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宇南面色鐵青，好一會兒才開口：“你怎么會在這，你們在干什么?！?/br>
    “我過來找楊焱約個飯。”林思霽中規(guī)中矩答，“和老師請過假了?！?/br>
    “這是請不請假的問題嗎？”李宇南莫名被這一句激怒，抬頭低聲怒斥，“林思霽，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知道?！绷炙检V不卑不亢地答，他看一眼楊焱所在卡座，對李宇南說，“我一會兒會和舅舅解釋的，等送完楊焱回去后?！?/br>
    “一會兒？”李宇南被他氣笑了，“沒有一會兒了小子，你現(xiàn)在就跟我回家，和你媽解釋去……啊，我真是服氣了，當(dāng)時你跑出來學(xué)編導(dǎo)，你媽說你學(xué)壞了我還替你說話，說是孩子叛逆期來了……現(xiàn)在看來你媽還真有遠見，我是沒想到你居然叛逆到這個程度，學(xué)個編導(dǎo)學(xué)到跟男的搞到一塊……”

    “舅舅?！彼秸f越過分，林思霽聽不下去，打斷道，“這是兩碼事。”

    李宇南胸口劇烈起伏，他厲聲說：“不管怎樣，你小子今天必須回家給你媽一個解釋，別一會兒了，我車就在邊上，現(xiàn)在就走?！?/br>
    說罷，他猛地起身，要去拉林思霽。

    林思霽后退一步，避開他的拉扯。

    李宇南一拉空了，動作勢頭止不住，撐著桌子站穩(wěn)。

    林思霽看著他有些狼狽的身影，無奈道：“舅舅，我今年也21了，不是那種犯了錯就要找家長的年齡……何況這并不是錯?！?/br>
    李宇南冷聲說：“是不是錯，回家讓你媽判斷?！?/br>
    林思霽說：“我會告訴她的，但在那之前我要先和舅舅你談?wù)劇僬f，我媽這兩年身體不好，忽然這么回去，會刺激到她?！?/br>
    李宇南冷笑一聲：“你也知道你媽身體不好?！?/br>
    林思霽嘆口氣，語氣懇求幾分：“我知道現(xiàn)在說什么舅舅你都聽不進去，所以舅舅你先冷靜一會兒。而且舅舅你也不希望把旁人卷進家事來吧，等我把楊焱送回去，再慢慢跟你解釋好嗎？”

    李宇南神色還是不虞，但他確實不愿意在公眾場合把事情鬧得難看，只得默許林思霽的建議。

    見李宇南沒有異議，林思霽笑下，轉(zhuǎn)身回了楊焱那桌。

    他坐下，心中暗松口氣。

    楊焱隨口問：“這么久？”

    林思霽穩(wěn)下心思，沖他笑下：“洗手間人有點多?！?/br>
    異地戀的情侶總是能在重逢收獲短暫的喜悅，然后便要面對分離的不舍。

    吃完飯?zhí)炀秃诘貌畈欢嗔耍炙检V陪楊焱走回出租屋。

    兩人在樓下停頓。

    楊焱開口：“要不要上去……”

    他忽地想起林思霽曾對此發(fā)表的言論，語句一頓，急剎打住。

    林思霽看穿他的納悶，笑著說：“不了，時間來不及。”

    楊焱微微垂眼：“那好，再……”

    他話沒說完，就被林思霽擁了個滿懷。

    林思霽環(huán)住他的肩膀，順毛似的在他腰上拍兩下。

    “不要哭喪著臉啊，不然我都不舍得走了。”

    楊焱回抱回去，小聲說：“沒有……”

    兩個男生在大街上摟摟抱抱還是太顯眼，最終是楊焱受不了旁人好奇的視線，伸手推開林思霽。

    “下次見?！?/br>
    林思霽笑：“下次見，上去吧?！?/br>
    他看著楊焱的身影消失在門口，轉(zhuǎn)身往路邊走去。

    路邊停了一輛深棕色的寶馬x6，林思霽握上門把手，表情冷淡地拉開門。

    李宇南坐在駕駛座上，手指間夾著根煙，窗戶也不開的在那吞云吐霧。

    林思霽一進門就被煙霧嗆了下，他回身把窗戶打開：“這么抽對身體不好?！?/br>
    李宇南沒回，只又抽一口：“你這是氣我呢。”

    “氣你？”林思霽愣一瞬，隨即明白李宇南是指自己明知道他在車?yán)镞€做出擁抱楊焱的行為一事。他說，“沒有，只是普通情侶的正常分別行為罷了。”

    “普通情侶，正常？”李宇南冷笑一聲，他拿煙尖懸空點下林思霽，恨鐵不成鋼道，“你這樣，放十幾年前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?！?/br>
    “這不是十來年后了嗎，觀念開放了?！绷炙检V輕描淡寫地答。

    李宇南狠狠吸一口煙，吐出后開口：“如果你現(xiàn)在分手的話，我可以考慮不告訴你媽?！?/br>
    林思霽干脆利落：“不分?！?/br>
    “好家伙，有骨氣。”李宇南恨恨說，“不愧是我李宇南的外甥！”

    林思霽：……

    他微微側(cè)頭，從窗外看去，四樓的一間屋子亮燈，一個圓溜的腦袋出現(xiàn)在窗口處。

    楊焱扒拉著窗戶往下看，沒看到想看的人后默默起身離開。

    林思霽目睹這一切，回頭開口：“不分?！?/br>
    “知道你不分了！”李宇南暴躁開口，“不用說兩遍來刺激我?！?/br>
    他最后吸一口煙，從側(cè)邊摸出一個煙灰缸，把煙摁滅在其中，然后開口：“你真的不分?！?/br>
    “不分?！?/br>
    李宇南煩躁的把煙灰缸往邊上一塞：“你這孩子怎么就這么叛逆呢?！?/br>
    林思霽說：“不是叛逆。”

    李宇南伸手做個“打住”手勢：“那小孩，叫楊焱對吧，你知道他要進娛樂圈的。你知道你這么做是在害他嗎？”

    林思霽沒說話。

    李宇南繼續(xù)說：“那小孩看起來挺靈的，屬于命里帶火的那種……你有想過自己會成為他前進路上的絆腳石嗎？你有考慮過你可能會害他聲名狼藉嗎？不說別的，就論眼前，你和他搞對象的事一爆出來，這板上釘釘?shù)慕巧隙ň蜎]了，換人了，不可能給他演了。”

    林思霽說：“舅舅是在威脅我嗎？”

    李宇南嗤笑：“威脅？這是事實，主演的同性戀情放哪個劇組里都是定時炸彈，一旦爆出來整個劇組都跟著完蛋。就算是出于利益考慮，我都有必要把他換下來?！?/br>
    “不要這樣做。”林思霽說，“他的私生活不會影響到電影的，我保證?！?/br>
    “你拿什么保證？”李宇南氣樂了，“你有能力保證嗎？你有什么資格拿別人的利益下賭注??？你要是想袒護他，行，沒問題，你自己拍部片子，欽定他當(dāng)男主。但是你現(xiàn)在連自己拍片的勇氣都沒有吧？”

    林思霽眼神晦澀不明：“我可以拍?！?/br>
    “好，你去。”李宇南說，“讓他別跟王樹聲了，當(dāng)你的男主去。他干嗎？他上趕著當(dāng)這冤大頭嗎？他會放著走紅的機會不干跟你闖嗎？就算他腦子一熱答應(yīng)了，過幾年你們分開了，他清醒了，回頭看現(xiàn)在……你覺得他會怎么想？他會后悔嗎？他會恨你的！”

    李宇南的話語尖銳，戳得林思霽心口微疼，他避開李宇南的視線，又往樓上看去。

    楊焱不知道第幾次路過窗邊，停下腳步，不死心地往樓下瞄。

    林思霽喉結(jié)滾動一下，最終什么話都沒說。

    和李宇南談話花費了些時間，但林思霽還是趕上了回去的高鐵。

    他撐著腦袋看著漆黑窗戶上自己的倒影，分別的苦悶和被發(fā)現(xiàn)的焦躁環(huán)繞心間。

    那天晚上，林思霽躺在床上，日常做一日總結(jié)。

    李宇南最后的話浮現(xiàn)耳邊：“我不會強迫你們分開，但林思霽，人是需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(zé)的，你能為自己的未來負責(zé)，你能為楊焱的未來負責(zé)嗎？好好想想吧?！?/br>
    不能。

    林思霽想。

    很顯然我不能為楊焱的未來負責(zé)。

    那要分開嗎？

    不要。

    我絕對不想分開。

    你覺得你做錯了嗎？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沒有。

    有完美的解決方法嗎？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有一個，不算完美的辦法。

    要跟楊焱說嗎？

    再看吧。

    第二日，林思霽陰沉著臉去集訓(xùn)。

    因為黑眼圈太重，黃越還關(guān)切了他幾句。

    林思霽禮貌回應(yīng)，同時暗暗套出李宇南還未告知黃越自己和楊焱的事這一情況。

    是好消息。

    說明李宇南還不想把這事鬧大。

    但它好的程度也有限，只能讓林思霽沉重的心情稍微活絡(luò)一些，并不能徹底搬走他心上大石。

    “對了黃老師。”林思霽課間時去找黃越，“關(guān)于獨立拍攝電影，我有一些疑惑，或許可以請教一下您嗎？”

    “當(dāng)然?！秉S越欣然答應(yīng)，“終于想通了？這就對了，年輕人還是要有沖勁！”

    晚上，林思霽打開電腦，修改拳擊手的劇本。

    他給這個劇本起了個名字，叫《籠中信》。

    演員一欄，林思霽打下楊焱的名字，然后又在后面加了個問號。

    這是他想出來的辦法。

    要是不想被人要挾，最好的方法確實是自己搭臺子唱戲。

    但是，楊焱會答應(yīng)嗎？

    林思霽心中浮現(xiàn)幾絲猶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