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6節(jié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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沉緩腳步聲自后而來, 容央攥緊袖口,寒聲道:“別過來?!?/br> 褚懌駐足, 看著綠蔭里那不住顫抖的小小背影,長腿邁開。 官家一行已揚(yáng)長而去, 小湖邊上, 僅余那一抹哀戚倩影倒映湖中, 褚懌走過去,視線從少女白皙的脖頸移至紅腫的臉頰, 雙眉一斂。 “我說了不要過來……你聽不懂嗎?” 容央站在樹影里, 淚水還在往下淌, 一半紅腫、一半蒼白的小臉上全是被洇開的淚痕和胭脂痕。 褚懌靜了靜, 道:“妝花了?!?/br> 容央:“……” 褚懌語氣平平:“臉也腫了?!?/br> 容央:“……” 容央恨極,抬頭瞪住眼前人, 二話不說朝他胸膛揮拳打去。 褚懌并不躲, 任她那氣憤的小拳頭一下一下地砸著自己胸口,直至她砸得累了,砸得又開始淌淚了,方把那一截皓腕握住。 容央噙著淚, 仍舊狠狠地把人瞪著, 仿佛那讓她痛徹心扉的不是別人,而就是眼前的這一個。 褚懌扣著她的手腕不動,另一只手在腰間一解, 取下隨身佩戴的玉佩,輕輕貼至她紅腫的臉頰上。 玉佩潤澤沁冷,在火辣辣的頰上蔓延開絲絲冰涼,痛而麻的觸感驟然減散。容央本能地閉了閉眼,再睜開時,眼眶驀然一熱。 樹蔭里,褚懌眉眼沉定,目光專注地落于玉佩和臉頰的交接處,敷了一會兒后,又換另一面,聲音平淡如常:“臨時止痛,如果不想留痕跡,早點(diǎn)回殿里處理為好。” 酸澀頃刻間卷涌胸口,兼以淡淡的溫暖和窘蹙,容央倔強(qiáng)地別開眼,啞聲:“我不走……” 褚懌眉微挑,視線落回那雙濕漉漉的大眼上:“怕被人看到?” 容央把下唇一咬,繃著臉沒有回答。 但顯然是了。 褚懌忽然有點(diǎn)想笑。 “拿著。”頭微抬,他示意容央拿玉。 容央抬手按住,正不明所以,視野突然天旋地轉(zhuǎn),反應(yīng)過來時,整個人竟已被他打橫地抱在胸前,往外而去。 翠樹欲流,小山重疊,侍立在湖外的人影隱約晃入眼簾,依稀還有其他內(nèi)侍經(jīng)過,或內(nèi)廷里的某位娘子攜宮女在園中散步。 容央忙把臉埋入褚懌胸膛,慌道:“你干什么?!你、你這樣是不合規(guī)矩的……” 褚懌闊步,目光在外,嗯一聲:“你男人本也不懂什么規(guī)矩。” “你男人”三字入耳,容央心如被撞,剎那間更是面紅過耳。 瑩白假山后,荼白、雪青惶恐地上前詢問,褚懌扔下一句“玉芙殿,帶路”后,腳步颯颯。 不多時,周遭景致一換。 ※ 臉頰上的火辣漸漸褪去,那枚沁涼的玉佩也開始被敷熱,捂熱。 黏濕凌亂的幾絲鬢發(fā)遮擋視線,容央用手拂開,絲絲春暉射下,暗影處,男人喉結(jié)突兀,下頜微繃,往上,一張輪廓分明的側(cè)臉如鍍金輝。 容央默默看著。 “有人?!?/br> 褚懌突然出聲,容央立刻偏臉躲回去,緊張地躲了一陣,周遭卻無一人經(jīng)過。 側(cè)目一看,哪里有什么人? “你騙我!” 日影里,褚懌眉目不動:“嗯。” “你……” 容央氣結(jié),憤憤地靠回去,把那塊溫?zé)岬挠衽鍙哪樕夏孟聛怼?/br> 是一塊圓形的上品羊脂玉,外邊精細(xì)的一圈忍冬紋,簇?fù)碇鴥深w浮雕小篆。 容央狐疑,定睛去看,一邊摸一邊辨認(rèn)。 半晌,低低道:“悅卿……” 恍如錯覺,腳下生風(fēng)的男人似停了一下。 容央抬頭,一切又如常。 褚紅宮墻自兩邊往后,金檐橫斜,白云舒卷,容央在變幻的光影里微瞇著眼,盯著男人漆黑的眉睫:“是你的字嗎?” 褚懌沒應(yīng)。 容央便轉(zhuǎn)轉(zhuǎn)眼珠:“還是說,這玉佩你心上人給你的?” 借“悅卿”二字來傳情達(dá)意? 褚懌薄唇終于一動,目光在前:“你覺著呢?” 容央握著那玉佩,想到后一種可能,心里竟突然有點(diǎn)窒悶,不悅道:“與我何干,反正不是我的?!?/br> 褚懌笑,轉(zhuǎn)身踩上玉芙殿前的石階,荼白、雪青極快入殿準(zhǔn)備。 ※ 寢殿內(nèi),褚懌把懷中人放在窗邊的方榻上,其時外邊腳步聲來來去去,荼白、雪青已各捧著水盆藥膏來了。 容央冷眉冷眼,把那銀穗凌亂的玉佩朝身邊人一揚(yáng):“拿去。” 褚懌把玉佩接下后,對正準(zhǔn)備給容央冷敷的二人道:“退下吧?!?/br> 二人一怔,容央亦愕然。 還是雪青最先領(lǐng)會過來,應(yīng)聲后,使著眼神拉荼白退下,并不動聲色關(guān)上殿門。 褚懌把玉佩在手里轉(zhuǎn)了一轉(zhuǎn),并不戴回,就勢往塌中小案上一放后,利落地?cái)]起雙袖,去擰銅盆里用冷水浸泡著的帕子。 容央聽著那泠泠水聲,靜靜地看窗外。 褚懌把帕子擰干,包幾塊冰進(jìn)去,遞給榻上人。 榻上人淡漠瞥一眼,挪開視線:“我貫來是要人伺候的?!?/br> “……” 褚懌扯唇,盯著那張倨傲的小花臉:“臉轉(zhuǎn)過來。” 容央閉眼,高傲地轉(zhuǎn)來那半邊紅腫的臉。 先前點(diǎn)綴在靨上的兩顆珠鈿已不知何時被她哭沒了,胭脂被淚水暈開,襯著那塊巴掌印,真真是一派狼藉。 褚懌看著,把裹著冰塊的帕子敷上去。 她臉太小,而他手太大,拇指掖在上,其余托在下,最后兩根指頭似有又無地抵著她下頜,是個很曖昧的姿勢。 便如……成婚那夜,他掌著她臉親下去的樣子。 不知為何會聯(lián)想到那一幕,褚懌把視線移開,道:“玉佩的確是送給心上人的?!?/br> 容央不料他突然回這一句,一怔之后,臉色越沉。 褚懌道:“不過,那心上人并不是我。” 容央蹙眉,不由睜開了眼:“那玉佩為何會你這兒?” 褚懌目光寧靜:“因?yàn)椤異偳洹俏??!?/br> 日光自窗柩外漫射而入,絲絲春光橫亙在彼此眼前,容央對著咫尺間這雙深黑的眼,突然間竟感覺天地一靜。 “玉佩原是我爹送給我娘的?!彼a(bǔ)充。 容央回神,胸口突跳,如不是冰敷還在,真懷疑臉又在脹紅。 原來是……忠義侯送給云氏的? 容央垂睫斂回視線,心跳依舊怦然:“那你以后……” 猛地又剎住。 褚懌看過來:“以后什么?” 容央眼神閃開,悶聲:“沒什么?!?/br> 天老爺,她剛剛竟然脫口想問,那你以后,是不是也要送給我? 瘋了不成! 褚懌眼神狐疑,緩緩看至她另半邊臉,見也是粉紅的一片,不由伸指去碰:“這邊也挨了?” 那一碰如沸水燙過心尖,容央戰(zhàn)栗,想也不想拂手打開:“干什么,你會不會伺候?!” 褚懌沉眉。 容央再把他另一只手?jǐn)D走,自己按住那方冷冰冰的錦帕,順勢轉(zhuǎn)開臉,色厲內(nèi)荏地道:“果然是笨手笨腳的,不用你了,去把荼白、雪青叫回來!” 褚懌臉上表情有點(diǎn)豐富,定睛把窗下發(fā)怒的小美人看了又看。 容央再把臉轉(zhuǎn)開一點(diǎn)。 褚懌目光便落在那薄薄的耳朵上。 唇角微挑。 “好?!?/br> 褚懌起身,拿過小案上的玉佩,最后看一眼那被春光照得紅透的小耳朵,大步往外去了。 ※ 趙彭聞訊趕來時,荼白、雪青正在殿里給容央凈面擦藥。 清清靜靜的庭院里,先前那一樹燦爛的桃花已經(jīng)開盡,翠色*欲滴的樹葉下,一人玄袍凜凜,側(cè)坐在石桌前,手里把玩著一塊玉佩。 趙彭的角度尚且看不到那人的臉,只見他坐姿不羈,下頜微揚(yáng),一只手肘抵在石桌上,掌下一截銀色流蘇靜靜飄曳。 不過,雖然見不著廬山面目,單這一身氣質(zhì),也可想而知是誰了。 “褚……”趙彭及時改口,“姐夫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