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0節(jié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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更何況,它還知道謝小姐的秘密―― 它聲稱謝小姐受了某種力量的強迫,才會對他那樣好,可所謂的“某種力量”,又究竟是什么? “好像已經(jīng)很晚了?!?/br> 謝鏡辭瞥一眼窗外的落雨,摸了把裴渡額頭:“還好不燙。你之前不舒服是吧?明日還要早起,不如早些休息,等著第二日的好戲。” 明天是裴鈺的主場,屆時名門正派齊聚一堂,不僅他,連裴風(fēng)南和白婉也會面上無光。 風(fēng)水輪流轉(zhuǎn),她爽了。 * 對裴鈺的公審,定在第二天辰時。 裴府的問劍臺立于后山之巔,寬敞明朗、云霧繚繞,因下著蒙蒙細(xì)雨,整個山頭都暈開了層層水氣,雨霧編織成細(xì)密巨網(wǎng),映出遠(yuǎn)山蕭瑟,平添寒涼風(fēng)骨。 四把巨劍石雕分別立于東西南北四面,巍峨高聳,恍恍然有破天之勢,在霧氣里乍一看來,如同四個脊梁高挺的巨人,凜冽非常。 謝鏡辭有靈力護(hù)體,并不覺得太冷,抬頭望去,只見一道靈力屏障橫亙于半空,好似鋪開的巨大傘蓋,為眾人擋去雨簾。 問劍臺向來是決斗與審判之地,寬闊的平臺看似不染塵埃,其實不知沾過多少人的鮮血。 她沉默環(huán)視四周,忽然想起,當(dāng)初裴渡受到家法,應(yīng)該也是在這個地方執(zhí)行。 那應(yīng)該是又冷又疼的。 謝鏡辭心下發(fā)悶,輕輕用指尖勾住他的手指,引得裴渡身形微頓。 他居然沒有掙脫。 她原本還以為,按照裴渡的性格,定會覺得在大庭廣眾下做這種事不合禮數(shù),一邊拘拘束束地后退,一邊小聲說什么“謝小姐,這里人多”。 謝鏡辭頗有些詫異,迅速抬頭,入眼是少年人線條流暢的下頜與側(cè)臉,還有耳根上嫣然的紅。 裴渡紅著臉,嘴角卻是輕勾。 這個人居然在偷偷笑。 似是察覺到這道不加掩飾的視線,他唇邊笑意未退,倉促轉(zhuǎn)過頭來,一垂眼,就見到身旁的謝小姐挑著眉,滿臉?biāo)菩Ψ切Α?/br> 嘴角的弧度頓時僵住。 裴渡沉默須臾,像是破罐子破摔,用左手將她的整只手一把握住――這回輪到謝鏡辭怔忪一愣了。 因有靈力擋去雨絲,縱然山間煙雨朦朧,問劍臺上卻是清明一片。 也因此,置身于正中央的裴鈺格外醒目。 他像是一夜之間白了頭,但又并非仙俠劇里如覆雪霜的銀白,而是烏黑長發(fā)里夾雜著片片銀灰,讓人想起春寒料峭,地面上一簇簇尚未融化干凈的雪。 模樣也仿佛老了十多歲,眼眶紅成了核桃,想來是哭了整夜。 莫霄陽撓撓腦袋,用了很小的聲音:“千樹萬樹梨花開啊?!?/br> 謝鏡辭對此深表同情,難過得差點笑出聲。 “我、我是冤枉的!” 裴鈺仍在聲嘶力竭地大喊:“那、那可是云水散仙的心魔!她有何等實力,你們又不是不清楚!我一介小輩,怎能抵擋那心魔的蠱惑,剛一遇上它,便被陡然迷了心竅――這不能怪我!我當(dāng)時什么也不知道,不過是它cao縱的棋子??!” 這口鍋真是又大又圓,看來他推給裴渡不成,又找了云水散仙的心魔來充當(dāng)背鍋俠。 “我呸!我事后特意詢問過云水散仙,心魔究竟會不會影響神智。” 一名圍觀的劍宗弟子怒道:“她說那只是一縷殘魄,你破壞護(hù)心鏡前,整個秘境都被她的靈力穩(wěn)穩(wěn)壓制,它根本做不了任何手腳!事到如今,你還想狡辯么!” 他身側(cè)的青衣少女亦是冷笑:“我與師兄早知道你會講出這種說辭,因此也特意用了留影石,怎么,裴二公子莫非想要親眼看一看,云水散仙是如何說出的那番話?” 裴鈺渾身發(fā)抖。 “說起來,我這里也有一顆留影石,記錄了裴二公子在秘境中的丑態(tài)?!?/br> 不遠(yuǎn)處的龍逍溫聲笑笑:“多虧有孟小汀姑娘珠玉在前,為我們提供了個好法子。” 他話音方落,立即有不少人朝孟小汀所在的方向投來視線。 她從小到大當(dāng)慣了混水摸魚的隱形人,乍一置身于這么多視線之下,只覺得頭皮發(fā)麻,匆匆往謝鏡辭身邊一靠:“這人干嘛要突然提起我!” “昨夜我們商討良久,已有了決策。” 劍宗為首的長老看上去不過二十多歲,身著一襲紅衣,眉目之間盡是桀驁不馴的冷意,說著微揚下巴:“剔除仙骨、筋骨盡斷,囚于仙盟地牢之中,不得放出?!?/br> 仙盟地牢。 謝鏡辭眉間一動。 “仙盟地牢?那里關(guān)押的全是修真界窮兇極惡之徒!” 白婉上前一步,顫了聲:“裴鈺雖做出……做出那種事,但也不至于罪大惡極,還望諸位道友留他一條――” 她話沒說完,就被身邊的裴風(fēng)南按住右手。 “不至于罪大惡極?” 滿目正氣的男人眉頭緊蹙:“他因一己私欲,坑害那么多同輩同胞,要是心魔沒被除去,整個秘境里的人,全都會沒命!我們裴家不需要這種畜牲!” 裴鈺如遭雷擊,不敢置信地呆立當(dāng)場。 謝鏡辭從心底發(fā)出冷笑。 不愧是裴風(fēng)南,哪怕在這種時候,心里想的念的,還是“他們裴家”的名聲。 或是說,他裴風(fēng)南的名聲。 因此他絕不會允許家門之中出現(xiàn)敗類,能毫不猶豫把裴鈺掃地出門,如同丟掉沒用的垃圾。 裴鈺這回是當(dāng)真再無靠山了。 “不是……不是我!” 他心知走投無路,眼淚洶涌而出,跪在地上用力磕頭:“對不起,對不起!都是我的錯……娘,救我!” 白婉面無血色,奈何面對著裴風(fēng)南的威壓與無數(shù)人直勾勾的視線,她只能輕闔眼睫,不去看他。 她也不想變成這樣的。 他們母子之所以淪落到如今這般地步,全是因為,全是因為…… 女人艷麗的眉眼蒙了水色,長睫之下,是逐漸增生的熾熱恨意。 全是因為裴渡。 為什么他能絕處逢生,得到謝家青睞,而他們機關(guān)算盡,到頭來什么都不能撈到。 她恨,也不甘心。 總有一天,她要把小鈺受到的苦難……千倍百倍地奉還。 “裴家并無異議?!?/br> 裴風(fēng)南的聲音聽不出起伏:“將裴鈺投入仙盟地牢……即日執(zhí)行。至于其它賠償,公審之后,我與諸位再做商議。” “不、不要?。 ?/br> 裴鈺目眥欲裂:“裴風(fēng)南!你如今倒是道貌岸然……誰不知道你裝腔作勢!說我是畜牲,你又是怎樣在對我們!我們是你兒子嗎?分明是光耀門楣、為你增光添彩的工具!” 眾人嘩然。 他笑得更歡:“尤其是裴渡,真有意思,他小時候常受家法,被打得站不起來,原因是什么?因為他用不出金丹期的劍訣,他那時候才剛剛筑基!” 謝鏡辭心口猛地一跳。 裴鈺還想再說些什么,忽有一道掌風(fēng)自高臺而來,不偏不倚正中胸口,將他擊退數(shù)丈之遠(yuǎn),吐出一口鮮血。 再看掌風(fēng)襲來的方向,裴風(fēng)南臉色已然鐵青。 “至于裴渡――” 裴鈺卻是繼續(xù)哈哈大笑,一邊咳一邊啞聲道:“你在鬼冢殘害我與娘親,這個仇我還沒忘,蒼天有眼,你鳩占鵲巢,奪了我與明川的機緣氣運,遲早會遭到報應(yīng)!” 他自知完蛋,即便在最后一刻,也要拉裴渡下水。 謝鏡辭心里一陣惡心,冷言出聲:“奪了你的氣運?這就是你為自己無能找到的理由?” 裴渡低聲:“……謝小姐?!?/br> “據(jù)我所知,你與裴渡并無交集,無論學(xué)宮、秘境還是練劍,都沒有能撞上的時候?!?/br> 她說著笑笑,滿目盡是諷刺:“你們裴家人有個特點,最愛把錯因推到別人頭上,卻看不清一個事實――即便沒有裴渡,你也只不過是個不堪大用、心思齷齪的庸物?!?/br> 裴鈺被噎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,又吐了口血。 “要說湛淵劍,你在他之前就進(jìn)了劍冢,也沒見湛淵認(rèn)你做主;要說裴風(fēng)南親自教授的劍法,在裴渡來之前,你也早就學(xué)完了――我倒是想知道,裴二少爺比他多活了那么多年,修為也高出整整一階,為何還會慘敗于裴渡劍下,丟人現(xiàn)眼?!?/br> 謝鏡辭嗓音愈冷:“至于鬼域一事,明眼人都能瞧出貓膩――你在歸元仙府故技重施,沒想到會出事吧?” “其實我一直在想。” 她身后的莫霄陽佯作沉思狀:“如果裴渡真想害人,為什么要動用禁術(shù)除去邪魔,把自己的身體弄得一團(tuán)糟――畢竟這次在歸元仙府,二公子始終縮在角落,沒怎么動手,這才是作亂之人應(yīng)該有的反應(yīng)吧?!?/br> “而且還自己暴露了身體里的魔氣?!?/br> 孟小汀在一旁搭腔:“這不是作繭自縛、自討苦吃嗎?正常人不至于這么蠢吧。” 此事本就存疑,如今被他們當(dāng)眾指出,不少人皆露了了然的神色。 裴鈺匍匐在地,脊背顫抖不已。 曾經(jīng)不是這樣的。 他本應(yīng)是被眾星拱月的那一個,裴渡向來孑然一身,任由他們冷嘲熱諷,為什么現(xiàn)在……他卻成了孤零零的可憐蟲,裴渡身側(cè)卻有那么多同伴? “裴風(fēng)南氣得臉都成方塊了。” 莫霄陽嘖嘖搖頭:“這叫什么,家門不幸?!?/br> “不?!?/br> 謝鏡辭雙手環(huán)抱,哼笑應(yīng)他:“父慈子孝啊?!?/br> * 裴家事畢,謝疏高興得很,臨行之前不忘了嘿嘿笑:“今日趁著大家心情不錯,回家開一壇珍藏老窖――滿園春,聽說過沒?” “滿園春可不適合孩子喝?!?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