員工從鏡片后又瞥了他一眼，示意他繼續(xù)往下說，顯然說得還不夠。

    海日：“我媽嫁了個搞旅游的大款，我姐也嫁了個賣珠寶的大款，我拖后腿了?！阌泻线m的嗎？可以給我介紹一個。”

    員工：“我有合適的能輪得著你？你家已經夠有錢了。最后一個問題，性取向是什么？”

    海日問道：“還有多少問題？”

    “這是倒數第二個?！?/br>
    “Gay,”海日隨手比了一個“0”，坐起身來，看著他道，“純零?！?/br>
    這下問題就明朗多了，員工聽了之后，意味深長地“哦”了一聲，然后在海日的視線和他的視線撞上了之后，尷尬地避開了他的視線，海日更是熟悉這個表情，其實就是怕海日看上他自己。

    于是多余的問題也不問了，馬上進入角色：“那這就是最后一個問題了，自殺原因是？”

    海日隨口說道：“嫁不到大款?！?/br>
    員工：“？”

    “你可以這么寫，”海日比了比他的本子，然后又說，“也可以說是無聊?！?/br>
    “因為無聊，”海日吐了口氣，打量了一下四周，問道，“可以走了嗎？”

    “可以，”員工點了點頭，忽然把派頭拿了起來，把表格撕下來，帥氣地甩到他面前，拿筆蓋在簽名處點了點，矜持道，“在這里簽個字?！?/br>
    海日隨手簽了，字寫得龍飛鳳舞。

    員工看了一眼，說道：“可以了，現(xiàn)在說一下身份證信息，給你開張銀行卡，關聯(lián)的是你在樓上旅館的房卡?！?/br>
    海日：“開這個干什么？”

    員工正式道：“在不該死的時候就不能死，這是這世上的規(guī)矩。歡迎來到國家自殺與健康監(jiān)察局第三分局，能不能死的了，看你本事，新手教程進門右轉，上電梯之后，找自己的房間號，然后把門口放的小卡片撿起來看看?！?/br>
    海日站起身來，說道：“就一個問題了?！?/br>
    員工：“？”

    “到底是我倒霉，還是誰自殺都得這樣？”

    柜臺員工：“都要這樣，所有自殺成功的人，都是從這里走出去的。在這里失敗的人……你沒準等一會醒過來就會發(fā)現(xiàn)自己躺在醫(yī)院里，你媽抱著你的手在哭，說差一點就失去了你。既然說到這里了，我提前說一句‘很高興遇見你，一路順風’，你不會記得這里發(fā)生了什么的，就當睡一覺?！?/br>
    柜臺員工酷酷地道：“歡迎入住，祝你得償所愿哈?！?/br>
    海日禮貌地問道：“臉抽筋了嗎？”

    員工抽筋似的笑臉停了下來。

    “你不是我的類型，”海日拿了自己的房卡，拎起自己的外套，比了比自己的臉，說道，“放心，你的□□是安全的?！?/br>
    柜臺員工說道：“不好意思，我直男，而且也沒錢。”

    “不好意思，”海日說道，“我說你的褲子?！?/br>
    柜臺員工一低頭，看見自己門戶大開。當即恨不得去死——不可能，死不了。

    所以說在這里很多玩笑開不得，你如果說“你去死吧”，對方也許會說“借你吉言?！?/br>
    這里頭都是一群沒什么活頭，視死如歸的人，你威脅他們，只能威脅他們——

    柜臺員工說道：“如果你的存款用光了，就會被遣送回家，這次自殺就失敗了?！?/br>
    海日晃了晃自己手里的銀行卡，意外道：“這里有錢？”

    “你有大概……”那人看了眼自己的電腦，說道，“兩百?！?/br>
    那人又說：“樓上旅館，一晚上100塊?！?/br>
    海日：“吃飯呢？”

    “早飯免費，午飯和晚飯十五一頓。”

    海日這輩子沒這么窮過，他當即又坐了回來，問道：“麻煩了，現(xiàn)在把我遣送回家吧?！?/br>
    員工：“？”

    員工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也可以，”那員工沉默了片刻，說道，“不過你是窒息死，來的路上耽誤了一段時間，你回去之后可能會搶救不回來，當然死不了，很可能是植物人?！?/br>
    海日的心情很久沒有這么跌宕起伏過了。

    柜臺員工說道：“窒息死是比較少見的死法，錢就是比較少哈，上吊給一千五，溺死給三千，跳樓三千，割腕給一萬。我就是割腕進來的。”

    海日嚇了一跳，再定睛一看，他手腕上干干凈凈。

    “我們習慣給死者一些體面?！蹦菃T工說。

    柜臺員工說道：“沒關系啦親，明天就可以出去賺錢啦，希望你能在路上遇見個大款，實現(xiàn)人生夢想！”

    海日說道：“但如果我沒有遇上，我只能回去當植物人了。對吧？”

    “不不，”員工說，“只是有可能而已，大概……百分之九十。”

    海日：“哦?！?/br>
    員工又說：“祝你得償所愿。”

    海日徹底蒙了。他想嫁大款是假的，想死才是真的，可是……靠啊，這他媽是什么走向？一邊是植物人，一邊是死，想死還必須嫁大款？！

    在？出來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人生絕境。

    本來以為死就行了，結果現(xiàn)在逼得死不成，也活不成。他到底為什么非要要窒息死？就是因為今天早上看見了一個傻逼新聞，說一個男的拿塑料袋套頭，結果憋死了，他心動了，然后就搞得如今這樣。

    海日本來已經走出去了，結果又返了回來，俯視著他問道：“今天早上還有一個男的，窒息憋死的，他來了沒有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