過往許多慘痛的經(jīng)驗告訴聞星澤，粉絲離偶像的生活太近總是沒好事的。

    然而‘絕世美女’卻一點也不考慮聞星澤的感受。

    遲晏在一邊找到浴巾，看了一下管家準(zhǔn)備的換洗衣服尺寸——這個倒是沒錯，然后他一邊說：“如果你困了，可以先睡，等變回人我會把你抱回床上。”

    聞星澤：“謝謝，我不想看見您的心聲?！?/br>
    遲晏：“？”

    遲晏頓了頓，又解開了兩粒襯衫扣子：“這里有花灑和淋浴?！?/br>
    聞星澤：“好的，您不要誘惑我了，我真的不想看您的心聲?！?/br>
    遲晏：“？？？”

    他怎么誘惑聞星澤了？明明是反過來。

    遲晏冷靜地指出：“這是非常典型的顛倒黑白?！?/br>
    聞星澤看著落地窗外的夜景，但仍然忍不住分心去聽后面的響動，然后聽見了解扣子、拉鏈滑下、換室內(nèi)鞋，最后是花灑打開的聲音。

    遲晏習(xí)慣淋浴，而且是冷水浴，洗澡時完全不會有霧氣，室內(nèi)溫度也沒有升高，保持著對人魚來說最舒適的十四度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聞星澤完全驚呆了，絲毫不敢往后看，他甚至想找一條鏈子來拴住自己的腦袋控制他回頭的欲望，“您在洗澡？”

    遲晏：“嗯?！?/br>
    因為過于震驚，聞星澤直接把心里的話打在了公屏上：“您也需要洗澡嗎？”

    遲晏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遲晏：“需要，我目前是普通人類?！?/br>
    同樣因為過于震驚，聞星澤并沒有注意到這句話用詞里的‘目前’和‘普通’兩個關(guān)鍵詞。

    其實，遲晏需要洗澡不是重點。

    重點是，遲晏為什么會直接在這里洗澡？？？雖然這是他家，他想在哪里洗澡就在哪里洗，甚至可以在魚缸里泡澡按摩在廚房蒸桑拿……但是聞星澤還在這里啊。

    聞星澤此時終于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很雙標(biāo)，他自己可以洗大澡堂子甚至偶爾能和大叔們搓澡，但是如果換到遲晏身上，竟然完全想象不了！

    遲晏發(fā)現(xiàn)了聞星澤的異常，因為聞星澤實在太好猜了，他的魚尾巴在泳池里撲騰著，差點掀起了小型海嘯。

    遲晏關(guān)了花灑：“怎么了？”

    聞星澤解釋三連：“對不起，其實我沒有想回頭看您的，但是我的眼睛總是不受控制，像是要飛出去了?！?/br>
    “如果我等會忍不住轉(zhuǎn)過身，和我本人的意志無關(guān)，我已經(jīng)做過相當(dāng)大程度的自我斗爭和努力了?！?/br>
    遲晏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在聞星澤背后，遲晏唇角稍微揚起來些。他一手成拳抵在唇畔，側(cè)眼，掩去了那個淺淡的笑。

    “你可以看，”遲晏說，“我不在意，我也看過你的。”

    聞星澤一想也是，遲晏都看過他的身材，其實他回看一下也是合情合理的。但是仍然在口是心非地推拒：“這樣不好吧……”

    遲晏：“那我穿衣服了？”

    聞星澤立刻把捂著眼睛的手放了下來。

    遲晏腰間已經(jīng)系了條浴巾，未擦干的水珠從頸側(cè)滾落。

    他的皮膚果然是像大理石一樣的蒼白質(zhì)感，遲晏穿西服時只會顯得挺拔與修長，此時一看，肌rou竟然非常結(jié)實，八塊腹肌線條清晰分明，身材上寬下窄，曲線賁張。

    從聞星澤的角度，可以看見遲晏右肩到腰腹處，竟然有大面積類似槍傷和燒傷的痕跡，也許因為過于陳舊，已經(jīng)淡了不少，變成和周圍皮膚不同的白色。

    聞星澤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這個傷痕，怎么看都像是致命傷，什么原因產(chǎn)生的？聞星澤簡直抓心撓肝的想要知道，怪不得遲晏在以前的電影里很少拍攝需要裸露后背的場景。

    在遲晏的腰側(cè)，被浴巾松松遮了一半的地方，像是有紋身——說是紋身也不準(zhǔn)確，那是串純黑色的字符，比起紋身更像是什么出廠編號……但是說不定這也是某種特殊的紋身風(fēng)格。

    2131225，聞星澤只隱約看到這幾個數(shù)字，1225是遲晏的生日吧。

    但是為什么要把生日紋在身上？

    聞星澤已經(jīng)游到泳池邊沿了，兩手都撐在欄桿上，他再次把心里的話打在了光屏上，喃喃道：“看不清?！?/br>
    聽了這話，遲晏腳步一頓，走近。

    室內(nèi)泳池邊只放了兩盞昏黃的夜燈，光線稱不上明亮。陰影向聞星澤投射而來，遲晏在聞星澤身前低下眼，俯視他。

    遲晏：“現(xiàn)在呢？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聞星澤實話實說，“現(xiàn)在倒是可以看清，就是無法從您的腹肌上面移開視線?！?/br>
    遲晏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腹肌真好啊，聞星澤想，他只有薄薄的肌rou，如果健身可以達到遲晏這樣的程度，也許他回去要把健身提上日程了……打斷聞星澤對健身遐想的，是落在他下頜上的手。

    遲晏俯身。

    他們隔著很近的距離對視，夜燈的光線轉(zhuǎn)過一個角度。寂寂的白光落在遲晏深邃的輪廓上，他眸光沉沉。

    聞星澤喃喃道：“我還以為您要說那句經(jīng)典臺詞?！?/br>
    遲晏：“哪句？”

    聞星澤：“‘還滿意你所看到的嗎’?！?/br>
    遲晏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聞星澤打了個奶嗝，自問自答：“特別滿意?！?/br>
    聞星澤的努力把自己的視線固定在遲晏臉上，但其實此時他余光已經(jīng)看見了遲晏頭頂模糊的淺綠色字體。

    綠橘的作用時間應(yīng)該快到了，聞星澤硬是沒有把視線往上挪。

    出乎意料，在大約幾秒的對視之后，遲晏眉梢稍微揚起來一些：“這就滿意了？”

    聞星澤：“？？？”

    等等，這是嘲諷嗎？挑釁？

    遲晏的手指是冰涼的，掌心溫度卻一直在升高，他的指腹從聞星澤眼尾流連到唇邊、下顎，讓聞星澤仰起頭來。

    讓兩個人對視，超過六十秒的時候，大多數(shù)人都會產(chǎn)生逃避的沖動。聞星澤現(xiàn)在就是這樣，他不能低頭，也不能抬頭去看遲晏的心聲，更不能閉上眼睛。

    落地窗外的月色照射進來，水面的波光晶瑩明滅。

    他要被遲晏的眼神淹沒了。

    即使聞星澤現(xiàn)在正浸沒在水中，但那種前所未有被海水沒頂?shù)氖е馗?、甚至氧氣變得稀薄難以呼吸的窒息，卻只是來自眼前這位占據(jù)他所有視線的人。

    聞星澤：“您不要這樣，我一向引以為傲的自制力要崩潰了?！?/br>
    遲晏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遲晏頓了頓，問：“你平時在看什么小說？”

    聞星澤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他心想，在之前祝博和許倩倩的激情安利下，偶爾會看一看《血族公爵：契約祭品小甜心》和《霸道大少愛上我：天價逃妻》什么的。

    話說回來，遲晏現(xiàn)在算是他的契約祭品小甜心嗎？

    聞星澤的大腦徹底混亂了，他的確吸了遲晏的血?。≈?！

    聞星澤大腦里響起了綠橘的倒計時，還有十秒，九秒，八秒……余光窺見的遲晏頭頂?shù)臏\綠色字體，顏色已經(jīng)漸漸變淡，但是還剩下模糊的輪廓，現(xiàn)在抬眼去看的話，還來得及看清整句話的樣子。

    聞星澤手里還握著半杯沒喝完的熱牛奶。

    遲晏的尾音如嘆息，低聲問他：“你不想看？”

    聞星澤：“……”想看。

    遲晏：“嗯?！?/br>
    倒計時三秒，兩秒……

    在淺綠色徹底褪去的那一剎那，聞星澤耳邊聽見逐漸變得尖銳的聲音，像是某種警報，嗶啵——

    最后一秒。

    聞星澤終于仰頭，看見了那行淺綠色的、遲晏的心聲：

    “當(dāng)前心率超過249次/分鐘，血液流速過快，多巴胺分泌超出正常水準(zhǔn)，建議排查故障?！?/br>
    聞星澤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聞星澤：“??？？？”

    他這是看了什么病例報告嗎？！

    聞星澤覺得他需要細想一下，最好一手拿著放大鏡，另一手打開電腦查詢知網(wǎng)論文，仔細分析這一段心聲的意思，最好能撰寫出一篇查重率低于5%的論文。

    但非常突然的，有無法控制的困意籠罩上來。

    恰好到了遲晏所說的二十八分鐘，他的魚尾巴也在此時變回了雙腿，耳鰭也逐漸消失，一切正在迅速變回正常人類的樣子。

    和遲晏猜測的一樣，當(dāng)濾鏡展現(xiàn)為種族形態(tài)變化時，對體力的消耗會非常巨大。

    聞星澤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：“困死了，您抱我一下……”

    @

    幾乎是在同一時間。

    整套公寓的所有電器都開始不受控制地發(fā)出警報聲：烤爐自動開始烤面包，所有電腦屏幕驟然亮起播放，打印機不斷往外吐著雪花般的紙片。

    就像有某種神秘的魔術(shù)掌控了這個住宅的所有電器，而掌控它們的人陷入了恐慌。

    游泳池上方的自動滅火裝置開始噴水，穿著防彈衣的管家抱著滅火器跑進來：“遲先生——”

    管家在門口尷尬地停下腳步。

    遲晏側(cè)對著門口，擁著個少年。

    少年已經(jīng)睡熟過去了，浴巾對他來說似乎有些大，身形被擁著他的男人擋了大半，只露出小半張雪白的臉。唇上有一圈奶漬，他迷迷糊糊中舔了舔上唇。

    魚尾重新變回勻稱修長的雙腿，少年露出的半截小腿在空中晃晃悠悠，腳趾尖如貝rou淡粉。

    遲晏垂眸，用很難以琢磨的表情長久凝視著少年。

    然后他淡漠地掃一眼管家，說：“噓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