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訣平靜地攤開手掌。

    沈無事收回視線，好奇道：“怎么了？”

    豫王殿下扔出兩個字：“還錢?！?/br>
    ……沈無事哪有銀子，只好弱弱地將自己的臉貼在人手上，蹭了蹭。

    裴訣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阿訣，”沈無事可憐巴巴地看著人，小眼神我見猶憐，“我以為你過段時間才會發(fā)現(xiàn)，到時候我就已經(jīng)填上了?！?/br>
    裴訣鐵石心腸地移開目光。

    沈無事小聲嘟囔：“你不能寬限兩天嘛，就憑我們的交情。”

    說完就握住人的手，殷切道：“沒還上的這段時間，我可以做牛做馬，用□□來償還?！?/br>
    “……不用了，”裴訣抽回自己的手，淡定道，“慢慢還?！?/br>
    沈無事眼睛一彎，嘴甜道：“豫王殿下簡直就是從天上下來的人，渾身都是優(yōu)點，好得不得了?！?/br>
    裴訣心里無奈，帶著人挨家挨家地清賬，每到一家，掌柜就露出“原來如此”的恍然目光。

    沈無事被盯得如芒在背，感覺自己就像被家長帶著的犯錯小孩一樣。

    這種體驗堪比公開處刑。

    最后賣糖葫蘆的老爺爺還笑呵呵地送了兩串糖葫蘆。

    沈無事一手拿著一個糖葫蘆，天真浪漫得不得了。

    裴訣只看了一眼，就忍不住想笑。

    沈無事對自己的傻渾然不覺，歡樂道：“給你一串。”

    裴訣斂住眼里的笑，成熟道：“不用?！?/br>
    “那你咬一顆?！鄙驘o事想著要報答王爺?shù)耐段怪?，真誠地把糖葫蘆送過去。

    裴訣面無表情地咬了一顆。

    街上人來人往，豫王殿下嘴里塞了顆糖葫蘆，覺得自己被沈無事拉低了智商，更加面無表情。

    要多冷酷有多冷酷。

    這條巷子來過很多次，以前沈無事總覺得又窄又舊又破又吵鬧，優(yōu)點很多，毛病也不少。今天只覺得賣豆腐的老板身旁換了人，賣胭脂的店怎么換了新的紅聯(lián)，賣醬鴨的家里定有了喜事……

    沈無事心情很好，東張西望，很快就走在了后面。偏偏還不著急，好像第一次來一樣，瞧著什么都新鮮，一雙桃花眼彎彎的，里頭流光溢彩，能把人的魂兒勾走。

    偏偏沈無事還沒這個自覺，四處放電。

    裴訣無奈地拉人，無意間拉到了手，摸了一手的糖渣。

    豫王殿下：“……沈無事。”

    “??？”沈無事迷茫地扭過頭。

    裴訣不知該說什么了，抬手拿大拇指楷去人嘴角的糖渣。

    沈無事后知后覺，快速伸出舌頭舔了一下。

    裴訣的心跳突然就慢了半拍。

    這時耳邊應(yīng)景地傳來某浮夸小商販的叫賣：“幾文錢買不了吃虧！買不了上當(dāng)！你心動了嗎！”

    不等裴訣反應(yīng)過來，沈無事就興沖沖地拉著他往那邊跑。

    前面的小書攤上，小商販熱情地吆喝著，唾沫橫飛。

    沈無事像發(fā)現(xiàn)了新大陸一樣，眼睛發(fā)光地瞧著一排排不正經(jīng)的書。

    小書販熱情道：“公子想要看什么？我們這兒各種類型的都有。捉鬼的，修仙的，談戀愛的。”

    沈無事：“哇?！?/br>
    小書販一看人來了興趣，嘴皮子翻得飛快：“談戀愛的有狐貍精談戀愛的，蟑螂精談戀愛的，才子佳人談戀愛的，才子才子談戀愛的，佳人佳人談戀愛的，都有刪減版和未刪減版?！?/br>
    ……裴訣看這傻子還聽入神了，拉著人想走。但沈無事就像長在地上一樣，拉不動。

    裴訣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為了防止金大腿跑掉，沈無事緊緊拽著人胳膊，伸長脖子看了看，問商販：“有什么區(qū)別嗎？”

    小書販熱情地解釋道：“無刪減版內(nèi)容更詳實，沒有錯別字，閱讀體驗好，關(guān)鍵是只要十文錢?！?/br>
    沈無事：“那就——”

    裴訣：“沈無事?！?/br>
    小書販一看生意要黃了，忙道：“八文錢！”

    裴訣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沈無事拽著胳膊不讓裴訣走，悄咪咪說：“都八文了，記賬上，我給你先笑一個?！?/br>
    說完不由分說地笑了一個當(dāng)定金。

    這個笑又假又諂媚，特別敷衍，甜則甜矣，毫無靈魂。沈無事笑完就真誠地和小書販嘮嗑了。

    裴訣吃了一下小書販的醋，為了不讓他們繼續(xù)聊天，當(dāng)機立斷給人買了本話本子。末了，小書販還慷慨地贈送了本《風(fēng)雨斷袖情》，并說以后常聯(lián)系。

    沈無事彎著眼睛：“好——”

    裴訣一看還約上了，果斷把人拉走。

    沈無事乖乖地跟著裴訣，過了會兒道：“幫我拿一下書?！?/br>
    豫王殿下一臉嫌棄地拒絕了。

    沈無事皺著臉：“我都沒有手吃糖葫蘆了?！?/br>
    裴訣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然后街上便出現(xiàn)了一貴公子面無表情地拿了本封面很色.情的書，旁邊的清秀公子在咬糖葫蘆的驚悚畫面。

    ………………

    兩人一同回了王府。沈無事一進門就死魚般癱在躺椅上，手指頭都不想動。

    裴訣隨手扯了條薄毛毯蓋人身上。

    沈無事立刻就更不想動了，恨不得縮在毛毯里醉生夢死。

    喉嚨有些干，沈大爺把尊貴的手從毛毯中艱難伸出來，去夠茶杯，好半天都沒有夠到，然后就感嘆世間沒有愛啊沒有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