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節(jié)
她搖了下頭:“只要明日離……” 他忍無可忍,熟稔地突破了她的牙關(guān),將剩下的話語吞入腹中。 她倒是十分配合,微啟雙唇不作任何抵抗,但心情終究是麻木澀然。 連帶著身體也不自覺地緊繃蜷縮。 半晌,他稍微撐起身體,離她遠了些,瞇著眼覷她臉色,片刻之后,忽地輕笑出聲。 他撫了撫她的頭發(fā),聲音低沉繾綣:“安心,夫君干凈得很。” 誘人的尾音猶在,他再次輾轉(zhuǎn)吻上她的唇。他的氣息依舊醉人,三百年間,他練就了絕佳的吻技。他駕輕就熟,知道如何快捷地讓這個柔軟的小女人徹底沉淪。 大手扣了扣她的五指,然后游移著,安撫她、誘騙她。 哄她,為了得償所愿。 她漸漸有種錯覺——他似乎十分珍惜她,正在用盡一切辦法,確認她每一寸身體都在他的懷里、在他的掌控之下。他待她如珠如寶,貪戀不舍。 她及時打斷了妄念。如今她再不會自作多情。 “謝無妄……”她側(cè)了下頭避開他的唇,輕聲說,“都要和離了,說句假話來哄我啊?!?/br> 那時她還沒有對他死心,她執(zhí)拗地問他,愛不愛她。他是如何回復的? ——阿青想聽假話了? 彼時如遭雷擊,此刻倒已釋然。她就想看看,謝無妄說愛,會是什么模樣。 他動作微頓,低低悶笑起來。 “倒是記仇?!彼龡l斯理地說著話,那廂卻是借著她的一絲軟化,干脆利落地攻入城池。 她下意識蜷起身體,抬手推他,被他扣住五指,將雙手摁到身側(cè)。 他沉沉吐口氣,眸色發(fā)暗。按捺了多日的性子箭拔弩張,但顧忌著她的傷,終是沒敢太放肆,只輕拿輕放,一點點試探。 他的九炎極火道體總是燙的。 從前他的溫度讓她熾烈歡喜,如今心境不同,便如炮烙之刑。 她蹙起了眉,強行按捺著不適。 漸漸他便找回了慣常的節(jié)奏。 他游刃有余,薄唇輾轉(zhuǎn),吻著她的耳垂,低聲誘哄:“還望夫人收回成命,你我便這般恩愛一世,如何?!?/br> 她陡然睜開雙眼,嗓音發(fā)冷:“你要反悔?” 疏離戒備的目光,讓他沉下了臉。 他輕輕一嗤,漫不經(jīng)心地半瞇起長眸,涼聲道:“不是要聽假話么。” “……哦?!彼]上眼睛,抿起唇瓣。 霎那間,她已想明白了。若她應(yīng)下,那他便順水推舟揭過此事。她不應(yīng),便是如此。 他穩(wěn)cao勝券,左右不會落了下風。 他明顯不悅,發(fā)了些狠,她虛弱的身體漸漸便開始不支。 她覺得此刻的自己就像那朵蘑菇,被高溫燒灼,就要枯萎死去。 要死,便死得更徹底些吧。 她緩緩睜開雙眼,盯著他:“我還想聽一句真話,可以回答我最后一個問題嗎?” 他的身體更加用力,似是要阻止她說話,唇角卻是若無其事地勾了起來:“問。” 她帶出些氣聲:“當初娶我,是因為我長得像西陰神女嗎?” 他的神色迅速冷了下去。 她記得,上次問他這個問題時,他讓她適可而止,然后便拂袖而去。 他盯著她,面無表情的樣子有些駭人。 她的目光執(zhí)拗地在他的眼底追尋那分真意。 終于,他冷笑著開口:“是?!?/br> 她既要自討苦吃,他成全便是。 “問完了?滿意了?”他傾身,撫了撫她的面頰。 “嗯?!彼H上眼睛,神色溫和無害,擺出一副任君采擷的模樣。 他發(fā)出了低沉危險的笑聲。 下一刻,他身體力行,手段百出。 他對她實在是太熟悉。 很快,她便沉下了地獄,苦痛的大地上,開出最艷靡的花。 仿佛華美的絲帛上被勾出絲絲縷縷的毛糙,又像是新綻的花骨朵被無情摧折。 極痛、極樂。 絕美、破碎。 身體與魂魄極度割裂。她厭憎自己對他的本能愛意,心痛到極致,化成了灰,身體卻在不斷上浮、狂歡。 眼前泛起大片的黑。 看著她的眼角溢出失控的淚水,視線迷茫幾近昏厥,他愉快地親吻她的臉頰,低啞地輕笑出聲。 “我不喜歡西陰神女……”薄唇輾轉(zhuǎn)至她的耳側(cè),猶豫片刻,終是沒有說出下半句。 ——只喜歡你。 她徹底昏睡過去。 蒼白的小臉泛起令他滿意的紅暈,唇瓣殷紅,微微腫起一點,柔軟嬌小的身軀窩在云絲衾中,看著無辜又可憐。 乖巧惹人愛。 這個小東西,總是那么容易被征服。 他撫著她的頭發(fā),沉吟片刻。 起身,半披著長袍,放肆不羈地走到窗榻下,取她的貼身衣衫,執(zhí)筆沾了朱砂給她留字。 他不喜歡寫字,偶爾被她纏得不耐煩,隨手寫一兩個字,都會被她當作寶貝偷偷珍藏起來。 他的視線不經(jīng)意地掃過她自以為無人發(fā)現(xiàn)的那個小木格,薄唇勾起,輕嗤一聲。 修長的手指輕輕敲著額側(cè),他遲疑著,寫—— 青城山,留下便是。 夫君身邊,從此只你一人。 “嘶……” 他牙疼地皺了皺眉,提筆,又補了一行字—— 若你聽話 加在了‘夫君身邊,從此只你一人’的前面。 若你聽話,夫君身邊,從此只你一人。 左右看看,對自己的字跡還算滿意,于是將筆擲回玉梨木筆筒中,大步走到床榻旁邊,居高臨下盯了她一會兒,然后隨手把這封‘信’放在枕畔。 他微繃著唇,廣袖一揮,揮開院門,徑直瞬移離去。 她要的他已給全了,明日醒來,她必會尋個臺階,與他和好如初。 他待她,還是心軟了些。 * 她累極了。 在她的身體和魂魄嚴重割裂之時,有東西趁虛而入,侵蝕、吞噬她鮮活的生機。 此刻,她仿佛變成了一塊焦裂的大地,火辣辣的刺痛遍布周身。 水…… 沒有水。身體和心靈一片干涸,焦曲、枯萎。 她用力睜開眼睛,視野中浮起大片的黑色,她望向自己的手臂,看見了黑色的蜿蜒魔紋。 “??!” “謝無妄……”她下意識地求救,卻發(fā)現(xiàn)他并沒有留在她的身邊。 她掙扎著爬起來,隨手抓過枕畔的衣裳胡亂套在身上。指尖劇烈地顫抖著,她自欺欺人地不去看那些遍布全身的黑色魔紋。 喘息聲越來越驚恐,她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意識正在跌進無底深淵,黑色的魔息糾纏著她,拉著她往下墜落。 她曾放任自己被一次次傷害,不是錘煉意志,而是任由心智和精神被踐踏摧毀。到了此刻,她那薄弱的意志力已無法抵抗魔息的侵蝕。 后悔已然太遲。 她連自絕心脈的力氣都沒有,很快,她就會變成一個被魔念支配的怪物。 魔紋肆意生長,她的肌膚開始枯萎。 桀桀怪笑聲又來了—— [誰讓你愛錯了人!恨吧恨吧!肆意地恨吧!] “不!” 她只是脆弱了些,絕對沒有過墮魔的念頭,為什么她的身體里面會有魔? 她踉蹌著撲下床榻,揮動的手臂碰到了一只玉盆。 清脆的破碎聲攫住了她的視線,她垂眸,看見她的蘑菇孤獨地躺在四散的黑色土壤中。雖然已經(jīng)死得不成形狀了,但它仍是努力揚著帽子。 她的蘑菇,那么驕傲那么自滿的蘑菇。 她已經(jīng)沒有力氣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