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5節(jié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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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個問題,問那位黑影可能比較合適。 “沒有,你們呢?” 謝鏡辭踮腳將他端詳一番,確定沒有傷痕,才滿意地站正:“我已經(jīng)了解到如今的大致情況――蠱師在潮海山設(shè)下了蠱心陣法,有迷惑心智、催生恐懼之效。除了我們,其他村民也被困在其中,必須盡快將陣法破壞,否則他們就完了?!?/br> 孟小汀好奇:“為什么大家會突然之間全部消失,如今又在潮海山里匯合?” “他除開陣法和蠱毒,還動用了幻術(shù),制造出眾多分裂的小空間,讓我們難以同彼此相遇。但村民人數(shù)眾多,憑他一人之力,很難維持如此龐大的術(shù)法,漸漸消退在所難免?!?/br> “不對不對,”顧明昭忍著渾身劇痛,嘶了口冷氣,“你為何會知道得如此詳細?你真是謝小姐?” 謝鏡辭伸手一指地上的蠱靈:“它告訴我的?!?/br> 無形的淚,從眼眶里飆了出來。 蠱靈罵得更大聲。 這女人她不正常,拿著把刀不打也不殺,只是一個勁跟在它身后,慢條斯理地詢問山中情況,聲稱只要如實交代,就能放它一條生路。 它由毒蝎所化,是所有蠱毒中自我意識最強的一個,拼了命地想要活下去,于是知無不言,毫不猶豫賣了自家主人。 后來它被榨得一干二凈,什么消息都講不出來,面目猙獰地沖她喊:“我全說了,真全說了!你就放過我吧!你之前答應(yīng)過的!” 結(jié)果那女人答:“我答應(yīng)過嗎?你之前偽裝成孟小汀騙了我,這次換我騙回來,禮尚往來,咱們扯平了――不過分吧?” 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正道修士,真是好單純不做作。 蠱靈幾乎要被氣到郁卒。 顧明昭隱隱對它生出了一點同情。 “陣眼就在山中,我和裴渡前去破解便是?!?/br> 那蠱靈畢竟是陰險嗜血之物,謝鏡辭對它的破口大罵不做理會,倏而聽見一聲慘叫,原來是裴渡一劍刺穿了它的胸膛。 她抿唇笑笑,繼續(xù)道:“如今幻術(shù)漸破,村民們會逐漸現(xiàn)身,他們深陷危機,又毫無自保能力,還望諸位前去相助,把傷亡拉到最小?!?/br> “放心交給我們吧!” 孟小汀從儲物袋拿出一顆補靈丸,恢復了斗志昂揚:“你們也務(wù)必小心。” 顧明昭顫顫巍巍站起身來,多虧裴渡給的那粒丹藥,疼痛被止去了大半。 他抬手抹去嘴角血跡,晃眼一望,見到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、正站在靜謐角落里的少女。 她與顧明昭四目相對,下意識攏了攏衣襟,低下腦袋。 “韓姑娘,別怕?!?/br> 他說話時傷口一扯,疼得齜牙咧嘴,許是覺得不好意思,耳朵泛起薄紅,努力把五官擺正:“你跟在我們身后便是。我雖然沒什么能耐,但絕不會讓你在我之前受傷?!?/br> 少女靜默須臾,終是攏緊外袍,安靜點頭。 * “陣眼位于山頂,在東南西北四處陡崖,都設(shè)有加固的陣法。只要將它們一一損毀,就能破壞蠱心陣?!?/br> 謝鏡辭行事毫不拖泥帶水,手中長刀一晃:“步行太慢,我打算御刀前往,到時候定有眾多蠱靈前來追殺,就靠你啦?!?/br> 她說著默念御刀術(shù),跳上鬼哭,朝裴渡勾勾手指:“你可要抓緊,別掉下去了?!?/br> 裴渡抱著湛淵,乖乖點頭。 謝小姐在學宮時,御刀術(shù)從來都名列前茅,在其他人都還不甚熟練之際,她就已經(jīng)能在群山之中肆意穿行。他偷偷看過幾次,無一不是又快又險,叫裴渡心驚膽戰(zhàn),唯恐她一個不留神出了事。 與他的循規(guī)蹈矩、乏味不堪相比,謝小姐總能過得與眾不同。 踏上鬼哭刀時,因為離得近,很容易就能聞到她身上暖融融的清香。裴渡脊背僵著,不敢抱也不敢靠,直挺挺站在謝鏡辭身后。 鬼哭騰起的剎那,速度快得前所未有。 凌厲長刀刺破夜色,霧氣虛虛渺渺地散開。他感受到四面八方涌來的冷氣,如同置身于風暴眼中心,當鬼哭一往無前地上行,耳邊傳來謝鏡辭清脆的笑。 “抓穩(wěn)?!?/br> 長刀如疾電。 陡然的加速讓他不由自主地身體前傾,一顆心隨之高高提起,謝小姐的身體纖細柔和,裴渡不敢用力,遲疑片刻,用左手按上她肩頭。 “只是這里嗎?” 謝鏡辭忽然回過頭,在漆黑夜色里,滿天星辰盡數(shù)墜落她眼中。 明艷,張揚,熠熠生輝。 她勾了唇,眼尾一挑,仿佛溢出清淺瑩亮的月色,嗓音被風吹得有些模糊:“我的腰應(yīng)該挺軟哦,裴渡。” 他的心跳在那一瞬間暫停。 然后瘋狂爆開。 一只蠱靈尾隨而來,長刀并未停下,勢如閃電繼續(xù)往前。 裴渡按耐住心下劇烈顫抖,左手覆上她腰間。 他的左手像是完全僵住。 少年滿面皆是紅,劍氣則帶著殺意扶搖直上,將蠱靈瞬間斬殺。 “會不會太快?” 謝鏡辭仍在笑:“你若是覺得害怕,大可告訴我?!?/br> “不用……謝小姐?!?/br> 裴渡話一出口,才發(fā)覺自己的嗓音在顫。 他真是沒救了,僅僅因為撫摸謝小姐的腰,就變成這么沒出息的模樣。今后若是―― 這個念頭像火,將他燙得一驚。 蠱靈自四面八方而來,匯成一片漆黑長河。謝鏡辭的長刀帶了摧枯拉朽之勢,刀光重重疊疊,恍如層層蕩開的水波,所過之處邪祟無處遁形,哀嚎陣陣。 風聲越來越大。 連裴渡自己都沒意識到,他的嘴角在很早之前便高高揚起,當少年在漫天星光下仰頭,亮芒盡數(shù)墜入眼中,清光回蕩不休。 他從未感到如此肆意,仿佛成為了來去自如的疾風,裹挾著橫掃八方的張揚。 這是謝小姐的世界。 當他在黑暗里茍且偷生的那些年,她一直是這般快意瀟灑,想說便說,想做就做,光芒萬丈。 他們之間隔了那么遠那么遠的距離,裴渡向來只能遠遠看著她,無聲抬起視線,像在注視一場精彩絕倫、卻也觸不可及的夢。 因而此時此刻,就像在做夢。 他不知怎地闖入了謝小姐的世界,變成其中之一。耳畔是她清凌凌的笑,刀光劍影交疊不休。 那是屬于謝小姐的刀,以及屬于他的劍。 靈力四蕩,當山頂明滅不定的陣眼被一舉擊潰,漫天大霧頃刻消退。 蠱師早已不見蹤跡,不知逃去哪里。謝鏡辭仿佛仍未盡興,笑吟吟地開口:“裴渡,想不想兜風?” 他想不明白這個詞語的意思,茫然接道:“兜風?” “兜風啊,就是――” 她說到一半便停下,不留給裴渡任何緩沖的余地,兀地聚力,長刀發(fā)出一聲嗡鳴。 在謝鏡辭壞心眼的笑里,裴渡猝不及防,雙手抱上她的腰。 柔軟得過了頭,像流水一樣往里收攏。 過快的速度讓他來不及思考,只能感到指尖輕顫。 這是他喜歡的姑娘。 她那樣耀眼,和她在一起的時候,連黯淡不已、乏味無趣的他,仿佛也能沾染上一些瑩輝。 裴渡有那么那么喜歡她。 因而也往往會感到遲疑,想著自己究竟能否配得上她。 穿過郁郁蔥蔥的潮海山,便是一望無際的海。 隨著霧氣消散,星空與月亮一點點撥開云霧露出來。海水倒映著天幕,星光四溢,零零散散點綴其中,月色則是朦朦朧朧,蒙在水面之上,如同薄紗。 等看不見沙灘,四周只剩下大海時,謝鏡辭的速度漸漸慢下來。 耳邊是無窮無盡的潮聲,靜謐又喧嘩。 “等會兒回去,直接找顧明昭?!?/br> 她長長舒了口氣:“之前與他們道別時,孟小汀對我傳音說了些東西?!?/br> 當時孟小汀倉皇逃竄,遇見顧明昭與韓姑娘。按理來說,每人身后跟著一只蠱靈,一共便有三只,而顧明昭開口,卻用了“倘若那兩道黑影繼續(xù)徘徊”的說法。 若說他早就解決了跟在自己身后的蠱靈,以那人弱不禁風的模樣,定不可能。唯一的解釋,只能是他身后并無蠱靈。 可為何只有他例外。 倘若顧明昭就是蠱師,當時大陣封山,無異于他的主場,一旦啟動蠱心陣法,輕而易舉便能逃脫。 謝鏡辭故意避而不談,是想等陣法破開,以免打草驚蛇。 但看他當時頭破血流的樣子……真正的蠱師明明只要藏在暗處就好,那樣拼命,似乎并沒有什么意義。 更何況,蠱蟲理應(yīng)不會傷害主人。 她說罷一頓,只覺想得腦袋發(fā)疼,于是忽然轉(zhuǎn)了話題,背對著裴渡輕聲笑笑:“我的御刀術(shù)還不錯吧?” 裴渡:“……嗯?!?/br> “我練了好久好久,倘若不能好好表現(xiàn)一下,那也太丟臉了。” 謝鏡辭仰頭,看一眼天邊高高懸著的月亮:“小時候不懂事,總想得到旁人沒有的寶貝,其中最大的心愿,就是飛到天上抓住月亮。只可惜無論怎樣練習,都夠不著月亮的邊?!?/br> 直到后來經(jīng)歷了越來越多的小世界,她才終于明白,原來月亮并非是個掛在天邊的小小圓盤,要想把它握在手中,只能成為一個無法實現(xiàn)的妄想。 “不過如今想想,天邊那個太遠,壓根不可能碰到,要想抓住月亮,還有其它辦法?!?/br> 她說到這里轉(zhuǎn)過身來,眼角眉梢盡是笑意:“你知道是什么嗎?” 裴渡很認真地開始思考,很快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,引動靈力,勾起一汪映了明月的海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