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藍(lán)哥兒這話倒是說對了，真是前有狼后有虎，如今這局勢，只怕是要大亂了。”聞若翡感嘆一聲。

    第072章 誤會   說老實話！

    聞若藍(lán)有點意外地看著他四哥。

    聞若青拍拍他的肩膀。

    “咱們就先來說說夷人戰(zhàn)俘這事?！彼煨斓? “為避人耳目，高昱送戰(zhàn)俘入京，沒有直接走漴臨關(guān)到京都附近的幾條線, 而是繞過武陵郡, 往東南方向走，到了福州境內(nèi), 再自福州北上到幽州, 從幽州取道入京?！?/br>
    聞若藍(lán)的臉色沉了沉，“你是說懷陽王……”

    “高熾不一定參與了此事，但人從他眼皮子底下過, 肯定是他默許了的, 高昱搞的這些小動作, 他看在眼里沒出聲, 說明他覺得目前的局勢越混亂越好……他有可能還時不時地添把火, 畢竟卷進(jìn)來的人越多, 情況越亂，對他就最有利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這么說來, 懷陽王也有爭儲之心？”聞若藍(lán)喃喃道。

    “他騙得了圣上, 可騙不了我們?！甭勅趑湓谝慌岳湫Α?/br>
    聞若青看著他七弟, “你上次不是還說，葉昭跟你和懷明說過明安營的人軍備武器都是一流的, 可見瓊州軍和福州軍的隨軍工匠水平高出咱們工部一大截，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，懷陽王如此重視這個, 你說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？”

    聞若翡也道：“上次我換防去虎山大營，還在明安營的都尉王霆手里見過一種西洋過來的手銃，只可惜他藏得緊, 沒能仔細(xì)看看?！?/br>
    聞若藍(lán)看看四哥，又看看六哥，問道：“那為何圣上就對這些視而不見，還如此信任他？”

    聞若翡道：“高熾表面功夫做得好，哄得圣上高興是其一，其二，彈劾他的折子和瓊州福州一帶官員的上書都被攔截了，遞不到圣上手中。”

    聞若藍(lán)想了想，“通政司？蔣明？”

    兩個哥哥都笑了，這回真心實意地稱贊他，“這倒真是長進(jìn)了?！?/br>
    “得了，不說這個了，”聞若青道，“我不久前得了一本好兵書，研究了一陣，根據(jù)那書上的內(nèi)容畫了些圖紙，你們來我書房看看。”

    兩人聽說，忙起身跟他去了辭云齋。

    這一晚三人在辭云齋里呆到后半夜，宵禁解禁后，聞若翡回了家，聞若藍(lán)跑去他六哥的霽風(fēng)院睡覺，聞若青不想跟他擠一張床，就自己隨便在書房里睡了。

    聞若翡回到自家院子，剛走到正房的窗下，就聽他媳婦林蒔君問了一句：“綠莐回來了？”

    綠莐是他的字，不會吧，他腳步聲這么輕，他媳婦都聽見了？難道一直在等著他？

    他一時心驚rou跳，腿肚子打顫，很沒有出息地腳底抹油溜了。

    林蒔君推開窗戶往外看了一看：“咦，人呢？”

    聞若翡心有余悸地溜去了書房，這個……夫妻久別勝似新婚沒錯，他每次回家后跟他媳婦頭兩回也感覺甚好，可他媳婦為了懷個男孩，不準(zhǔn)他這樣，不準(zhǔn)他那樣，還定了好多的條條框框，弄得他味同嚼蠟，偏偏還不能退縮。

    哎，本以為回來得好好哄她一哄，可看她這樣子，不僅不需要他哄不說，鐵定還要纏著他再一起做生孩子的事，為了這種目的，并且全部為了這種目的的夫妻間活動，他不喜歡，很不喜歡！

    還是……下次回來再努力吧。

    林蒔君唉聲嘆氣地關(guān)了窗戶，丈夫心里煩她也知道，可她有什么辦法？她也很不喜歡好不好！

    這日聞若青休沐，一大早就帶著聞嘉玨騎馬出去了，謝霜把尹沉壁叫來，讓她跟著一起收拾浮舟小筑的屋子。

    浮舟小筑是聞若丹和蘇慕之的院子，已經(jīng)空置了很久，離上回兩人回來過年已有差不多兩年時間，因怕屋里的器皿擺件擱壞，東西都收到了庫房里?，F(xiàn)下仆人們把浮舟小筑的房間都打掃出來了，但屋里的陳設(shè)和布置卻要大少夫人來拿主意。

    謝霜拿了單子讓人把東西從庫房里搬過來，一面指揮下人擺放，一面給尹沉壁講：“這張香幾幾面是岐陽瑪瑙石的，用的紫檀木鑲心，這種香幾，擱一塊蒲石，或單置一個香爐最合適，插花的話放個三寸高的鵝頸瓶不錯……這個小花瓶，是宣德年間哥窯燒制的膽瓶，宜小而瘦的花枝，不能多，最多兩枝，一高一低即可?！?/br>
    尹沉壁連連點頭，她知道大嫂今兒是特地來指點她了，感激之余認(rèn)真聆聽，心下暗暗記誦。

    她跟著謝霜在屋子里走了一圈，虛心學(xué)習(xí)的同時也不免感嘆這位五嫂屋中陳設(shè)之精美華麗，器物之珍奇奢貴，謝霜看出她心中所想，微微笑道：“你五嫂為人最是講究，又很愛美，屋里的東西，每一樣都要用到最好，東西和東西之間也要做到最為協(xié)調(diào)適宜，就比如這幅周昉的《美人圖》，掛在她這屋子里，就起了畫龍點睛之用。”

    尹沉壁環(huán)顧了一下屋中陳設(shè)，笑道：“果然。”

    “說起來，這些方面我都不如你五嫂，東西不過照著她原來的樣子擺放而已，”謝霜接過丫頭遞來的茶，喝了兩口，又道：“拿她的屋子來做學(xué)習(xí)參考，抵得上你自己看上一兩個月的書了。”

    尹沉壁真心實意地感謝她，“多謝大嫂。”

    謝霜點點頭：“齊姐兒說你自己學(xué)了不少，這很好，橫豎你們夫婦以后孩子大了，總要單獨分府出去，你以后要自己當(dāng)家作主，多學(xué)些總沒有壞處?！?/br>
    “大嫂說的是?！?/br>
    眼看要到午飯時間，謝霜暫時放下手中事務(wù)，和尹沉壁一起出了浮舟小筑，慢慢往凝輝院走去。

    “蒼榆這孩子非池中之物，即便不能承襲爵位，他自己閉著眼睛也能掙個好的前程，你既嫁了他，府中的一應(yīng)事務(wù)，包括往后與周圍達(dá)官顯貴的人情往來，都要心中有數(shù)才行，不能讓人看了笑話?！敝x霜繼續(xù)道。

    尹沉壁忙道：“是?！?/br>
    “好在你也很勤勉，咱們慢慢地來吧?！?/br>
    飯后尹沉壁稟過老太君和江氏，帶著木棉出了門。

    她請了城西德春堂的劉大夫，雇了輛馬車請劉大夫坐上，自己和木棉的車跟在后面，吱吱呀呀地出了城，往西山腳下的尹家田莊去了。

    她母親的病向來是這位劉大夫在看，每年快入冬之時，尹夫人的藥方都得重新?lián)Q過，尹沉壁心里一直記掛著這件事，昨日就叫木棉出去跟劉大夫約好了。

    劉大夫給尹夫人把了脈，笑道：“夫人今年倒是好過往年，用的藥可以略略減些分量了，您近來晚間睡眠可是有了改善？”

    尹夫人道：“往常每晚只睡得個罷時辰便醒了，近來可以一連睡上兩個多時辰?！?/br>
    劉大夫頷首笑道：“夫人以往憂思郁慮過重，導(dǎo)致氣機(jī)不暢，氣血瘀滯，心脈痹阻不通，如今寧神寬懷，自然便好了許多?！?/br>
    尹沉壁在一邊聽了大喜，忙請劉大夫開了方子，又讓木棉跟著劉大夫回城去抓了藥過來。

    劉大夫捏著比往常豐厚得多的診銀笑呵呵地走了，尹沉壁坐在院子里和母親說話，隨手拿了母親的一件舊衣來縫補(bǔ)。

    “等騾子巷的鋪子有了收益，我就在城里租個院子，娘搬回城里住，延醫(yī)問藥也方便些?！?/br>
    尹夫人披著件貂毛鑲邊的披風(fēng)，拿了本《小窗幽記》就著天光在手里翻著，微微笑道：“這里住了這么多年，我也習(xí)慣了，何苦又去花費那些錢？”

    “娘住得離我們近些不好嗎？懷洲也可以?；丶遗隳??！?/br>
    “知道你們過得好我就安心了，再說吧?！币蛉说?，“倒是你，嫁過去也有快三個月了，有什么信兒沒有？”

    “什么信兒？”尹沉壁疑惑。

    尹夫人瞪著她，“自然是肚子里的信兒?。∧愠錾聿桓?，嫁妝又單薄，不趕快生個一男半女的，在國公府里怎么立足？”

    “娘！我才嫁過去這么短時間，哪里這么快？”尹沉壁有點心虛。

    歸寧那日尹夫人就問過她圓房的事兒，她怕母親憂心，當(dāng)時就直接說已經(jīng)圓了房的，這會兒改口，怕母親要氣得發(fā)病。

    “這時間不算短了，當(dāng)初我嫁給你父親，剛一個月就懷了你——”尹夫人說著，突然就住了口，尹沉壁趕緊抬頭看一眼母親，見她臉上神色黯淡茫然，忙笑道：“我小時候頑皮，沒少惹娘生氣，娘那時很頭疼吧？”

    尹夫人回過神來，微蹙著眉頭道：“別扯其他，我問你，你跟蒼榆，這事兒上怎么樣？”

    尹沉壁紅了臉，把手里的衣服一丟，搪塞道：“還能怎么樣，就那樣兒唄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叫就那樣？”尹夫人聽著這話不太對，這回就不想放過女兒，仔細(xì)又不失委婉地問了幾個床笫之間的問題。

    頭個問題尹沉壁大致聽明白了，也勉強(qiáng)能答得出來，正巧她那天晚上瞟過一眼，后來的問題她就完全不懂了，更沒法回答，只得支支吾吾地打著哈哈。

    尹夫人著急了，“看著是個蠻精神英俊的小伙子，又是習(xí)武的，雖說長得秀氣了些，但也不至于?。∵@可怎么是好？”

    尹沉壁張口結(jié)舌，她剛剛回答了些什么來著？

    尹夫人拉著她的手問：“有沒有請大夫來給他看過？”

    “這……沒有。需要看嗎？”

    “怎么不需要看？他男人家好面子，你們別大張旗鼓的，悄悄地請個穩(wěn)重些的大夫，先天的沒辦法了，不過那方面吃點藥應(yīng)該會好點，你們別不當(dāng)回事?！?/br>
    “哦……”

    “哦什么哦，你呀！”尹夫人點著她的額頭，“這些事多上點心！別一天到晚稀里糊涂的。若不是今天我問你，你就藏著掖著吧，你婆家又哪里會管這些？到時候生不出孩子，還不是怪罪到你頭上！”

    尹沉壁更糊涂了，什么話也不敢說，尹夫人思忖片刻，又道：“既是這么著，你們那個的時候，你也注意著，別太撩撥地過了，免得他受不住?！?/br>
    尹沉壁如墜五里霧中，又不敢表露出來，只得嗯嗯地應(yīng)了，尹夫人這才嘆了口氣，自言自語道：“這么會這樣呢？”

    下午聞若青帶著玨哥兒到城外打完獵回府，聽說尹沉壁回了娘家，便騎了馬過來，準(zhǔn)備接她回去。

    他進(jìn)了院子，發(fā)現(xiàn)岳母的眼光總是有意無意地落到他的身上，那眼神里有股說不出的怪異，讓他心里有點發(fā)毛。

    尹沉壁知道自己給他捅了簍子，心里很是過意不去，忙上忙下地服侍他落座，又很殷勤地端了茶給他，噓寒問暖的，只差沒給他揉肩捶腿了。

    尹夫人瞪著她，她這女兒，就這點出息么？雖說夫妻恩愛沒有錯，可這也太不矜持了吧，那里有半分端莊自持的模樣？

    聞若青心里倒是樂了一樂，他大老遠(yuǎn)地趕來接她，看來她還挺領(lǐng)他這個情的。

    尹夫人捋了捋頭發(fā)，咳了一聲。

    聞若青察言觀色，趕緊站起來往尹夫人面前的茶盞里續(xù)上茶水。

    尹夫人瞧著他，他身上穿的是一件藏青色的長袍，質(zhì)地上好但樣式簡單，裁剪很得體，勾勒出修長而風(fēng)流的身段，給她續(xù)茶的動作閑雅從容，風(fēng)度翩翩舉止高貴，可惜這么好看的人竟然是個繡花枕頭，中看不中用，真是太讓人遺憾了。

    “府上老太君和聞夫人身體都還好吧？”尹夫人寒暄道。

    “都好，謝岳母關(guān)心?！?nbsp;聞若青覺得那種發(fā)毛的感覺又來了，很小心地回答她。

    “那就好，時候也不早了，你們倆回去吧，”尹夫人和藹地說，“沉壁跟我進(jìn)來一下?！?/br>
    尹沉壁跟著母親進(jìn)了屋子。

    尹夫人左思右想，終歸是不放心，覺得有必要再叮囑一下女兒，“剛說的事，你別不放在心上，你好好地跟他說，一定要去瞧瞧大夫，有什么問題也好對癥下藥，關(guān)系到子嗣的事，千萬拖不得?！?/br>
    尹沉壁只得應(yīng)了，尹夫人又道：“你們年輕夫妻，遇事多商量著辦，事情都有解決辦法的。行了，你快去吧?！?/br>
    尹沉壁出了門，就見丈夫站在門邊，神色不明地盯著自己。

    她笑了笑，“走吧?！?/br>
    回去的路上，聞若青越想越不對，下了馬喝停馬車，把木棉從車上叫下來，撩開簾子上了車廂。

    他臉色陰沉，一副風(fēng)雨欲來的表情，開門見山地問：“你跟岳母說什么了？為什么要去看大夫，還是關(guān)系到子嗣的事？”

    “啊，你聽見了？”她心里有點慌。

    “對，我聽見了，到底怎么回事？”

    “沒什么?。　币帘谟U了覷他的臉色，很有點膽怯地說，“她問我孩子這個事兒，我又不好說我們一直沒圓房，免得她著急，她一急起來要犯病的?！?/br>
    “然后呢？”他追問。

    “然后？就沒有然后了呀?！?/br>
    “都說要我去看大夫了，你還說沒有然后！”

    “要看大夫的又不是你呀，”她訕訕地笑，“說的是我呢！”

    “岳母都用那種眼光打量我了，當(dāng)我是傻的嗎？說吧，你究竟說了我什么壞話？”

    “沒有，哪兒能呢，我能說你什么？”她把眼睛撇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