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云峰不是一般人，他就算一時沒想明白，事后一定會反應過來。一旦蘇云峰反應過來，他還怎么調(diào)查？這就是臥底暴露，馬上會被殺害！

    “所以，我需要等第二個人?！背鳒Y說，“阿淵?！?/br>
    林靜的心一緊：“阿淵？”

    她猛地意識到楚明淵想做什么，壓低聲音，咬牙罵道：“楚明淵，你瘋了？！”

    他難道想……想跟狐貍精的神魂合二為一？

    “不?！背鳒Y看出她的擔憂，說：“準確地說，應該是讓他吞噬我的神魂，而不是我吞噬他。”

    要不是四周都是攝像頭，林靜覺得自己馬上就能跳起來。

    他是不是瘋了？天下怎么有人會甘心讓別人吞噬自己的神魂？！

    “阿靜，他不是別人，他就是我自己。”與她相反，楚明淵的表現(xiàn)非常平靜。“更何況，自從我們第一次合體之后，我們的性格都發(fā)生了變化。這一點，你應該已經(jīng)察覺出來了?！?/br>
    林靜默然以對，但沉默既是承認。

    沒有人比同時接觸兩個神魂的她，更清楚這兩半神魂的變化。

    他們何止是變了，他們簡直是性情大變。

    “我變得非常冒險、激進?！背鳒Y說，“在得知我是半妖之后，妖族戶口登記的那三天里，我去找了部里的領(lǐng)導，制定了一個計劃。我已經(jīng)盡量設(shè)想周全了，但這個計劃還是非常冒進，沒有人同意，最后，我立下了軍令狀?！?/br>
    林靜給他插/上各種設(shè)備的貼片，問：“什么軍令狀？”

    “如果我控制不住自己，請組織獵殺我。讓楚明淵這個名字，徹底淪落、腐朽?！?/br>
    也就是說，組織上，包括張局，其實是知道他的計劃的，也一直在配合他的行動。但連張局和組織上，都必須要他立下叛變則獵殺的軍令狀才同意，就說明所有領(lǐng)導都覺得，這計劃太冒險，不贊同這個做法。

    如此冒險大膽的做法，換做從前的楚明淵，他不會去做。他不是怕自己榮耀跌落、名聲掃地，而是擔心自己給組織上造成不可估量的損失。

    “太冒險了，你也這么覺得，對不對？我也知道冒險，但是，我控制不住自己，我的神魂里，一直有個聲音催促我這么做?！背鳒Y笑了一下，血紅的眼睛里，出現(xiàn)一絲空洞之色?！鞍㈧o，我的理智還在，但是我已經(jīng)逐漸控制不住自己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逐漸控制不住狐妖之血帶來的情念，日夜想得到你；也控制不住冒進的想法，想盡快偵破案子。就在反設(shè)計蘇禮平的時候，我一開始只是想打他一頓，讓他發(fā)現(xiàn)是我做的，就行了。但是我沒有控制住自己，幫他綁走了。我在他身上劃第一刀的時候，只是想嚇嚇他而已，可是一刀又一刀，我控制不住。”

    “阿靜，因為神魂不完整，我已經(jīng)不是個能恪守法律底線的巡察了。”

    林靜聽著，心中滿是酸楚。

    如果再脆弱一點，她可能會哭出來。

    他的變化，狐貍精的變化，她都知道?？蛇@些變化并不是他們自己想要的，根本原因還是神魂不完整。

    神魂不完整，性格就有缺陷。而且在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神魂不完整之后，這種缺陷會逐漸擴大，成為主導性格。他們從而變得偏激，變得不聽勸告，最后各自走向毀滅。

    可這并不能怪他們，因為誰也不想神魂破碎，誰也不想自己性格缺陷。該怪的，是那個讓他們成為半妖，又強行分割他們神魂的幕后黑手！

    楚明淵似乎感覺到了她的難過，卻沒有安慰她，只問道：“阿淵呢？他往什么方向變了？”

    林靜將心里翻騰的情緒都壓了下去，說：“他想得到我。”

    楚明淵嘴角露出一個詭異的笑：“不止，他還想得到我?！?/br>
    林靜眼中露出詫異之色。

    這話什么意思？

    楚明淵又說：“神魂本能地渴望□□，與渴望得到你混合，他大約非常想占據(jù)我的□□，從而追求你，得到你。我們是同一個神魂，我了解他?！?/br>
    他都知道狐貍精想干什么了，居然還要繼續(xù)他的計劃？林靜依舊是那個念頭：“楚明淵，你瘋了！”

    “我沒有。從計劃的角度說，只有讓阿淵當著所有人的面吞噬我的神魂，才能讓蘇云峰認為，這具身體的神魂已經(jīng)是另一個人了，楚明淵已經(jīng)不是從前的楚督察，他才會接納我回到九尾狐族?！?/br>
    “可是你有沒有想過，如果你被阿淵吞噬，他不會順著你的計劃走下去！他太單純了，他只是一個純粹的不完整神魂，他沒有基本的善惡觀念！你看看他做了什么？他根本不知道你是誰，只是因為你是我的前未婚夫，他就敢設(shè)計害你！你怎么保證，他占據(jù)你的身體，回到九尾狐族之后，會發(fā)生什么？就算他本性不壞，但他單純得就像一張白紙，九尾狐族會塑造他的三觀！”

    “他不會。”楚明淵的語氣異常堅定，“阿靜，你很清楚，他會單純得像一張白紙，不是因為別的，根本原因在于他的神魂不完整，承載不了他有太多思想。他現(xiàn)在就像一只單純的野獸，遵循內(nèi)心唯一的念頭而活，沒有是非觀，也沒有社會意識。野獸沒有社會意識，沒有是非觀念，你必須讓他成為一個人，然后才能斷定他的善惡?！?/br>
    “只有讓他吸收了我的神魂，我們的神魂融合為一體，才會真正變成一個健全的人。他會得到我的三觀，我相信他?！?/br>
    可是，她不敢因為相信兩個字，就拿他們、拿這么重大的計劃去冒險！

    “阿靜?！背鳒Y繼續(xù)說，“你也不想他越走越偏激，最后你不得不因為他危害社會，然后親手抓捕他、埋葬他，對不對？”

    “他得到我的神魂，就會活得很好。”

    “如果，他活不好呢？”林靜艱澀地問，“如果他這張白紙，被蘇家的人涂黑了呢？”

    楚明淵語氣決然：“那就是他自己的選擇，玄學局會和你聯(lián)手，除掉他?！?/br>
    林靜的呼吸，登時停了三秒。

    楚明淵的聲音越發(fā)溫柔：“你難道愿意看到阿淵因為神魂不全，繼續(xù)偏激反骨下去嗎？阿靜，給他一個做人的機會，他可以的?！?/br>
    我知道。林靜在心里說，可是，給了他機會，誰給你機會呢？你有沒有想過，你會煙消云散，連魂魄都不剩？

    “這個計劃是我制定的，我清楚一切后果。我相信，神魂和一后，最壞的后果，就是‘楚明淵’這個名字掛在玄學管理部的光榮墻上。而繼續(xù)維持現(xiàn)狀，我們都會因為神魂不全而各自陷入極端，釀成兩個社會危險分子。這一點，你比誰都清楚?！?/br>
    是的。林靜閉上眼睛。她很清楚。

    當她聽從狐貍精的指引去尋找他的時候，心里就已經(jīng)明白，他們的極端性格，是由神魂不完整引起的。楚明淵和阿淵之間，已經(jīng)到了必須吞噬一個、必須神魂完整的地步。如果讓他們以兩個不完整的神魂，繼續(xù)生活下去，一定會釀成大禍。

    可是，非此即彼？對她來說，兩個都是生命，生命怎么能二選一？

    “阿靜，你也應該明白，除非殺了阿淵，否則，你阻止不了他。”楚明淵又說，“他已經(jīng)跟來玄學局了。你看，他已經(jīng)昏頭了，他對我們而言，都是非常重要的人，我們不能讓他釀成大錯。”

    “他沒有選擇能力，但我們有。我們都站在人生的岔路上，現(xiàn)在，我已經(jīng)做了選擇?！?/br>
    楚明淵說著，雙眼深深地看著她。

    他還沒有從這個角度看過她。

    這樣仰視的角度看去，林靜的臉部線條非常完美。她俯視的時候，給人的感覺非常溫柔，就像最強大的天使，能毫無疑問地從死神手里搶奪生命。

    林靜也沒有見過這樣的楚明淵。

    雖然他被綁在實驗床上，雙眼血紅，應該兇煞恐怖。但那雙血紅的眼中，那暗金色的妖瞳里，滿是溫柔。

    他用這溫柔的眼神看著她，沉沉地說：“阿靜，我無怨無悔?！?/br>
    林靜再一次閉上了眼睛。

    “阿靜，你應該清楚，他的問題，比我嚴重多了?！背鳒Y的語氣輕松，又“這不是要你殺了另一個，或許，我們兩個都保住了呢？”

    世上哪來這么多或許啊？終究，只是在必死之路上，奮力掙開一條路罷了。路的盡頭，可能是兩個都活下來，同存一個軀體，也可能是只存一個，不知道是楚明淵還是阿淵。

    還有可能，路的盡頭，都是毀滅。

    楚明淵好像知道她想什么一樣，寬慰說：“路的那一頭，有生機，但是這一頭，只有毀滅，一個都不會剩下?！?/br>
    他說著笑了起來，這種時候，他居然還笑得出來，揶揄道：“當斷不斷，這可不是我認得的阿靜?！?/br>
    是的，當斷不斷，必受其亂，最后可能誰也救不了。

    林靜緩緩地、深深地吸了口氣，睜開眼，她臉上已經(jīng)恢復了沉靜。

    她移動他身上的貼片，問：“我要怎么做？”

    楚明淵笑了，這就是他的阿靜，他從來沒有看錯人。

    他看著林靜，說：

    “讓我發(fā)瘋。”

    作者有話要說：　　下一章晚上21點更新。

    第74章

    在隔離室外面的監(jiān)控巡察看來, 時間只過去了幾分鐘。

    他們從監(jiān)控里, 只看到林靜將楚明淵綁在實驗床上，先給楚明淵抽了血，接著在他身上貼了貼片, 連接儀器, 中途不時檢查貼片和儀器的屏幕。

    隔離室里靜悄悄的, 除了林靜走動的腳步聲, 什么聲音都沒有。

    沒有人知道, 隔離室里面的人, 說了什么，做了什么決定。

    一切都正常得很。

    城市的另一端，一個消息仿佛炸雷般響起。

    蘇家大宅客廳中央的沙發(fā)上, 坐著一個穿著白色唐裝的老人。老人年紀約莫六十上下, 神色端正嚴肅，目光矍鑠，面容里依稀可見年輕時俊秀的樣子。

    這正是九尾狐族長、蘇家家主，蘇遠夢的爺爺，蘇云峰。

    他滿臉震驚地看著蘇三太爺，重復問道：“你說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族長?！碧K三太爺?shù)哪樕猜晕l(fā)白，他語氣驚慌, “我好像……見到蘇云崖的兒子了！”

    蘇云峰登時說：“不可能！”

    蘇云崖，也就是上一任九尾狐族族長，因為剛愎自用，已經(jīng)被他誅殺了。蘇云崖一生不近女色, 哪里來的兒子？

    “是真的！”蘇三太爺將貨倉里的見聞?wù)f了一遍，“那個楚明淵的眼睛，和蘇云崖的一模一樣！都是血紅眼睛里，有金色妖瞳！”

    蘇云峰的神色一凜。

    狐妖族之中，一向以九尾狐為尊貴，認為赤狐卑賤。普遍認為，與赤狐族通婚會影響九尾狐族的血統(tǒng)，所以九尾狐族和赤狐族幾乎沒有來往。而蘇云崖一出生，就是血紅的眼睛里有金色的妖瞳，這就是九尾狐和赤狐混血的象征。導致很長一段時間里，九尾狐族都拒絕認他們兄弟為血脈。

    現(xiàn)在，竟然出現(xiàn)了一個人有跟蘇云崖一樣的眼瞳？

    蘇云峰問：“楚明淵現(xiàn)在在哪里？”

    “這就是我要說的第二件事。”蘇三太爺著急地說，“楚明淵被玄學局那個女醫(yī)生抓起了，我看她的樣子，要拿楚明淵當試驗品做研究！族長，你必須盡早做決斷，我們不能讓人把九尾狐族研究透了！”

    “不?！碧K云峰抬手阻止了他的話，皺眉說：“這件事太蹊蹺了，你不要忘了，蘇云崖是什么時候死的，楚明淵又才多大?！?/br>
    蘇三太爺?shù)菚r想起來了，蘇云崖死了都快四百年了，楚明淵看樣子也沒有三十歲，他怎么會是蘇云崖的兒子？

    “但是?！碧K三太爺也皺緊了眉頭，說：“我在貨倉里親自看過，楚明淵確實有九尾狐族的血統(tǒng)，他確實是個九尾狐和人族的混血。就算只有一半九尾狐族的血，我們也不能讓他落在人族的手里！”

    蘇云峰依舊是那句話：“你讓我好好想想?！?/br>
    他是造反逼宮才得來的族長之位，整個九尾狐族的人都怕他。蘇三太爺心里雖然著急，卻不敢多說，只能點頭離開。

    他一走，蘇遠夢就從旁邊走出來了，將平板放在桌上，說：“老爺子，你看。”

    平板的頁面是網(wǎng)上，各大論壇、各大新聞網(wǎng)站、微博、朋友圈等，都在傳一個消息。

    《網(wǎng)曝玄學局督察楚明淵其實是半妖！》

    《楚家大少竟是妖？！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