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思霽還在繼續(xù)說，他將被拍到照片以及和陳如明的計劃盡數(shù)道出，也在隨后略微提了一下李祺杰的事。

    “……我媽收到了照片，說可以幫忙擺平，如果我答應(yīng)幾個條件的話?！?/br>
    楊焱思緒還在渾噩，只在林思霽話語間隙敷衍評價一句：“你媽……挺開放的?！?/br>
    “并不?！绷炙检V可疑地停頓兩秒，“要是我不同意條件的話，她會讓資方撤資?！?/br>
    “……《籠中信》？”

    “《飛鴿》也是?！?/br>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順帶提一下?！绷炙检V委婉地補(bǔ)上最后板塊，“她的條件是出國念金融，還有分手。”

    楊焱：……

    楊焱：“所以你出去七年是本碩連讀讀了個金融學(xué)位？”

    “不，我跑出去后不久，在舅舅幫助下偷偷轉(zhuǎn)去學(xué)編導(dǎo)了，我媽知道后暫停了生活費(fèi)……”林思霽說著，話鋒一轉(zhuǎn)，“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(diǎn)?！?/br>
    楊焱想起之前林思霽多次提過，他在國外有一段艱苦的生活。

    所以這便是半工半讀的前因后果。

    楊焱恍惚，順著往下問：“你想說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我想說，重點(diǎn)是……不管我當(dāng)時出于什么理由，理由又正當(dāng)與否，最終做出的分手行為，都對你造成了很大的傷害。對不起?！?/br>
    他道歉得誠懇，楊焱沉默一會兒，問：“我應(yīng)該要說‘沒關(guān)系’嗎？”

    “比起那個，我更想聽些別的?！?/br>
    “……什么？”

    林思霽說：“我曾經(jīng)以為，分手對你只是個短暫的打擊，而且總體來看，分開是最佳選擇，離開我的你會過得更順利，過得更好……但是后來我發(fā)現(xiàn)我想錯了，你過得不好?！?/br>
    “事實(shí)上，我有回國來看過你，大概是在一年前……”

    那是十一月左右，巴黎下起了初雪。

    初雪對林思霽有著很深的意義，他與楊焱有太多的故事發(fā)生在初雪里。

    有一片雪花落在林思霽唇邊，冰涼得像一個吻。

    林思霽心中忽地升起濃烈的，想見楊焱的愿望。

    他隨后了解到，后天楊焱要出席一個時尚晚宴。

    于是林思霽買了機(jī)票，七個半小時飛回國內(nèi)。

    與楊焱分開之后，林思霽也曾消沉過很長一段時間，他從睜眼到閉眼，都是悔恨，一天天無用地設(shè)想“如果”，但又無可奈何現(xiàn)在的結(jié)果。

    林思霽最終決定終結(jié)這種無用的懊悔，他隔斷了一切與楊焱有關(guān)的信息，國外的地理位置讓他輕而易舉地做到了這一點(diǎn)。

    但林思霽還是會在看法國新聞時不自覺地將視線投向娛樂板塊，他希望楊焱名字的拼音能在上面出現(xiàn)，那代表著楊焱拍出了很好的作品，也證明著離開他的楊焱過得很好，他的決定是正確的。

    但盡管林思霽每天浪費(fèi)二十分鐘細(xì)致地在不熟悉的語言中尋找，最終也還是沒在版面上找到本就不存在其上的人名……

    隔斷信息讓林思霽對楊焱的情況幾乎算是一無所知，他只從李宇南的只言片語中知道楊焱很火，其余的便都不清楚了。

    所以當(dāng)林思霽目睹楊焱在紅毯上被過激黑粉扔雞蛋時，林思霽是驚愕的。

    那位有備而來的黑粉很快就被拿下，但即使在安保的阻攔圍困下，她仍聲嘶力竭地控訴。

    林思霽從她的話語里得知，她從《飛鴿》開始就成為了楊焱的粉絲，一心希望楊焱能不斷上升，最終拿到影帝，彌補(bǔ)出道時的遺憾。可如今楊焱不思進(jìn)取，演技奇爛，不知死活地接爛片，賺快錢，別說影帝，就連電影節(jié)的邀請名單上都不會再出現(xiàn)他的名字。粉轉(zhuǎn)黑的女孩認(rèn)為，楊焱的行為完全是在糟蹋粉絲心意，把粉絲當(dāng)韭菜割。她一次次失望，最終轉(zhuǎn)愛為恨，變?yōu)榱撕诜邸?/br>
    林思霽在黑粉的怒吼里一頭霧水。

    她說誰演技爛、唯利是圖、蔑視粉絲？

    這幾個詞有哪個是能和楊焱挨上邊的嗎？

    但更讓林思霽驚怒的是，楊焱在她的謾罵下，只垂著眼，手也不抬的任由蛋清從他額上流下，重重壓垮睫毛，染臟精致的妝容。

    楊焱無聲地原地站立，在被經(jīng)紀(jì)人打著圓場拽走前，他抬眼看向黑粉的方向，冷漠又清晰地說：“你說得對?！?/br>
    他身上死氣沉沉的氣場和自暴自棄的氛圍讓林思霽震驚不已，這種情緒更是在他從李宇南那得知金萊對楊焱十分苛刻，給他布置強(qiáng)度極大的日程，不分好壞的接片子，完全不考慮藝人長期發(fā)展時膨脹到了極致。

    李宇南說：“金萊這公司一向沒什么人性，不過之所以對楊焱這么過分，大概也是聽聞了你媽不待見他……別瞪我，也別怪你媽，祺杰不至于和小輩過不去，大概是之前《飛鴿》資方撤資的事傳出來，金萊推測的……”

    李宇南感慨：“我還納悶?zāi)阍趺床还苓@事…結(jié)果你壓根就不知道……不過，就算現(xiàn)在知道了，你也管不了吧?！?/br>
    在他說完之后，林思霽沉默了很久，最后開口：“我應(yīng)該管的?！?/br>
    說完這話，他起身道別。

    李宇南當(dāng)時沒理解林思霽話中內(nèi)涵，直到后來，他聽說金萊內(nèi)部發(fā)生大整頓，楊焱經(jīng)紀(jì)人被調(diào)走，李祺杰公司散股被集中收購匯成新的股東勢力……

    李宇南才恍然想起那間屋子里林思霽隱沒于暗處的臉，他開口時陰翳的神情……

    當(dāng)然具體的cao作，林思霽并不打算和楊焱提，他頓一下，最終只籠統(tǒng)道：“我回來過，看到你過得很不好。”

    在他的話語下，楊焱很是狼狽。

    他知曉自己這幾年過得不怎么樣，但自己清楚，和被人，還是前戀人當(dāng)面點(diǎn)出，畢竟是兩碼事。

    人比起厭惡喜愛等直觀情緒，更恐懼憐憫惋惜。

    自尊心強(qiáng)的人尤其。

    楊焱的腦內(nèi)的應(yīng)激系統(tǒng)緊急啟動，他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去反嗆林思霽，虛張聲勢地掩蓋自身被擊中的狼狽不堪。

    “所以你回來，是為了補(bǔ)償我？”楊焱克制著自己聲音不變得尖銳諷刺，然而效果甚微，“你覺得我過得不好責(zé)任全在你，所以你打算扮演‘救世主’，恩賜我‘原本應(yīng)當(dāng)?shù)玫降臇|西’。”

    他話如冰凌，尖端直指林思霽。

    可那些冰冷的銳利在觸及林思霽身周時卻如殘雪飛入四月天，黃鸝啼叫兩聲，便悄然消融了。

    林思霽望著楊焱，視線平如海面，寬闊又貪婪。

    他說：“不?！?/br>
    “補(bǔ)償確實(shí)是一個很好的理由，我曾經(jīng)也是這么說服自己回來的……但后來，我發(fā)現(xiàn)，補(bǔ)償不過是借口，一個冠冕堂皇讓我接近你的理由?！?/br>
    林思霽平和地說：“楊焱，你把我想得太高尚了。其實(shí)我根本不在意你過得好不好，是否被我所害……我現(xiàn)在為你所做出的一切事，歸根到底只有一個目的，一個非常卑劣的目的?！?/br>
    “我無法再忍受失去你的生活。所以不論哄也好，騙也便，利用舊情感恩或者干脆道德綁架。我都要讓你回到我身邊。”

    第89章

    這是楊焱第二次聽到林思霽的告白。

    相比第一次的詢問克制，這次明顯要更奔放尖銳些。

    林思霽沒有給楊焱選擇的機(jī)會，他幾乎是強(qiáng)硬地將自己的情感剖析出來，擺在楊焱的面前。

    甚至沒說不要也可以。

    他的侵略性在話語結(jié)束那一瞬越過轎車中軸線，鋪天蓋地的向楊焱籠罩過去。

    楊焱條件反射地坐直，他不自覺瞥一眼窗外，總覺晴朗的天空似乎下一秒就要下起暴雨。

    因?yàn)檫@個場面與那時太過相近。

    林思霽的侵略性侃侃停在楊焱身前一尺處，不前進(jìn)也不后退，壓迫感便也絲毫不減。

    林思霽的目光也直白地盯著楊焱，他撤去了以往目光里的提防警惕，毫無保留地將情感釋放而出，直達(dá)楊焱眼底。

    楊焱克制住自己想要移開目光的沖動，那動作太怯懦，又太狼狽。

    他和林思霽在一起時似乎總是狼狽的，分開后便更為明顯。

    他曾經(jīng)以為以為這些都不重要，將自尊自我都置于愛情之后。

    但現(xiàn)在不是了。

    楊焱驚訝地發(fā)現(xiàn)面對林思霽的告白，比起喜悅，恐懼反而在內(nèi)心占了上風(fēng)。

    林思霽又和自己告白了，這一次他想帶來什么。

    又一次的離別嗎？

    楊焱想，自己不是神明，剝皮抽筋的事，一回就足夠挨的了，再來一回怎么可能扛得住。

    他盯著林思霽眼底，那里曾經(jīng)如冰原般無情，現(xiàn)在卻又似火山般熱烈。

    楊焱看得發(fā)怵。

    同時他也慶幸自己這七年也不算虛度光陰，至少在林思霽表面心意時不會如年少時一般輕而易舉地丟盔卸甲。

    楊焱想，我確實(shí)還喜歡你，林思霽。

    但是我不會再想和你在一起了。

    你的感情，也不是我不想要。

    是不敢要了。

    幾個呼吸間，楊焱做出了決定。

    他吸口氣，說：“我現(xiàn)在沒有談戀愛的打算，所以沒辦法回應(yīng)你的心意……抱歉?！?/br>
    “是沒辦法，還是不想回應(yīng)?！绷炙检V表情未變，平聲回應(yīng)。

    楊焱猶豫下，說：“都有。公司合約規(guī)定不能談，我目前也確實(shí)……沒什么戀愛想法?！?/br>
    林思霽切入：“即使你喜歡我?！?/br>
    楊焱被他噎一下，承認(rèn)：“嗯?！?/br>
    “這樣。”林思霽微微坐直，拉開安全距離，“我知道了?！?/br>
    迫人的氣場撤去，楊焱暗暗松口氣，放松下來才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內(nèi)心不知該說是慶幸還是遺憾。

    他告誡自己不要再想，然后打圓場一般開口：

    “我們可以做朋……”

    “那我可以追你嗎？”

    他的話語與林思霽的撞到一起，偽裝的平和瞬間破碎，語調(diào)帶著字句一同狼狽逃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