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理寺卿擦了把冷汗，賠笑道：“怎敢勞煩蘇大人?！?/br>
    蘇九卿笑了笑，也不答話，只揮揮手。

    幾個(gè)護(hù)衛(wèi)便將六具尸體一一抬了上來。

    正是冬日，這三四日的功夫，尸體還未腐爛，只隱約透出尸臭，宋玉璃捂著鼻子，后退了幾步。

    她抬眼看了蘇九卿一眼，卻見他故意避開她的目光，面上仍是冷厲之色，她心中暗暗嘀咕，那日他不是和父親說好了嗎？怎還莫名其妙的別扭著？

    因有蘇九卿在場，大理寺卿越發(fā)不敢造次，一本正經(jīng)地問道：“宋玉璃，如今人證物證聚在，你還有何話說？”

    “人證物證？”宋玉璃冷笑一聲，“鄒氏的人證宋福本就與我宋家有仇，所說之話不足為信，而這些丫鬟的尸體不知鄒氏又有什么證據(jù)可以證明是我宋家人所殺？”

    鄒氏怒道：“你什么意思？難不成你還想說是我殺的？如今是我家女兒被人欺辱，我又為何要?dú)⒆约杭业难诀?？?/br>
    大理寺卿聽了，覺得這話很有道理，于是猛地拍了一下驚堂木道：“鄒氏所言有禮！”

    外頭的百姓聽此，更加議論紛紛，也有女子竊竊私語道：“今日過后，這事情鬧大了，鄒家小姐只怕是活不成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可不是……”

    宋玉璃意味深長地看了鄒氏一眼，她慢慢走到鄒氏面前，低頭問道：“姨母今日來告，可曾想過表姐的前途聲譽(yù)，此事本可善了，您今日這一擊鼓，表姐可就真的沒有活路了?！?/br>
    鄒氏如何不知，可是若為了鄒清雅畏首畏尾，她便完成不了皇后交代的任務(wù)，灰溜溜回到登州，不但兒子的前途沒了保證，便是丈夫面前，她也沒好果子吃。

    她那個(gè)相公可不是什么好相與之人。

    鄒氏想到此，咬牙道：“我便是不報(bào)官，女兒也是沒什么活路了！”

    宋玉璃的臉上露出一絲悲憫神色，她轉(zhuǎn)身，看向大理寺卿道，朗聲道：“大人，我手中還有一份證據(jù)，乃是鄒家小姐鄒清雅簽字畫押的口供！她已說明，那入我宋府，欺辱于她的歹徒，根本就是鄒聞氏自己雇傭，她本欲陷害于我，卻陰錯(cuò)陽差害苦了自己的女兒！這些丫鬟也是鄒聞氏為了滅口毒殺的！”

    一時(shí)之間，滿堂嘩然。

    第21章 招供

    大理寺卿拿著鄒清雅的口供，仔仔細(xì)細(xì)看了一遍，神色間漸漸變了臉色。

    鄒清雅這份口供寫的條理清晰，內(nèi)容明確，每一處細(xì)節(jié)環(huán)環(huán)相扣，句句真言。大理寺卿審案多年，見此心中便信了三分。

    鄒氏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宋玉璃手上會(huì)有這樣的東西，她面色蒼白，就連聲音都扭曲的尖銳起來。

    “那不可能！你根本就是胡言亂語！我女兒定然是被你藏起來或者是殺了，否則她怎會(huì)說這樣的話！”

    宋玉璃冷笑一聲：“這份口供是鄒家小姐親筆所書，你是她親生母親，她的筆記你應(yīng)當(dāng)是認(rèn)識(shí)的。”

    鄒氏聽此，上前一步，大理寺卿將口供遞給師爺，師爺瀏覽過后，又交給鄒氏。

    她一目十行的看過，心中大痛，鄒清雅的字跡她如何不知道，只是如今到了此時(shí)，她定是不能認(rèn)得。

    “大人，這，這根本就不是我女兒的字跡！”鄒氏一邊喊著，突然發(fā)了狠，手下發(fā)力，竟要將這份口供撕成兩半。

    顧煙早已在旁邊盯著她，見她神色不對，立馬上前，卸了她的關(guān)節(jié)。

    鄒氏發(fā)出殺豬一般的凄涼叫聲，那狀紙被顧煙截下來，交還給大理寺卿。

    大理寺卿見此，不禁抹了一把冷汗。

    他偷偷瞧了蘇九卿一眼，卻見他毫不在意，只是旁觀，心中有定了定神。

    瞧他這樣子，倒不像是要偏向宋家的模樣。

    這般想著，大理寺卿又問宋玉璃：“那鄒清雅現(xiàn)在何處？”

    宋玉璃頓了頓，輕聲道：“鄒清雅已離開京城，由宋家人護(hù)送，去往江南?！?/br>
    “如此單憑這一紙狀子，如何能作數(shù)？”大理寺卿道，一邊說著，他拿起驚堂木拍了一下道，“除非你能將這鄒清雅叫到大堂上來佐證！”

    宋玉璃微微一怔。

    大夏最講禮教，女兒告母，實(shí)屬大不敬，便是鄒清雅回來，又如何肯說話。

    “我宋府之中，有鄒清雅平素練字的冊子，上面不但有鄒清雅的筆記，亦有鄒守正的筆記，而京中也有不少富貴人家的小姐與鄒清雅有書信來往，只要都取來印證，便知我這口供到底是真是假?！彼斡窳дf道。

    鄒氏卻怒道：“誰知那是不是你威逼利誘我女兒寫下來污蔑我的！”

    宋玉璃輕笑一聲，看著鄒氏：“姨母方才還道這并非清雅表姐的字跡，如今怎又說是我威逼利誘了？”

    鄒氏心知露了馬腳，抱著胳膊哎呦哎呦只說自己疼的厲害。

    “大人，我還有物證?！彼斡窳г俣乳_口，又從袖中取出一個(gè)手帕包裹的東西，她將手帕攤開，之間上面是一長一短，兩截線香。

    大理寺卿見此，愈發(fā)頭疼起來，擺擺手問道：“這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這是那日兇徒所用迷香，那日這兇徒總共點(diǎn)燃兩根迷香，一根點(diǎn)在我的院中，一根點(diǎn)在鄒清雅的院中，迷香渠道特殊，若能追查出這迷香的來歷，自然就能知道幕后主使之人到底是誰?！?/br>
    大理寺卿看了看這線香，仔細(xì)觀察，又抬頭看了蘇九卿一眼。

    “一根迷香又如何能查出來歷？”他含糊道，“這也不可算作證據(jù)。”

    鄒氏見蘇九卿，一顆心本是懸著，她知道此人與宋玉璃私下有些來往，本以為他是來拉偏架的，生怕他拿著官威壓制大理寺卿，忙道：“大人，宋玉璃這些物證都不過是她一面之詞，我可是人證物證俱在的，總不能因她宋家官大，就欺壓我這婦人啊?！?/br>
    大理寺卿聽此，順勢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，一副鄒氏說的有禮的樣子。

    宋玉璃咄咄逼人：“那大人也該先印證鄒清雅口供真?zhèn)?，不是嗎？?/br>
    “這……”大理寺卿略一遲疑，道：“那個(gè)……今日為時(shí)已晚，先將宋玉璃收押，待本官和師爺細(xì)細(xì)查證之后，再行宣判。”

    說罷，大理寺卿拍下了驚堂木。

    宋玉璃微微一怔，只聽身后的百姓也是一片嘩然。

    “我怎么覺得宋家小姐說的是真的呢？”

    “就是就是，這大理寺的人為何不肯查驗(yàn)鄒家小姐的筆記？”

    大理寺卿聽著外頭的議論聲，面色微紅，氣道：“去去去，將外頭看熱鬧的人轟出去。”

    宋玉璃心中焦急，她今日本以為當(dāng)庭便能將這案子辨?zhèn)€清楚，卻未料到大理寺卿竟已被三皇子買通。

    若是收押，只怕免不了要被動(dòng)私刑，宋玉璃不怕吃苦，卻有些擔(dān)心自己這十四歲的身子骨能不能受的了。

    她心中焦急，忍不住看向蘇九卿。

    卻見蘇九卿仍是懶洋洋地，絲毫沒有動(dòng)彈的意思。

    宋玉璃心中暗罵這人難不成當(dāng)真是來看熱鬧的？

    也不知是不是湊了巧，蘇九卿就在此時(shí)抬頭看向宋玉璃，嘴角竟還勾起一絲笑意，他歪了歪頭，挑釁地看著宋玉璃，似乎在說：“我倒要瞧瞧你還有什么本事?！?/br>
    宋玉璃咬了咬牙，從袖中取出自己的半枚玉佩飛快地晃了晃，瞪著蘇九卿：“再不幫忙，我可就要把你我的婚事抖摟出來了！”

    瞧著宋玉璃一雙鳳眼竟瞪得圓溜溜的，蘇九卿不禁輕笑出聲。

    這聲音略大，滿堂的人都聽見了。

    大理寺卿微微一怔，問道：“蘇大人笑什么？”

    蘇九卿站起來，玩味地看了宋玉璃一眼：“人道是兔子急了也咬人，我瞧著這兔子的牙口也不怎么尖嘛?！?/br>
    眾人均是摸不著頭腦，只宋玉璃氣得胸膛起伏，恨不得沖過去撓他。

    大理寺卿干笑一聲，實(shí)在不明白蘇九卿講的這個(gè)笑話是什么意思，十分尷尬。他剛要宣布收押宋玉璃，卻聽蘇九卿又了口。

    “王大人可否將那迷香給我瞧上一眼？”蘇九卿道。

    大理寺卿干笑一聲，不明白蘇九卿的意思，只得將線香給他看一眼。

    蘇九卿裝模作樣端詳了一下，又交給顧煙，顧煙只看了一眼便道：“大人，這香我好像見過？”

    “你只看一眼就能看出這香眼熟？”蘇九卿涼涼地說道。

    顧煙輕咳了一聲：“是，我確有這本事?！?/br>
    宋玉璃深吸一口氣，再次忍住自己撓人的沖動(dòng)。

    顧煙繼續(xù)說臺(tái)詞：“這香和咱們關(guān)起來的那個(gè)人身上的一樣?！?/br>
    蘇九卿恍然大悟：“你說的對，確實(shí)是一模一樣?！?/br>
    說著，蘇九卿揮了揮手：“去，將那人提過來。”

    顧煙抱拳稱是，離開大理寺。

    不到半盞茶的時(shí)間，便將一個(gè)渾身是血的人拎了回來。

    大理寺卿默默地想，從大理寺到皇城司光是來回路上就得一盞茶的功夫，求問你們把人關(guān)在哪里？

    顧煙把那昏迷不醒的人扔在地上。

    鄒氏定睛一看，面上涼了半截，幾乎是癱坐在地上。

    她萬萬沒有想到，當(dāng)初她雇的那個(gè)采花賊竟落在蘇九卿手里！

    好一個(gè)蘇九卿，在旁邊坐著看了那么久的戲，卻原來把所有人都耍了！

    蘇九卿好整以暇道：“前幾日有一天夜里，皇城司巡夜，見有人在街上鬼鬼祟祟，身上還帶著不少迷香，就帶回去審了審，可惜這人有點(diǎn)不經(jīng)打，暈了大半日也沒醒?！?/br>
    正說著，顧煙又不知道從哪里拎了一桶涼水，潑在那人身上。

    那采花賊被一盆涼水潑醒，打了個(gè)激靈，茫然地坐起來，見自己是在公堂之上，鄒氏又在現(xiàn)場，不禁嚇了一跳，只當(dāng)事情已經(jīng)敗露，頓時(shí)叫道：“好你個(gè)婆娘，花十兩銀子就想買我去欺辱宋家的小姐，可當(dāng)真是害慘我了?！?/br>
    鄒氏面上蒼白如紙，她大叫道：“你血口噴人！這都是誣陷！我……我不認(rèn)識(shí)此人！”

    蘇九卿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，慢慢說道：“鄒夫人是覺得我皇城司專找此人來構(gòu)陷你嗎？”

    鄒氏冷汗沁了出來：“婦人不敢，但……但我確實(shí)不認(rèn)識(shí)此人！或許迷香一樣，只是巧合，又或者是有人陷害我！”

    “其實(shí)要想印證此人到底是不是欺辱你女兒之人，也很簡單，將你女兒從江南叫回來便是了。我皇城司做事比一般的府衙快寫，兩日之內(nèi)必將你女兒帶回，到時(shí)候還在此處，三堂會(huì)審，一切都就水落石出了。”

    宋玉璃微微皺眉，抬頭看向蘇九卿。

    那采花賊聽了這話，也點(diǎn)頭如搗蒜，他早就被皇城司打怕了，昨日蘇九卿便交代他，若是好好配合審案，他才有活命的機(jī)會(huì)，更何況他深恨鄒氏，讓他惹了這些不該惹的人。

    “對對對，叫那小妞兒回來對峙，我連她身上有幾顆痣都能說得清楚！”

    鄒氏狠狠瞪著那采花賊，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。

    蘇九笑了笑道：“鄒夫人覺得如何？”

    鄒聞氏的臉色先是蒼白，而后漲了紅，又漸漸褪得毫無半點(diǎn)血色，她腳下發(fā)軟，漸漸萎靡著跪在地上。

    到了這個(gè)節(jié)骨眼上，若是將鄒清雅叫回來與這采花賊當(dāng)面對質(zhì)，到時(shí)候不但母女反目，這鄒清雅定然性命不保，鄒家也將一輩子釘在恥辱柱上，淪為九州的笑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