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0節(jié)
寧青青很想跳上去,一腳踢在他的腚上,讓他摔個大馬趴。 恰在此刻,腦海中非常及時地傳出了器靈和心魔激動交談的聲音—— “來了來了來了!謝無妄要去找云水淼了,該輪到寧青青一邊痛苦流淚一邊離家出走啦!” “啊啊啊好激動!說好了第一份魂力歸我!” “嗤,吾乃上古神器,豈會言而無信?” “咦嘻嘻,器靈寶貝來貼貼。” 寧青青:“……” 她,她實在是不想掃了這二位的興?。?/br> 畢竟,出來討生活,大家都不容易是吧? 寧青青十分艱難地擠出兩滴蘑菇眼淚,演得像模像樣。 心魔:“哭了哭了哭了!我的魂力——咦?器靈你個小王八你敢騙老子?說好的魂力呢?怎么沒有!” 器靈:“怎么可能沒有?” 心魔:“你他媽耍老子?!不是說痛苦的眼淚流下來,就能吸到一大口魂力的嗎!” 器靈:“你不是東西!吃了還說沒吃!那么痛苦的淚,我放在這里,這么大的一坨魂力,它怎么不見啦?不是你吃的,又是誰吃的?!” 心魔:“你放什么屁!老子要是吃過半口魂力,老子叫你爹!” 器靈:“我沒你這樣的兒子?!?/br> 寧青青:“……” 她好像不小心就變成了一個挑撥離間的壞女人。 * 不過,此刻這個庭院中最暴躁的,卻不是心魔,也不是器靈。 謝無妄帶著一身重傷,不惜冒險闖入妄境,卻發(fā)現(xiàn),自己根本無法控制這具不聽話的身軀。 ——它在照著寧青青的記憶,一絲不茍地前行。 譬如此刻,無論他心中作何感想,身體卻是穩(wěn)如泰山地絕情,扔下身后悲痛欲絕的她,冷笑著離開了玉梨苑。 謝無妄:“?!” 第42章 生無可戀 寧青青有些憂郁。 在她的識府中,器靈和心魔因為身世(?)問題又打了一架。 兩敗俱傷之后,它們達成了一個詭異的共識——雙雙自稱“老子”,叫對方“兒子”。 器靈:“兒子你莫挨老子?!?/br> 心魔:“老子和你母親睡覺啊兒子!” 氣氛居然莫名地和諧起來。 寧青青歪著腦袋琢磨了一會兒,然后忽然想到,人類其實也是這樣的。他們都稱自己為“我”,稱對方為“你”,這不就和器靈心魔的稱呼體系是一個道理嗎? 嘖,低等生物的邏輯,真是太容易看透。 達成一致之后,兩位新鮮出爐的老父親繼續(xù)在她的腦海中——大!聲!密!謀! 器靈:“反正下一次,輪到老子吃魂力了?!?/br> 心魔:“好哇,身為你爹,讓你一回又何妨?待會兒他們還要大吵一架,到時候?qū)幥嗲嗖沤凶鰝挠^痛徹心扉魂飛天外,撐不死你個小王八羔子!冷笑?!?/br> 器靈:“冷笑有必要用嘴說?” 心魔:“怕你聽不懂啊傻崽!” 寧青青:“……” 出于禮貌她知道不該笑,但是它們再這樣聊下去,她怕她真會忍不住笑場啊。 在她走神的時候,這具身軀便一絲不茍地按著記憶行動。 謝無妄拂袖而去之后,寧青青茫然地在走廊徘徊,環(huán)顧熟悉的一桌一椅一草一木,她有些難以置信,不停地懷疑方才的一切究竟是不是真的。 胸腔絲絲抽悸的感覺著實新奇。 身為一只向來沒心沒肺無憂無慮的蘑菇,寧青青并不排斥這樣奇妙的身體感受。 就還……挺酸爽。 她玩得不亦樂乎,聽到器靈和心魔說待會兒她還要和謝無妄大吵一架,寧青青簡直快要控制不住上揚的嘴角。 像謝無妄那種人,中了蚯蚓波動能一動不動,挨了千八百刀也不皺一下眉頭,殺起人來跟拍灰似的……他居然也會吵架的嗎?還是“大吵一架”。 簡直就像老和尚破戒啊! 她迫不及待想要看到他因為失控而發(fā)紅的眼尾(?)、聽到他因為激蕩而沙啞的聲線(?),甚至在難耐之下,情不自禁地出口成臟(?)。 嘶——澎湃,非常澎湃。 “失神”地游蕩了幾圈之后,寧青青有些不耐煩了,她毫無形象地癱在一根玉梨木柱下面,頹喪地望天抱怨:“他怎么還不回來?!?/br> 器靈:“兒子,快看看謝無妄幾時才回?別說她,就連我也等得不耐煩了!啊咕~” 心魔:“你咕個什么咕?肚子餓有必要拿嘴叫?” 器靈:“怕你聽不懂啊傻崽!” 以其魔之道,還治其魔之身。 寧青青:“……” 這對冤家吵歸吵,卻還是兢兢業(yè)業(yè)地耗費力量查看了準確記憶,得知謝無妄會在月上中天之時想起今日該喂蘑菇,便會回來吵架。 月上中天。 怕是還要再等一個時辰。 寧青青決定偷偷摸到乾元殿去,看看謝無妄在做什么。 她剛踏出院子,腦海里的心魔立刻就慌了神—— 心魔:“她不是應(yīng)該‘像被抽空了渾身力氣’一樣癱在院子里嗎?怎么還有精力到處亂躥?她的記憶里可沒有外邊兒的東西?。 ?/br> 器靈:“哼哼,兒子不懂了吧?上古神器制造的妄境,會自行修復(fù)因果,有前因,知后果,中間缺失的部分神力自會完美補足。嗤,說了你也不懂,蠻荒來的野魔!” 心魔沒吱聲,不過寧青青知道睚眥必報的它,一定在暗戳戳準備報復(fù)。 寧青青順著白玉山道,摸進了乾元殿后殿。 這里和前殿只隔著半座屏風(fēng)墻和帳幔,前殿一切動靜清晰可聞。 面前的黑木屏風(fēng)墻異常光滑,月光從身后照進來,自己的面容隱約映照在了屏風(fēng)墻上。 寧青青下意識地左右照了照自己的面容。 照完了才發(fā)現(xiàn),這副見縫插針攬鏡自顧的姿態(tài)和虞玉顏簡直如出一轍。 “……” 學(xué)好一輩子,學(xué)壞一瞬間。 寧青青憂郁地眨眨眼,摸到帳幔中。 厚重的布匹華貴非凡,底色是比夜空更加暗沉的純黑,左右鑲邊用的是暗金的絲線,每一縷紋樣都繡得極致完美,沉沉地墜手。 寧青青扒拉幾下,探出一張白生生的小臉。 明亮的光線撲面而來。 這是鑾座右側(cè)階下方,面前豎著一架枝繁葉茂的枝形燈柱。它有一丈來高,通體用明澈通透的上等琉璃打造,主枝中燃著靈焰,枝條上鑲嵌著一粒粒透明的寶珠,將那焰光折射得明亮斑斕。 借著這滿殿華光,寧青青清晰地看到一個藍衣美人正在殿前翩然起舞。 果然是熟人,云水淼。 腰兒扭得跟蛇似的,簡直深得蚯蚓波動的精髓。一雙眼睛眨啊眨,一旋身,一擰腰,都在沖著鑾座之上的謝無妄大拋媚眼兒,勾引得非常直白。 謝無妄高坐上首,面前御案上擺了精致的食碟,還有噴香的美酒。 寧青青氣樂了:“把我扔在那里啃木頭,他自己倒是逍遙快活。我也要出去喝酒!” 器靈和心魔像是忽然被夫子點到名的學(xué)生一樣,雙雙一震。 器靈:“糟糕,這酒該是什么味道?老子沒喝過啊。味道不對的話,妄境會叫她識破的!” 心魔:“酒都不知道?好一個沒見識的鄉(xiāng)巴佬器靈?!背晒髲?fù)。 器靈:“上古神器豈會沾這等低劣的凡俗之物!你要是知道的話,速度告訴我,莫要壞了大計!” 心魔:“你看你爹長嘴了嗎?像是能喝酒的樣子嗎?動動腦子吧蠢崽!” “……” 寧青青摸了摸下巴,若無其事:“算了,沒必要折騰自己,那酒就是一股子濃郁純正的馬尿味,我才不要喝?!?/br> 器靈心魔:“原來如此!” 安排安排,立刻安排。 * 謝無妄這一生,從未有過這般暴躁得近乎失控的時刻。 他知道詐死多年的寄如雪就潛伏在近處,隨時可能伺機而動。 他知道無論怎樣算,此刻神魂離竅都不是明智抉擇。 可是……就在不久之前,他因為她而心生不舍,在破陣之時下意識地遲疑了、心軟了,當時,他以為她必死無疑。 沒想到最后關(guān)頭,她竟然動手破了須彌芥子,挽救了她自己的小命,著實給了他好大一個驚喜。 哪怕她的破陣手法著實是有損他的威嚴,他也全不計較,失而復(fù)得的喜悅令他心頭懶散暖融,只想待她更好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