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福宸公主也幾乎徹夜未眠,極困的時(shí)候也不過略微靠一靠。 殷鳴他們?nèi)继嶂牡踔?,他們還記得上次郎君也是發(fā)了一夜高燒,差點(diǎn)救不回來,人徹底清醒后,性子便漸漸變了。這次又會(huì)如何?在宮里到底受了什么委屈? 殷家上下并不信奉「文武藝賣與帝王家」那套,連帶著他們這些下人也不是很喜歡皇室,骨子里就是一股子清高。他們面上不敢表示,心里都在怨恨讓他們好好的郎君過來當(dāng)駙馬! 否則,這個(gè)季節(jié),他們還在揚(yáng)州,郎君早就長住山上,賞雪、賞花,樂哉悠哉。過幾日,又是過年,在莊子里放了滿山的孔明燈,那是何等的漂亮與熱鬧啊! 如今,他們郎君只能躺在床上生死未明! 當(dāng)然,他們最恨的,還是那個(gè)據(jù)說主動(dòng)提出要郎君做駙馬,又直接害得他們駙馬如此的太子殿下! 什么太子殿下啊! 就連魏mama,也在心里罵,看在陪在一邊的福宸公主的面子上,魏mama才少罵兩句。 被無數(shù)人同時(shí)罵的太子殿下,也是一夜未睡。 到了夜間,又下起了雨,摻上雪。不過這雪,落到地面就化了。宗禎交代過,若是姬昭醒了,無論宮門是否已落鑰,也趕緊回來,用他的令牌開了宮門。程深走前,是帶了他的令牌走的。 然而等到天快亮了,程深也沒回來。 姬昭做了好長好長的一個(gè)夢(mèng),他夢(mèng)到mama了。 他過世后,mama出家了,削了發(fā),徹底皈依佛門。爸爸娶了新的妻子,他們家需要繼承人,爸爸的新妻子一年后生了一對(duì)龍鳳胎。爸爸很高興,一直在笑,可是爸爸偷偷去他的墓地看他了。 站在他的墓前,爸爸哭了。 姬昭一下就哭了,看著近在面前卻碰觸不到的爸爸。 爸爸哭了很久,才擦了眼淚,對(duì)「他」說,下次再來看他,說「爸爸希望你在天堂也很快樂」。 姬昭哭得更是不能自已,他又去看mama。mama手里套著一串佛珠,一個(gè)一個(gè)地?fù)苤?,在念?jīng),他就坐在mama身邊,聽她念經(jīng)。 mama的聲音忽然斷了一下,看向他的方向,叫他:“昭昭?” “我在!”他立即高聲應(yīng)下。 mama卻沒有聽到,而是伸手往這邊摸來,一直叫著他的名字:“昭昭、昭昭,你是不是來看mama了,昭昭?” 叫到后來,mama也滿臉淚水,姬昭上前,想要撲到mama懷里,依然碰觸不到。 他與mama面對(duì)面,一起哭。 后來,他在mama的念經(jīng)聲里漸漸睡熟,他聽到mama低聲說:“mama的寶貝昭昭下輩子要健康快樂啊……” 姬昭哭著醒來,正是天空破曉之時(shí)。 全都盯著他的人立即直起身子,激動(dòng)而又小心克制地叫他:“郎君駙馬……” 姬昭的眼淚橫流,透過眼淚,他看著這些陌生而又熟悉的人,忽然特別厭倦。 這些不是他的家人,不是。 他不是姬昭,姬昭是誰,他到底又是誰? 他不要下輩子,不要健康快樂,他只想和愛他的人在一起,哪怕度過一天,也不愿在這樣的環(huán)境里過著所謂的健活。他要回到爸爸mama身邊,他再也不說「討厭爸爸mama」的話了,那里沒有人要他跪,也沒有那么多莫名其妙的人接近他,他沒有壓力,只要能多活一天,就是天底下最快樂的事。 他錯(cuò)了,他不該對(duì)神仙許那樣的愿望。 他只想抱抱他的爸爸mama,告訴他們,都不要哭了。 姬昭哭得厲害,他一句話不說,醒來就是哭,哭了怕是有一刻鐘,又昏睡過去。 御醫(yī)們小心上來,把脈,又告罪,掀了他的眼睛看,一番查看,只說駙馬方才怕是哭得累得昏睡。大家都松了口氣,目前看來,這是個(gè)好消息。 魏mama立即起身去做吃的,既然不是昏迷不醒,想必能喂些吃的進(jìn)去,御醫(yī)們也去寫方子煎藥。 程深趕緊先回宮,把這件事告訴宗禎。 宗禎聽罷,就問:“他為何哭?” 程深暗道,殿下您這個(gè)問題問得好?。≈皇撬膊恢腊?! 他只能道:“小的也不知……御醫(yī)猜測(cè),怕是駙馬生病,身上難受,難受得哭的……” 這話一聽,宗禎心里越發(fā)難受,難受違背他的本意,這層「違背」令他難受上再加一層難受,他坐在原地默不作聲,坐了會(huì)兒,見程深還杵在跟前,怒道:“你還不滾?!” 程深委屈道:“小的等殿下吩咐呢……” “還吩咐什么?滾去駙馬床前看著?。 ?/br> “是是是!小的滾了!” 程深立馬滾,心道他們殿下這火氣不小啊! 上輩子,宗禎見過姬昭哭,雖然事后想來,那是老虎裝成兔子的可笑眼淚。 當(dāng)時(shí)他的確為此心酸過,姬昭與福宸關(guān)系不好,跟他一起吃酒,喝醉了,跟他說心里苦,說著說著就哭了。姬昭即便哭起來,也是極有風(fēng)度,能落到畫卷上成畫。 姬昭那時(shí)候哭,是偶爾落幾滴眼淚,眼睛紅通通。 可是據(jù)程深說,姬昭今日哭得一塌糊涂,眼淚糊滿整張臉,毫無風(fēng)度可言。 哭得仿若嬰童,到底是何模樣。 宗禎忽然有點(diǎn)想看。 看是不可能看的,包括程深也沒能再多看姬昭幾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