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40章 唱戲   帶幾個人，把唐家那……

    這出《婉娘》的第三折 , 講述的是出身平寒的婉娘，看中了同城的知府之子，奈何落花有意, 流水無情, 婉娘挖空心思，決意在次日的花燈節(jié)上勾引心上人, 一夜思量, 幾番計較之下，想到了把知府之子引去湖邊，找機(jī)會拉他共同跌入湖水之中的辦法。

    《婉娘》不算是名戲, 但在座有不少人都是聽過的, 知道這戲的主人公婉娘雖然一時得逞, 但終是落了個身敗名裂, 人人唾棄的下場, 最后被丈夫一碗毒藥喂下, 凄慘死去。

    這時候這出戲唱出來，點(diǎn)戲的人懷著什么目的, 就很耐人尋味了。

    一時間, 眾人的目光紛紛投向主賓席上端坐的聞家六少夫人, 接著又望向一邊的倚紅小樓。

    樓上幾位正在談?wù)摮姓碌馁F客也都覺出了異樣，慢慢沒了聲息。

    蔡英桓怒容滿面, 朝下頭臉色煞白的妻子瞪了好幾眼，劉盈芳六神無主，捏緊了手中帕子。

    這出《婉娘》她以前沒聽過, 不知是這么個內(nèi)容，早知道就把這折戲從目錄上劃掉了，這事還是她疏忽了。

    只是若這時候去喝止樓懷玉, 明顯就是欲蓋彌彰，恐怕事情會更糟。

    蔡英桓和蔡英澤對看一眼，緊張地瞧著聞若青，其他幾人也一時不好出聲，各自埋頭吃菜喝酒。

    聞若青摸著下巴，饒有興趣地聽樓懷玉咿咿呀呀，把椅子挪了半寸，身子略微歪了歪，總算看清楚了玉簪花后端坐的妻子。

    她今天穿了一身煙水色衣裙，外頭是一件絳色對襟褙子，打扮嘛倒是不過不失，坐在席間的身姿看起來也算是沉穩(wěn)端方。

    他表面若無其事，心里卻很有點(diǎn)生氣。

    明明背上的鞭傷還沒好完，不好好在家休息，到處亂跑干什么？弄得他得到消息也不得不趕緊跟過來，他不把她看緊點(diǎn)怎么行？

    好了，現(xiàn)在跑到這里來給人欺負(fù)了，看在主人面上他還不好發(fā)作，瞧這承恩伯家兩兄弟如坐針氈的模樣，那臉都快要開染坊了，不過也該，誰讓他們請了這種心思歹毒的人？

    還有這樓懷玉，也真是一點(diǎn)眼色都沒有，還唱得興致勃勃的，這么機(jī)靈的人，不知道有人在指桑罵槐嗎？還真敢對著他家少夫人唱！

    話說回來，是誰故意點(diǎn)了這出戲來著？

    他心里抱怨來抱怨去，每一方都埋怨到了，不過面上一點(diǎn)聲色也不露，旁邊的人覷著他，都吃不準(zhǔn)他什么想法。

    尹沉壁剛開始臉色有點(diǎn)微微發(fā)白，后來就一點(diǎn)痕跡都沒有了，倒是顧蕊暗暗握緊了表姐的一只手，旁邊的顧瑤顧琳兩個大氣也不敢出，男賓席內(nèi)的顧晗憤怒地剜了兩個唐姑娘幾眼。

    這折戲盡管被樓懷玉唱得聲情并茂，一波三折，但賓客們都無法入戲，一會兒瞧瞧這個，一會兒又看看那個，可惜兩個人都鎮(zhèn)定自若的，反而是坐立不安的主人家臉上的表情很精彩。

    唐韻希姐妹心里別提多舒坦，最好那尹沉壁沉不住氣，再鬧點(diǎn)什么幺蛾子出來，那就更妙了！

    兩注香后，樓懷玉終于把這折戲唱完了，劉盈芳大大松了口氣，拿帕子擦了擦額角的冷汗。

    賓客中有同情的，有幸災(zāi)樂禍的，更有嘲笑譏諷的，但大家都沒出聲，數(shù)道露骨的眼神齊齊聚在這位被含沙射影的年輕夫人身上，想看她如何反應(yīng)。

    尹沉壁面上笑意盈然，拍手贊道：“不愧是名角兒，這出戲唱得真好！”

    顧蕊也笑道：“嗓音好，身段也好，就是戲里這婉娘心思不正，最后不但害了自己，她的兒女也沒有好下場?！?/br>
    兩個旁若無人，很有興趣地討論起了劇情。

    “可見歪門邪道使不得，這婉娘最后落得眾叛親離，也可算是咎由自取了?！币帘谝槐菊?jīng)道。

    眾人鴉雀無聲，心道：這聞少夫人真是個狠的，難道就不怕把自己也連帶著罵進(jìn)去了么？

    “多行不義必自斃，婉娘的遭遇倒是挺有警示作用，這出戲點(diǎn)得好?！鳖櫲镎f著，目光落定在海棠樹下那兩姑娘身上。

    唐家兩位小姐趕緊把臉別開。

    這個話也說得狠！眾人心道。

    樓上的聞若青看在眼里，問蔡英澤：“海棠花樹下的那兩個是誰？”

    蔡英澤有點(diǎn)意外，“蒼榆不認(rèn)識嗎？就是你夫人娘舅家的兩個姑娘?！?/br>
    聞若青點(diǎn)點(diǎn)頭，沒說話了。

    下頭的劉盈芳對尹沉壁姐妹笑道：“兩位既是喜歡，那就你們來點(diǎn)下一出?！闭f罷，趕緊把花簽遞了過來。

    尹沉壁和顧蕊看了看，小聲商量幾句，點(diǎn)了一出《狀元媒》。

    眾賓客心里直呼無趣，倚紅小樓上的蔡英桓笑道：“剛咱們在說什么來著？對了，說到新上任的戶部尚書，這位沈大人……”

    大家便慢慢說著朝中之事，只九皇子看看崔瑾，又看看聞若青，唇邊笑意不減，這兩人倒是娶了好一對姐妹花啊！

    不多會兒天際晚云散去，現(xiàn)出如鉤初月，這場詩會也告尾聲，樓懷玉南青山領(lǐng)了樂師退下，貴客們也紛紛告辭。

    在門口送完最后一撥客人，蔡英桓便對妻子狠狠地剜了兩眼，“瞧你請的什么人！唐家那兩個，今后再也不許來往！”

    劉盈芳也很慚愧，低著頭不敢出聲，暗自恨那兩個小蹄子給她捅了婁子，丈夫不說，她也打算從此與那兩人絕交。

    蔡英澤打圓場：“好在聞六爺也沒怎樣，我看人家夫婦倒是挺大度的?！彼D了頓，又有點(diǎn)不確定地說，“就算他不高興，也怪不到咱們頭上來，戲又不是我們點(diǎn)的。”

    他大哥面色稍霽，“頭回請人過來就出了這事，以后可得萬分仔細(xì)！”

    定國公府的馬車進(jìn)了城門，到槐安街的中城兵馬司門口時，聞若青喝停了馬車，下馬走到車廂窗下。

    “我還趕著去巡街，你自己回去沒問題吧？”

    尹沉壁應(yīng)了一聲。

    他隔著簾子問：“在外頭坐了那么久，背上傷疼不疼？”

    “不疼?！?/br>
    “好吧?；厝ピ琰c(diǎn)歇息……你今兒沒事吧？”

    她笑道：“我能有什么事？”

    “我是說，那樓懷玉唱的那出戲——”

    她打斷他，“風(fēng)言風(fēng)語聽得多了，又沒指名道姓地說我，六爺不必放在心上?！?/br>
    也是，她二舅唐善睿上回在他家當(dāng)面說了那么難聽的話，她也沒怎么著，是個經(jīng)得住的，他也就沒再說什么，掉頭進(jìn)了衙門。

    聞竣迎上來，見自家主子臉色陰沉，小心地問：“怎么了？”

    聞若青徑直去了休息室，一面換衣服，一面道：“帶幾個人，把唐家那兩女人收拾收拾。”

    “唐家哪兩個女人？叫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我怎么知道？總之就是姓唐的，你家少夫人娘舅家的那兩個?！?/br>
    “哦，怎么收拾？”

    “打一頓，只不要壞了名節(jié)，弄出人命就行——對了，順便也收拾下她二舅，做干凈點(diǎn)?！?/br>
    聞竣應(yīng)了，正要轉(zhuǎn)身，聞若青又喊住他。

    “叫樓懷玉自己去馮先生那領(lǐng)罰，往后去哪兒都不許再唱那出《婉娘》！”

    翌日謝霜喚了尹沉壁去沉香小榭。

    沉香小榭的倒座兩邊各是一間敞廳，謝霜就把西邊的那間敞廳做了議事廳，往常都在這兒聽下人們的回話，這會兒繡工坊的兩個女管事正坐在敞廳里，等著給國公府眾位主子量體裁衣。

    尹沉壁進(jìn)去時，敞廳里的一張長桌上已堆滿了各色各樣的衣料，謝霜正拿了一本冊子在那兒翻看，見她來了，朝她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，吩咐管事來給她量身。

    量完了尺寸，丫頭上了茶，尹沉壁接過謝霜遞來的冊子，仔細(xì)地看了起來。

    冊子上以丹青描畫了繡工坊今年新出的衣裳樣子，色彩花紋都描繪得細(xì)致入微，栩栩如生，謝霜在旁看她半天也沒挑一套出來，便道：“要是拿不穩(wěn)做什么樣子，就把冊子拿回去再選選，也問問秦mama的意見，先挑料子吧?！?/br>
    尹沉壁笑道：“不用了，只是看這冊子上的畫兒畫得精美，一時看入迷了?！?/br>
    繡工坊的兩位女管事就跟著笑了笑。

    她很快選了三套簡單大方，沒什么花俏繁復(fù)裝飾的樣子出來。

    謝霜道：“再選幾套吧?！?/br>
    尹沉壁抬頭：“不是每次都只做三套嗎？”

    “……你多做幾套吧，今兒頭回給你做，算不得壞規(guī)矩。”

    尹沉壁很感激，“多謝大嫂，不過真不用了，我自己也有在做，加上這幾套，想來這段時日出去見人也盡夠了。”言下之意，做這些新衣也是為了出門不落了面子。

    謝霜不由微微一笑，頷首道：“那成吧，你來挑料子。”

    尹沉壁揣摩著聞若青的喜好，想著這幾天讓他挑出來的插花，他好像喜歡的都是些接近于自然的色調(diào)，配色也趨于簡單利落，于是她也就選了兩匹色彩清淡花紋簡單的緞子并一匹素色軟綢，那些粉嫩俏麗，色烈艷濃，挑金埋銀的一概沒選。

    謝霜不由多瞧了她幾眼，不過什么也沒說，見她挑完了，才道：“蒼榆的衣裳往常一直都是我做主給他做了，如今你們既然成了親，他的衣裳今后就由你來打點(diǎn)，你看需要給他做什么？他的尺寸我這里倒還有。”

    尹沉壁想到了耳房里存著的一箱箱樣式重復(fù)的衣衫，大多都是嶄新的，很想替他說不必做了，但想了一想，還是謹(jǐn)慎地道：“那我問問六爺自己，明日來回大嫂?！?/br>
    謝霜點(diǎn)點(diǎn)頭，這才喚了畫沙過來：“六少夫人已選好，去叫五小姐吧?！?/br>
    尹沉壁去后，聞思齊來了，一來就問剛剛六嫂挑了些什么。

    謝霜說了，聞思齊有點(diǎn)吃驚，“她都沒讓多做幾套么？”

    “沒有。”

    “挑的都是些不甚貴重的料子？”

    繡工坊的一個女管事笑道：“六少夫人眼光不錯，料子花色雖然不出挑，但質(zhì)地都很好，有時選料子并不一定要最貴重最時興的，最要緊是適合自己，我看六少夫人選出來的這幾樣，做了衣裳出來定很適合她。”

    “是嗎？”聞思齊有點(diǎn)意外，沒再問了，自己隨意挑了幾套近來京都里時興的衣裳樣子，幾匹顏色嬌嫩花色精巧的料子，挽著謝霜的手臂問道：“大嫂，過幾日錦華山的楓葉便紅了，咱們今年還去看么？”

    “去，怎么不去？”謝霜笑道，“知道你一直惦記著，昨兒就問了老太君和母親了，這次咱們都去。”

    尹沉壁回了院子，不一會兒錦玉送了書過來，正是高濂所著《遵生八箋》之五，三卷《燕閑清賞箋》。

    尹沉壁留他坐了會兒，吩咐棲云給他上茶。

    錦玉是個眉清目秀，看著很機(jī)靈的小伙兒，年紀(jì)不過十六七的樣子，棲云給他端茶過來，他忙站起身來，規(guī)規(guī)矩矩地接了，紅著臉說：“謝謝棲云姑娘?！?/br>
    棲云抿嘴兒一笑，退下了。尹沉壁問了錦玉幾句六爺在外院的起居情況，又請他有空的時候再拿一些六爺?shù)氖指鍋?，錦玉答應(yīng)了，喝完茶便起身行禮出去。

    他出了院子，慢吞吞地走著，沒一會兒就聽棲云在背后叫他，他心下一喜，忙轉(zhuǎn)過身來。

    “棲云姑娘?！?/br>
    “上回我托你幫我在思味糕點(diǎn)鋪買的東西，你自己墊了錢的吧？”棲云一面說，一面摸了錢出來，往他手里塞。

    錦玉急忙推辭，兩個一個不接，一個又非要給，不覺就拉扯了起來，正好國公府里管著各院份例發(fā)放的袁mama過來看見，便喝了一聲：“這是做什么？”

    兩人一愣，忙松了手，棲云臉漲得通紅，匆匆給袁mama行了個禮便跑了，錦玉摸了摸鼻子，訕訕道：“袁mama?！?/br>
    袁mama狠狠瞪了他一眼，“府里的規(guī)矩都忘了？光天化日的，居然敢和六少夫人房里的丫頭拉拉扯扯，差事不想要了？”

    錦玉急忙賠著笑臉把原委說了，袁mama臉色稍霽，又罵了他兩句，才放他出去了。

    第041章 臥室   他臉上有點(diǎn)發(fā)熱，半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