“發(fā)生了啥子事？”

    “啥子死了人了？”

    “莫亂說哈！”

    此時雖然天色已晚，但對于平時都八點過才吃晚飯的村里人來說還正是清醒的時候，為了節(jié)約用電, 大多數(shù)都還在自家院子里聊天，所以他這一喊, 村子里除了走不開的、跑不動的, 全都一窩蜂地往聲音所在地趕了過去。

    周楊和衛(wèi)戈趕過來的時候，大部分村里人都已經(jīng)到了。

    ☆★☆★

    村子里沒有路燈，大家都是手里拿著手電筒——那種銀白色的殼子, 里面裝兩節(jié)一號電池，然后按下會發(fā)出橙黃色光芒的老式手電筒。

    周楊雖然沒擠進去，但是已經(jīng)聞到了傳到鼻尖的惡臭。

    不等他開口問，便見到人群最里層的擠出來幾個人，臉色蒼白，一副立馬就要嘔吐的樣子。

    周楊認出了熟悉的人：“二婆婆，你怎么了？”

    周二婆婆干嘔了幾下，見到周楊后連忙一把抓住他：“楊楊莫進去！”

    “那里面……是李老幺，死了的李老幺??！”

    周二婆婆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還有些打顫。

    農(nóng)村老太太是喜歡湊熱鬧的，而且活到她這個年紀，也不是沒見過死人，但是，那個樣子的死人她還是第一次見到。

    “全身都泡爛了！喔唷，腫得很，而且rou都爛了，上面還有白色的……你猜是什么？”她神秘兮兮地壓低了聲音。

    衛(wèi)戈：“是什么？”

    周二婆婆看了衛(wèi)戈一眼，嘖嘖出聲：“長蛆了啊！”

    “造孽哦，一般都有篾遮擋著的，他啷個就栽下去了哦！”周二婆婆一邊搖頭一般感慨。

    李老幺以前大逆不道偷過她家的雞蛋，還堵在李老幺家門口罵了個狗血淋頭。

    農(nóng)村人罵人就比較粗俗，什么頭頂生瘡腳下流膿、打短命背時鬼什么的都是常見cao作。

    但是，罵歸罵，也沒想到真的人就這么死了。

    而且還死得這么慘。

    李老幺本來就是個鎮(zhèn)上、各個村子亂晃悠的二流子，所以村里人對于不見他的身影簡直是太習以為常不過了，甚至覺得村子里沒有這個二流子日子都要清凈得多。

    “都長蛆了，曉得死了好久哦，以前都是沉到底下的，可能是遭糞水泡脹了泡空了才浮起來的……”

    周二婆婆一邊惡心一邊又忍不住絮絮叨叨，各種猜測李老幺的死因，還拉著周楊這個大學生一起猜（在老人家眼中，上大學的人那就是全知全能的）。

    周楊實在是不想?yún)⑴c這樣惡心又恐怖的話題，但又沒辦法讓老人家閉嘴，只能心不在焉地嗯嗯、啊啊地敷衍。

    好容易將老人家送到家里門口了，隔壁又傳來聲音：“楊楊?！彪S即就是一道手電筒光照過來。

    周楊轉頭微微避開手電筒光直射：“婆婆。”

    “唉喲，嫂子，你去看了沒得？”周二婆婆原本都一只腳踏進門了，一聽這聲音立馬又收了回來，然后以不符合老年人的矯健步伐奔到周婆婆面前，“那邊李老幺死了！”

    周婆婆瞪大了眼睛：“啥子昂？”

    周婆婆之前在看電視，老人家特別著迷七點半開始的抗戰(zhàn)題材的電視劇，每天準時雷打不動。

    電視還是周楊回來買的，之前周家砸鍋賣鐵地供周楊讀書，一臺電視都是上千塊，彩色的更貴，根本舍不得，也就只有周父作為村干部有個收音機可以聽。

    當然，這也和榕樹村整體的經(jīng)濟水平低分不開關系。

    正是因為沉迷電視劇不可自拔，所以在看熱鬧和看電視中猶豫了一下她還是選擇了前者。

    不過此時正是一集播完的廣告時間，她聽到外面有響動就走出來看看，沒想到被塞了個驚天大瓜，她之前隱隱約約聽到誰死了，還以為是哪個老輩子壽終正寢了，沒想到是李老幺。

    妯娌倆一邊說一邊進去了，周楊目送她們進去之后就準備再去找衛(wèi)戈他們。

    但是走著走著，周楊突然覺得有點臭哄哄的，不僅如此，身后似乎多了一個腳步聲。

    這個腳步聲很古怪，好像和他的腳步聲重合了，可是周楊眼角余光并沒有從這黑漆漆的夜里看見什么——比如說影子。

    但是周楊卻相信自己的感官，不認為沒有影子就代表沒有“東西”。

    而那個多出來的腳步聲的主人似乎也覺察到了周楊的心態(tài)變化，越發(fā)靠近了周楊。

    而這次，除了聽覺外，周楊能清晰地感到背后的溫度在快速降低。

    就像是一個冰塊在靠近。

    周楊不準備再坐以待斃，連忙快走幾步，然后猛地回頭！

    結果剛轉身，就和一張面目扭曲的青白丑臉對了個正著！

    ☆★☆★

    那張臉不僅丑，而且皮rou翻卷呈現(xiàn)潰爛之勢，周楊甚至能看到那臉頰上腐爛的地方有兩條白色的蛆蟲在蠕動……

    事實上，不僅是臉，其全身都是腫脹潰爛的，不僅有白色的蛆蟲在身體里轉來轉去，還有滴滴答答的黏稠液體往下滴落，腥臭非常。

    視覺沖擊還尚且能忍受，但是嗅覺卻是周楊不能忍受的。

    臭，太臭了！

    周楊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。

    剛剛貼得太近，還沒有發(fā)現(xiàn)，此刻拉開了一點距離，周楊便認出了對方的身份——雖然面部浮腫又潰爛，但十有八、九就是李老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