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4節(jié)
“這怎么能叫舉報呢?”蘇禮平陰惻惻地笑了,“我更喜歡用報復(fù)這個詞,這才能叫我開心?!?/br> “報復(fù)?”高大胖覺得自己都不能理解這群狐妖的思維了,“你干嘛要報復(fù)自己的父親?” “父親?哈哈哈哈!”蘇禮平驀地大笑起來,“巡察同志,這叫什么父親?他口口聲聲說著為我好,卻什么事都不交給我做。你知道從小到大我過的是什么日子嗎?別人都有自己的事業(yè),就我沒有,就我一直被說不成器!” “可是我成器又有什么用呢?我進入現(xiàn)代社會,我學(xué)習(xí)現(xiàn)代社會的規(guī)則,我甚至自己做了個工作室,學(xué)習(xí)做網(wǎng)絡(luò)推手。我成功了,是不是?如果不是被阿淵那混蛋陷害,楚家根本拿我沒辦法!只要我能渡過這一關(guān),以后我就會成功,就會大紅大紫,整個圈子都會知道我的招牌,會來找我下單!” “可是他呢?!”蘇禮平雙眼赤紅,幾乎要沖出座位,連帶著手銬嘩啦啦響。他嘶吼著:“他明明有這么多錢!他手里好幾個億的錢!他就看著我這個親兒子變賣所有的家產(chǎn)!我已經(jīng)為了這個工作室變得一無所有,就差一千五百萬而已!就這么一點點錢,對他來說不過九牛一毛!可是他寧愿看著我死,看我變成征信黑名單里的人,他都不愿意幫我一把!” “你說,你說!這算什么父親?這就是他說的疼愛兒子?哈哈哈哈!” 蘇禮平大笑著,眼淚一串串地流下來。他跌坐回位置上,低下頭,雙手捂住了臉,嗚咽著說:“這種感覺你們不會懂的……我的事業(yè),我的理想和信心,全都被毀了,阿淵和楚家出手把我踩在地上之后,我親爸在旁邊看著,甚至還要跟人一同說,都是因為我沒用。” “楚家是為了給楚明淵報仇,阿淵是為了討好他的女人,他們都是敵人,我們之間不是你死就是我活。我甚至不恨他們,立場不同,我甚至理解他們的做法,換做我是他們,我也會這么做。就是老頭子……他怎么能不幫我?他怎么能看著我死?” “我恨他……我真的太恨他了!我已經(jīng)不對未來報任何希望,我已經(jīng)不想得到什么,我就想他一無所有!我死,我也要拉他陪葬!他不是愛他的兒子嗎?那就陪我死!我們一起死!” 他嘶啞瘋狂的聲音響在其他人的耳中,高大胖等人對這類事,卻已經(jīng)習(xí)慣了。這種事,在豪門里不算稀奇,或許因為個人私念,或許因為溝通有障礙,總之,恨一旦形成,除非解開心結(jié),夙愿得償,否則,是很難解開的。 玄學(xué)局的巡察,只是按照他說的,去蘇家園林找到了證據(jù)——直接指證蘇三太爺是妖怪器官買賣幕后主使的證據(jù)。 然后,直接放在了蘇三太爺面前。 “狐妖老頭,你看看?!?/br> 蘇三太爺將證據(jù)翻了一遍,瞬間情緒崩潰:“這是……這些都是我交給禮平,讓他銷毀的證據(jù)!為什么會在你們手上?不可能……這不可能!” “沒有什么不可能,這是你兒子親手交給我們的。”痞少靠在椅背上,表情嘲諷?!疤K老頭,你兒子缺錢賠償?shù)臅r候,你為什么不支持他?一千五百萬,你不缺吧?” “那是因為我知道他做不成事!我的兒子,我自己清楚,他除了想想之外,能做成什么?不就是拿錢亂撒?與其將錢賠給別人,不如我留下來給他。”蘇三太爺拿著證據(jù)的手一直在抖,聲音更是沙啞?!拔抑皇窍攵鄶€點錢,讓他什么都不用愁!” 那真是太可惜了。 父親想留錢給兒子,所以不管兒子的死活,隨便他成為失信人。而兒子呢?一心想做出事業(yè),覺得成為失信人,自己的生活信念就崩塌了。 觀念不同,做法不一樣,早就了今天兒子舉證父親的局面。 不過,痞少一點也不覺得他們倆有什么可憐。 他們父子之間,相親相愛也好,相互算計也罷,憑什么拿別的妖怪的性命來當(dāng)貨物?他們有什么資格把同類的性命當(dāng)商品呢? “剩下的部分,我就不用聽了。”林靜站起來,聲音冷漠,轉(zhuǎn)身離開。 從前還不確定對方是阿淵還是楚明淵,更可能是個不認識的新神魂,所以林靜不敢主動聯(lián)系他。就算有消息要傳遞,謹慎起見,都會用添加好友的驗證信息部分。確定那邊是楚明淵之后,聯(lián)絡(luò)方式就變得很簡單了。 自從她給阿淵驗證了力量,證明那是狐妖之后,玄學(xué)管理部就對她青眼相待,她想要的東西,只要不涉及機密,都會給。剛剛林靜就申請了個傳聲符,打開之后,傳了一串聲音進去。 在城市的某個角落里,楚明淵的手機亮起傳聲符的符號。他經(jīng)過力量驗證,將傳聲符解鎖了,把手機湊到耳邊,仔仔細細聽了一遍。 隨后,楚明淵放下手機,將車子開向蘇家大宅。 一進門,管家就接到消息迎了出來,著急的問道:“淵先生,您去哪里了?現(xiàn)在所有人都圍在蘇總身邊,要他交出你?。 ?/br> 阿淵從車上走下來,將鑰匙拋給管家,一言不發(fā)地往客廳里走。 還沒走進去,就聽到幾個激憤的聲音說:“蘇家不能容許這種出賣親友的敗類!這人不能留!就得按照族規(guī)處置了!” “如果不將他逐出家門,以后誰知道,下一個受害的是不是自己?” 蘇遠夢一個小年輕,被一群大叔大爺圍在中間,臉上雖然還帶著笑,眼底卻已經(jīng)出現(xiàn)了怒火。他正要說話,阿淵便揚聲問:“不做虧心事,人人自危什么?” 大廳里的狐妖們一愣,瞬間明白什么人來了,呼啦一下全都轉(zhuǎn)頭看了過來,圍攻起來。 “就是你!” “你這個出賣同族的敗類!” 阿淵劍眉一軒,一眼把他們?nèi)嫉闪嘶厝ィ骸霸趺??還想動手?。恐纼?nèi)情嗎你們就動手?做事不靠譜,惹是生非一把好手!你說你們能成什么事?” “你……”纖長的人,按照輩分來說全都是他的叔伯哥哥,見他如此囂張,登時大怒,一個個恨不得用口水噴死他。 但要說動手,他們是誰也不敢動手的。這可是蘇家大宅,蘇云峰的地方,誰敢在族長家動手?落個話柄自討苦吃嗎? “好了!”關(guān)鍵時候,蘇遠夢不輕不重地呵斥了一聲,“既然淵叔回來了,咱們不如問問,昨晚到底怎么回事。然后,再做決定?!?/br> “好。”一個白胡子老頭表示贊同,“遠夢,你以后就是要接過族長之位的人,這次,就讓咱們看看你的手段,能不能讓全族上下服氣?!?/br> 阿淵已經(jīng)走到茶幾旁邊,給自己倒茶了。聞言,他端著茶涼涼地說:“青丘集團是人家蘇遠夢控股的,人家的集團,人家的家業(yè),你們服不服有什么關(guān)系?醒醒,現(xiàn)代社會了,不是你們開個宗祠會議,就能把人家家產(chǎn)瓜分的時代了,私人財產(chǎn)是受到法律保護的。不服啊?不服吊死?!?/br> 他說完,也不管現(xiàn)場氣死多少人,仰頭咕嘟咕嘟地喝茶起來。 “咳……淵叔!”蘇遠夢忍著笑,裝腔作勢地輕斥一聲,正色問道:“今天叔公叔伯、還有這些堂叔們,來找我,說昨晚三叔公一家出事被抓,是你親手把證據(jù)送到玄學(xué)局的。淵叔,對此,你有什么話說?” 阿淵還在喝茶,同時翻了個天大的白眼。他將茶杯放下,問道:“昨晚三太爺家為什么事被抓的,你們知道嗎?” 現(xiàn)場的狐妖們一個個都不說話。 這叫他們怎么好明說呢? “你們不說,我來說,是因為他們手里有條黑色產(chǎn)業(yè)鏈,販賣妖怪的活體器官。知道什么叫活體器官嗎?就是跟殺雞宰牛似的?!?/br> “顧客先去找他們,說我腎生病了。三太爺就帶他去倉庫,從籠子里拎出個蛇妖、兔妖反正就是個妖怪,就跟從籠子里拎出只雞仔似的,問一句:你看這個成不?對方說好,他就現(xiàn)場把貨物放在案板上,活生生的掏腎出來,再給按到買家身上。當(dāng)然啦,腎都是在體內(nèi)的,買家說得好聽是躺手術(shù)臺,其實是躺另一個砧板。三叔公把買家開膛破肚了,把剛挖出來的腎往買家身體一塞,縫吧縫吧又給縫好了身體?!?/br> 阿淵一拍手掌:“好了,這手術(shù)就算成了。什么消毒啊、匹配啊、術(shù)后恢復(fù)啊,他可不管,他收錢就行了。” 所有人都被他的形容瘆得冷汗直冒。 不就是妖怪器官買賣嗎?為什么從他嘴里說出來,就這么冷酷惡心殘忍呢? 他們并不愿意承認,器官買賣,就是這么冷酷惡心殘忍。他們只想確認一件事:“那你也不能舉報他們!善惡有報,天道輪回,他們作惡,自然有報應(yīng)的一天,關(guān)你什么事?” 換做玄學(xué)局的其他人在,哪怕是個受過現(xiàn)代法律教育的人,都會說:怎么能不關(guān)我的事?揭露違法犯罪是每個公民應(yīng)盡的責(zé)任! 但是阿淵很清楚,這事跟他們就說不通,這群老妖怪可不認什么法律。所以他換了個角度,瞥了開口質(zhì)問的那狐妖一眼,問道:“誰說是我舉報的?” “你還否認?昨晚有人看到你去了三太爺家,然后三太爺上上下下都被抓了!連個看門的人都沒有放過!不是你,你現(xiàn)在能在這里?早就進玄學(xué)局的監(jiān)獄去了!” “我能在這里,是因為,一,我沒干違法亂紀(jì)的事,我就是想賠罪,聽說三太爺收下想背叛他單干,所以去通風(fēng)報信。二,我跑得快,機靈?!卑Y毫不客氣地頂了回去,“你消息倒是靈通嘛,連我去過三太爺家都知道,那你知不知道,他們會被抓,是因為背叛他們的那個手下辦事不夠細致,早就被玄學(xué)局的人盯上了?你又知不知道,三太爺被板上釘釘?shù)刈ゾo去,是因為蘇禮平的舉報?” “什么?!” 現(xiàn)場所有人都驚呆了。 “禮平?三太爺可是他親生父親,他怎么會……” “因為恨唄,誰叫三太爺舍不得那一千幾萬,不肯幫他交罰款?在現(xiàn)代社會做個失信人,就等于事業(yè)全廢了。你們不是蘇禮平,不會懂的。反正,蘇禮品將他親爹的犯罪證據(jù)搜集了個整整齊齊。我在三太爺家外面蹲了大半夜,就等著巡察走了好去偷證據(jù),至少救救老頭子。沒想到,蘇禮平直接把他親爹給供了,證據(jù)打包交給了玄學(xué)局督察。” 阿淵說著又覺得口渴了,他晃了晃茶壺,對幫傭嚷著:“再給我點水!” 傭人趕緊給他端檸檬水上來。 阿淵在等待的時間里,還不忘繼續(xù)怒罵:“老子在樹上蹲了一晚上,連滴水都沒得喝,回來還得陪這群吃閑飯的耍嘴皮子!可氣死我了!就知道嚷嚷,有這個功夫,去請個律師幫他們打官司不好嗎?最后證據(jù)是我偷,律師也是我請!你們倒是情深義重嘛,先想到窩里反!別急,三太爺父子在里面看著呢,等律師進去告訴他們,你們干過什么事,自己心里清楚,被玄學(xué)局請去喝茶,可別怪我沒提醒。” 他說著,甩出一疊文件在茶幾上,仰頭咕嘟咕嘟地喝著水。 文件散開來,清晰地顯示著不是聯(lián)絡(luò)方式,就是交易記錄和賬本。 阿淵喝夠了水,才說:“我只看到這些,別的我都不認識是什么。蘇禮平這小狐貍,已經(jīng)把證據(jù)收集得整整齊齊,他那親爹和那一大夾子,是救不回來了。” 這一句說出來,在場的狐妖們都心有戚戚,尤其是阿淵提醒的那句“自己干過什么事心里清楚”。 他們當(dāng)然沒有膽子大到拿同類的性命當(dāng)貨物,但是作為妖怪,誰手下是干干凈凈的?尤其是作為九尾狐妖,在妖族的地位尊崇,欺行霸市這類事情……他們真的沒有稍做。 這一會兒,他們心里的打算,已經(jīng)從把阿淵趕出蘇家,不要讓蘇遠夢添一個助力,變成趕緊回家檢查自己,別給玄學(xué)局查出點什么。 “原來昨晚淵叔不是去舉報,而是去告訴三叔公他被手下背叛這事。消失一晚上,也是在三叔公家外邊守著,打算偷證據(jù)。”蘇遠夢一句話亮出立場,撐阿淵。 他看了周圍一圈,嘆息著:“淵叔,和你相比,我什么都沒為三叔公做,我沒有權(quán)力審判你。我甚至,還要感謝你,淵叔,你辛苦了?!?/br> 他都說自己沒權(quán)力了,現(xiàn)場來找茬的狐妖們還能說什么?他們過來的目的,一是想攆走阿淵,二來是想在蘇遠夢正式接手青丘集團,成為族長之前,給他施加壓力,免得他忘了還有這群親戚。 可是現(xiàn)在被阿淵一番話鬧得,誰還有心思找茬?先顧自己吧。 “這事,等過后再說了?!币粋€狐妖說,轉(zhuǎn)身就往外走?!敖裉焓钦f不清了,那就改天吧!” 一般喜歡拿家族說事的,都喜歡仗勢欺人,都有從眾心理。一旦有人走了,剩下的馬上全都會信心松動,一個個都跟著要走。 “我也想起還有點事,先回去了。” “對,這事,改天再說,但是別以為就這么完了!” 不到幾句話的功夫,一大群狐妖又走了個干凈。 阿淵看著重新變得空蕩蕩的客廳,這才松了口氣,伸手扶住額頭。 “我的天啊,再來幾次,我真是要折壽了!” 他知道蘇遠夢一直看著他,但是他滿臉疲憊,擺擺手說:“大侄子,我知道你神通廣大,什么都能辦到。聽我說,不如你自己去調(diào)查,自己查出的才是真的,對不對?在調(diào)查出來之前,讓我睡一下。以前我都是靈體,還真不知道什么叫累,能嗨三天三夜?,F(xiàn)在……也不知道怎么回事,才一晚上,我就累得不行?!?/br> 他說完,扶著墻壁進電梯,上樓去了。 蘇遠夢沒有阻攔。 阿淵說的沒錯,事情一旦發(fā)生,他不相信任何人的說辭,只相信自己調(diào)查出來的東西。 在阿淵回來之前,蘇遠夢已經(jīng)得到了手下的報告。 經(jīng)過調(diào)查,證實宋長鳴確實背叛了蘇三太爺,想自己單做生意,被玄學(xué)局盯上,用蛇妖佘離作為線人,成功偽裝成客戶,試圖跟宋長鳴交易。宋長鳴急著掙錢,又想趁著沒有完全脫離蘇家掙錢再做一筆。 心急就出錯,玄學(xué)局的目光,本來是鎖定在宋長鳴身上的。但是宋長鳴做得太明顯了,被阿淵發(fā)現(xiàn),阿淵想賣個好給蘇三太爺,就把消息帶了過去。沒想到,蘇三太爺父子竟然這么沉不住氣,帶著貨物去砸場子。 最后,人贓并獲,被玄學(xué)局抓了個現(xiàn)行。 還有一點,是蘇遠夢剛剛收到的消息。 正如阿淵說的那樣,最關(guān)鍵、最核心、數(shù)量最大的證據(jù),是蘇禮平整理藏好的。一審問,他就什么都說了。 現(xiàn)在想來,蘇三太爺會那么輕易就同意去砸場子,肯定有蘇禮平的挑事。但是當(dāng)時的蘇三太爺,怎么會想到,跟他父慈子孝的兒子,心里其實恨他入骨,每時每刻都想著要他一無所有呢? 只能說,一切都是巧合,巧合之下,命運弄人,人心險惡。 不過,這些還不夠,最關(guān)鍵的是,蘇遠夢查到了阿淵行蹤。他整晚的行蹤都在蘇三太爺家附近,現(xiàn)是去報告消息,接著離開。大約是離開途中得知要出事,馬上又折返。可惜,他到蘇家園林的時候,那地方已經(jīng)被玄學(xué)局用法術(shù)封鎖起來了。 蘇遠夢甚至派黑客侵入了阿淵的手機,查看他的通話記錄和微/信消息。 里面除了發(fā)給林靜的“靜靜我好想你”、“靜靜你什么時候原諒我”、“靜靜我們?nèi)コ燥埌伞敝惡翢o營養(yǎng)的話之外,什么都沒有。林靜也從來不回復(fù)他這些話,都是他單方面聊天。 正是這一串串調(diào)查結(jié)果和證據(jù)之下,蘇遠夢才沒有對阿淵做什么。 “蘇總?”管家輕聲詢問著他的意見。 蘇遠夢收回思緒,站起來,吩咐說:“淵叔累了一晚上,都不要去打擾他。讓廚房準(zhǔn)備好午餐,要容易消化的、有助于消除疲勞的,等他醒了,好好照顧他。有人來找事,就幫他擋了。” 管家知道,這就是相信阿淵的意思,忙應(yīng)道:“是,我們一定照顧好淵先生。” 蘇遠夢點點頭,問道:“老爺子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