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?。　毖┮潞湍R齊驚呼了一聲，目露哀愁。

    “他們想著，師兄的魂魄也許會回來找她，于是就一起在迷障林中等著，一直等到子夜時分。那是一個和今晚一樣的雨夜，大雨嘩嘩地下著，風呼呼地吹著，誰也不敢說話……”

    恰好一陣風吹來，眾人只覺得脊背發(fā)涼?；鸸怙h忽，給每個人的臉都打上了陰影，看起來甚至不像平時熟悉的面孔。

    心硯屏住了呼吸，緊緊靠在身旁的師兄身上。

    “突然！”宗嵐驀地拔高了聲音。

    心硯“啊”的大叫了一聲，把臉埋在師兄的胳膊上，其他人也一副被嚇到的表情。

    宗嵐很滿意大家的反應(yīng)，繼續(xù)壓低了聲音道：“……女修士的道侶渾身是血地出現(xiàn)了，一把拉住她就向外跑。女修士嚇得不停掙扎，這時她道侶告訴她，其實在她走散的第一天，所有人都死了，只有他還活著……”

    “如果是你，你該相信誰？”

    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，只聽到嘩嘩的雨聲和自己如鼓的心跳聲。

    也就尚未下山除過妖鬼的小弟子們被他嚇住。如清羽和沈靈淵，見過的魂魄沒有上百也有幾十了，怎么還會害怕這種幼稚的鬼故事。

    清羽正準備招呼眾人休息，葉檀倏地抬頭，朝向了門口的方向。

    大雨中傳來什么響動，似是有什么東西涉水而來。那聲音越來越近……

    片刻之后，殿門“哐當”一聲猛地被推開。適時一道閃電劈下，電光雪亮，滂沱的大雨如道道密集的銀線垂下。

    一個人影站在門口的陰影處，看不清楚面容。

    “啊——”心硯等小弟子瘋狂地尖叫起來。

    沈靈淵眉心微蹙。

    閃電轉(zhuǎn)瞬即逝，廟外重又陷入黑暗，影影綽綽間人影似乎仍在。那人上前一步，跨出黑暗站在火光中，眾人這才看清乃是一個身穿黑衣之人。這人冒雨而來，渾身卻不見濕氣，顯見也是個修士。

    而以沈靈淵和清羽的眼光，竟看不出這人的修為。

    這人眼睛在殿內(nèi)掃了一圈，沉聲道：“雨夜行路不便，還望諸位容在下在此歇歇腳?！?/br>
    沈靈淵與清羽對視一眼，道：“仙友不必客氣，請便?！?/br>
    宗嵐已經(jīng)開始熱情地打招呼：“這位仙友，快來坐這邊。”

    尖叫的那些小弟子發(fā)現(xiàn)并不是渾身淌血的鬼魂，這才覺得不太好意思，訕訕地自火堆旁挪出位置。

    那人戒備地看了一眼，而后一言不發(fā)徑自找了個角落倚墻而坐。

    宗嵐等人面面相覷。

    這人于雨夜中突然出現(xiàn)，身份不明，修為不明，對人又頗為防備，沈靈淵不敢全然放心。他和清羽安排小弟子們找地方休息，自己卻抱劍坐在靠近門口的位置，打算守夜。

    那人不動聲色地又抬眼看他片刻，這才閉目。

    廟宇中人聲漸悄，終至于無。萬籟俱寂中似乎大家都已睡著，只余火光跳躍。

    到得后半夜，雨勢轉(zhuǎn)弱，火堆已漸漸熄滅，沒燃盡的細炭在灰白的余燼里露出點暗紅顏色。廟宇內(nèi)傳來輕微的衣料摩擦之聲。閉目養(yǎng)神中的沈靈淵驀地睜眼，微弱的光芒中看到那古怪的陌生人已經(jīng)起身，一言不發(fā)地向外走去，似是著急趕路。

    “仙友，這便走了嗎？”

    那人似是吃了一驚，猛地扭頭轉(zhuǎn)向沈靈淵。

    沈靈淵報以善意一笑。

    那人面無表情地微一點頭，走出破廟，漸漸消失于夤夜之中。

    沈靈淵目送那人遠去，重又閉上了眼。

    “師兄。”

    身旁傳來輕喚。沈靈淵扭頭看去，只見葉檀腰背挺得筆直，不知是一直沒睡還是被自己的說話聲吵醒。

    葉檀輕聲問：“天亮了嗎？”

    沈靈淵道：“還沒有呢，你再睡會兒吧?！?/br>
    葉檀微怔，恍惚間有種仍是在松雪居的錯覺。他睡醒一覺問師兄“天亮了嗎？”師兄溫柔說“還沒有呢，你再睡一會兒?！钡撬押缶退恢耍趤児诺陌狄怪斜牬罅搜?，靜靜地細數(shù)師兄的呼吸。

    他搖頭道：“我睡不著。師兄休息吧，換我來守夜?！?/br>
    沈靈淵沒有動。過了會兒，他躊躇道：“若是有一天我離開劍宗……”

    怕吵醒其他人，他的聲音微不可聞。

    葉檀淡淡道：“我自然是跟著師兄?！?/br>
    他接得毫無遲疑，顯然這個問題已在腦海中想過無數(shù)遍，此時想也不想地脫口而出。

    沈靈淵有片刻的愣怔。說不感動是假的，然而這并不是他想要的結(jié)果。他艱難道：“若我離開，你不要尋我?！?/br>
    葉檀抿了抿唇，未置可否。

    沈靈淵知道他雖然沒再說話，內(nèi)心必然還是堅持自己的想法。這孩子從小就是這樣，沈靈淵說什么他從不辯駁，嘴上都是乖乖答應(yīng)，但內(nèi)心早已有了自己的決斷。

    看似乖巧，其實執(zhí)拗得很。

    放眼整個凌虛大陸，元嬰尊者不過十數(shù)。想要化丹成嬰，天賦、機遇、勤勉缺一不可，自己未必就能化嬰，現(xiàn)在說這些為時尚早。

    漸漸有鳥雀在樹梢啾鳴，天光由暗轉(zhuǎn)明。碧空湛藍如洗，雨露在草葉上滾動，草葉被壓得彎折，聚集的雨露轟然墜地，摔開萬道金光。

    大家笑笑鬧鬧地起身整理儀容，昨夜的怪客討論一陣后就被拋之腦后。世界于他們而言這么大，總有新的事物吸引著他們關(guān)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