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福宸,宗祾,他唯一的meimei,世上僅剩的親人了啊。 姬昭并沒有浪費過多時間在他身上,說完那些話,就喜悅地笑著轉(zhuǎn)身走了,仿佛要去赴一場盛宴。 轉(zhuǎn)身的瞬間,宗禎還能想起十多年前,他第一次見到姬昭。 那日,他代父皇出城去查看新種下的特品御稻,回程時,前方有輛騾車,跑著跑著,忽然從車里滾下一個孩子來。孩子穿得破破爛爛,好似乞丐,那孩子滾下車,爬起來便團起手哭著朝路過的行人直磕頭,卻又說不出一個字來,倒似被灌了啞藥。 誰都能瞧出不對,這些孩子當是被拍花子拍了,再弄啞弄殘了要去當乞丐,或是賣給有惡癖之人。前方發(fā)現(xiàn)掉了個人的車夫趕緊回來,罵罵咧咧地拎著那個孩子上車要走,孩子絕望地流著淚,任由那個壯漢車夫拉著在地上拖拽,留下不少血跡,圍看的百姓們,卻沒有一個有膽子上去阻攔,對方有好些個壯漢,看起來很是兇神惡煞。 宗禎雖是太子,平常并不喜政務(wù),倒也不是不通俗務(wù)之人。 他是私下出宮,沒有太子儀仗,馬車看起來也是平平,并不引人注意,他已準備派人去管這件事。 倒被別人搶了先,就在他們車旁,另一個車隊,頭車里走下位公子,直接帶著家丁、護衛(wèi)們上前攔了那輛騾車。他帶家丁扣下騾車,先把車里的孩子全都抱了下來,一連抱下來十多個。 宗禎還記得,有幾個孩子,是那人親手抱下來的。 抱孩子時,他滿臉的疼惜,半點做不了假。他一身白衣,卻不嫌棄那些臟兮兮的孩子,甚至用帕子仔細去擦孩子們面上的污垢。 扣下孩子后,他又命護衛(wèi)捆了那幾個壯漢,直接拿上他的帖子,往城里報官去了。 看了個全程的,宗禎的貼身太監(jiān)程深爬上車來告訴他,那位公子是剛從揚州府外祖家回來的,姬家的三郎君,姬昭。 幾日后,父皇提及福宸的婚事,問他可有好人選,他立即想到那位姬家三郎君抱著那些可憐孩子時,面上的真摯笑容。 那天姬昭走后,宗禎也迷惑起來。 到底是姬昭從頭開始就是裝的,還是一步步變成這樣一個人? 迷惑著,他的血在漸漸流失,他仿佛聽到了遠處,meimei的痛苦叫聲。不論姬昭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,不論是他的錯,是meimei的錯,甚至是姬昭的錯,那一刻,他后悔了。 他不該堅持把姬昭定為駙馬,他也該早聽meimei的話,允許他們倆和離。 他不該給姬昭那樣大的權(quán)力,他不該那樣信任姬昭。 他后悔的事情,太多太多。 然而,已經(jīng)太晚。 他飄在半空中,看著死不瞑目的自己,聽著遠處meimei的哭聲,再次醒來,已是meimei成親次日。 宗禎又是一陣劇烈咳嗽,咳得仿佛要將心肺盡數(shù)咳出來,身旁的另一位太監(jiān)保慶上前來輕拍著他的后背,熟練地將溫水遞給他。宗禎咳得眼角含淚,幾乎是半個身子癱靠在榻上,喝了幾口熱茶,看到meimei抬頭,著急問:“哥哥可是昨夜里受了涼?” 這一切又是否真實? 上一回,成親后的這一天,他記得很清楚,福宸獨自來到他宮里,跟他大吵一架,不歡而散。 如今—— 宗禎瞄向另一個跪著的身影。 姬昭已經(jīng)和福宸公主一起站起來了,只聽里頭那個太子玩命一般地咳,咳得姬昭膽顫心驚的,生怕他咳得一個不高興就要殺了自己。 福宸公主著急地不停問,抬腳就要進去,里頭再出來一個太監(jiān),攔住她:“公主,殿下沒事,您放心?!?/br> 福宸公主的眼圈紅紅的,氣道:“你們都是怎么侍候的!哥哥都咳成這樣了!這還沒事?!” 太監(jiān)們不停告罪,卻也不敢放公主進去,太子說了,現(xiàn)下不想見人,包括親meimei。 福宸便站在簾子外,說道:“哥哥,我?guī)я€馬來見你。方才,我們倆已經(jīng)去見過父皇,父皇也覺得駙馬很好,封駙馬為平陽侯,哥哥,我落淚,是因為太歡喜,駙馬待我極好的,我會與駙馬好好相處,你放心?!?/br> 福宸公主說完,還看了姬昭一眼。 姬昭只好抬頭,有心也說幾句好話,可是瞄見簾子里那個若隱若現(xiàn)的身影,他就覺得寒氣一陣陣往臉上飄,實在說不出來,他本也不是能言善語之人。他總覺得里頭的人在陰陰冷冷地瞪他,他想了想,翹起嘴角,露出牙齒,笑出自認最為甜美的笑。 他不說話,他笑總行了吧! 宗禎將姬昭的笑看得一清二楚,眼前是死前姬昭得意而清淡的笑容,又是初次見面,姬昭那也不知是真是假的恬淡笑容。宗禎的手一緊,杯子撞上桌角,破了個口子,直接被他給捏碎了,在內(nèi)侍候著的幾名宮女無聲驚呼,趕緊上前來收拾,又急急忙忙地去看他手上被碎片刺破的傷口。 他的掌心已滿是鮮血,“殿下……”宮女們的聲音顫顫巍巍。 “無事……”宗禎淡淡道,又指了個宮女到近前,交代幾句,宮女復述一遍,沒問題,也掀了簾子出去。 宮女出來,福宸著急問:“方才是怎么回事?怎么有器物碎裂聲?” 宮女笑道:“公主莫要擔憂,無事。殿下說他今日身子不爽,不時咳嗽,不好見公主與駙馬,還請公主與駙馬莫要見怪?!?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