鳳恍冷笑了一聲，扇子一收，指向了他。

    一個獄卒當即領(lǐng)命，拿起桌子上的一個狼牙棒，走過去就朝著他的肚子不留余力地來了一棒。

    顧黎野本就身子骨弱，這一腳下去他感覺胃都差點和骨頭一起碎了，一口血噴了出來，下意識地想抓住點什么東西，可他身邊什么都沒有，雙手反手一抓，只抓住了涼的手疼的鐵鏈子。

    鳳恍似乎很喜歡眼前這一幕，像是在看什么好看戲劇似的笑了起來，笑了好半天之后，他才道：“顧公子，這里可沒有謝未弦?！?/br>
    顧黎野被這一棒打的太痛，開始有些頭昏目眩，他喘了幾口氣，抬起頭。

    “你別驚訝?！兵P恍說，“我當然看得出來。朝中好幾個人的家里人或雜役都見過你們兩個走在一起過，你們一起進過客棧，還去郊外折過花，明燈也放過。雖然那些老頑固只覺得你倆親密過了頭，但我一想，斷袖又非絕了種，便覺得其中不對，就去驛站查過?！?/br>
    “這一查可就出來好東西了?！?/br>
    “你這三年里，幾乎每兩個月都會給他寄一封信，他當然也一樣。你們雙方的信中內(nèi)容全無，空有空白。所以即使是有心人盯著，也什么都盯不出來。這也難怪，因為你真的什么都沒寫?！?/br>
    “你是個聰明人，知道半個京城的眼睛都在你身上，所以我猜，你們的約定大概是這樣的——會定時給彼此寄一封空白的信，以告平安與思念，對吧？”

    ……還真讓他給說對了。

    顧黎野咬了咬牙，把嘴里的血咽了進去，依舊不發(fā)一言。

    “那你們可真膽大啊?！兵P恍道，“這可是和在百官和陛下的眼皮子底下偷情沒兩樣了?！?/br>
    “可笑?！鳖櫪枰皢÷暤溃盎ハ嗉膫€信都能讓你說成偷情，怎么，難不成你沒和你夫人同房過？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鳳恍臉色一下子陰了下來，“打?！?/br>
    幾個獄卒就拿著刑具圍了上來。

    那是他噩夢的開始。他們上來按住他的手，把他按在墻上，拿著短刀插穿他的手背，揮舞著棒子棍子把他渾身上下都打一遍，拿著刀插進他的肩膀里左右攪動。

    顧黎野不記得這樣的酷刑了多久，他在中途就昏過去了。

    后來，他是被一桶冰水潑醒的。

    “別睡呀?！兵P恍笑著說，“這還沒天亮呢?！?/br>
    顧黎野眼睛都紅了，喘著氣瞪著他看，水順著他的頭發(fā)往下滴。

    “好眼神?！兵P恍說，“很像我們家去年剛被我打死的狗?！?/br>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好了，讓你吃了這么多苦頭，我們也差不多可以進入正題了?！兵P恍低頭抬起手，吹了一把指甲縫里的灰，說，“你在朝上承認了謝未弦要謀反，但是卻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凈。我不太滿意，所以呢，麻煩你承……”

    顧黎野一下子就明白他要什么了，于是忽的笑了一聲，道：“我要謀反?！?/br>
    鳳恍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他有點難以置信地抬頭：“？”

    “怎么了，你不就是想聽這個嗎?！鳖櫪枰暗?，“你要我承認我跟他一起試圖謀反，這樣好把我們兩個一起鏟除，是不是？”

    鳳恍笑了一聲：“聰明?！?/br>
    他正要再說些什么，顧黎野卻打斷了他：“是我自己要謀反的?！?/br>
    “……？？”

    “我自己要謀反?！鳖櫪枰罢f，“我對那狗娘養(yǎng)的皇帝早就不滿意了，我要謀反，把他那腦袋割下來吊在京城門口日曬雨淋，還要把先帝從棺材里挖出來丟到荒郊野外喂野狗，我想干這些很久了，今晚剛要付諸行動才出門的，怎么樣？”

    鳳恍被他后邊那大不敬的話給說驚了，但過了一會兒，他就琢磨過味來了：“等等，你不會——”

    果不其然，顧黎野說：“只有我要謀反，我就是個瘋子，昨天我說的話全是在潑境安侯臟水?！?/br>
    鳳恍目光一凜。

    這個瘋狗?。?/br>
    真是夠可以?。。?/br>
    顧黎野心里清楚，事情走到這一步，他已經(jīng)無路可走了，也很有可能會死在這個牢獄里，境安侯也不太可能能及時趕得過來救他。

    顧黎野沒了前路，謝未弦卻還有，如果他也被扣了謀反的帽子，軍機處所有軍士都可以對其展開追殺，無則根本動不了境安侯！所以，為了他能平安順利到達京城展開行動，顧黎野就要把所有的罪過所有的錯都攬到自己身上?。?/br>
    鳳恍氣的牙都快咬碎了：“你昨天在朝上公然說的話，說收回就收回！？！”

    “我哪兒說要收回?！鳖櫪枰靶Φ?，“朝中文武百官，不會會相信一個要謀反的瘋子在朝上說的話吧？我連那磕頭磕得可都是虛情假意的，你不會看不出來吧？不會吧，鳳大人？”

    “你……??！”鳳恍氣的要吐血，“那我又怎么相信你現(xiàn)在說的話！？”

    “我都告訴你我要謀反了?！鳖櫪枰暗溃澳阋聪嘈盼椰F(xiàn)在的話，要么相信我昨天的話。不過，剛才你把我逮了個現(xiàn)行，很顯然我現(xiàn)在的話才是正確的?！?/br>
    “……這不對！我逮你的時候你是去給謝未弦通風報信的?。　?/br>
    “你看到了？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去做準備謀反？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鳳恍被他氣失語了。

    顧黎野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了，他笑著笑著，揚起了頭，把口中的血咽回了肚子里，然后扯著冒血的嗓子沖著牢獄外喊道：“我要造反吶——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