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4節(jié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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刀光劍影勢如破竹,屬于邪術的力量被頃刻斬斷,然而霧氣無形,即便被擊潰大半,還是有少數(shù)悄然滲進血液與皮膚。 裴渡的動作出現(xiàn)了剎那凝滯。 眼前浮現(xiàn)起無比熟悉的景象,孤月,殘陽,鬼?;臒o人煙,他渾身血污、狼狽不堪,而在他身前,站立著姿態(tài)桀驁、目光冷然的謝鏡辭。 幻象時隱時現(xiàn),她伸出手,遞來一張單薄紙頁。 退婚書。 “你能給我什么?” 衣著華貴的少女笑得諷刺:“以你這副模樣,怎樣才能配得上我?云泥之別,還望公子認清身份。” 裹挾著腥臭的寒風掠過。 他本應惶恐失落,卻黑眸稍沉,露出一抹笑。 你不是她。 裴渡在心里說。 真正的謝小姐……就在他身邊。 她親口告訴他,與他并肩,求之不得。 她定然不會知道,這句無心之言于他,究竟有多么重要的份量。 像是一顆甜進心里的糖,軟綿綿裹在心尖上。 無論之前經歷過怎樣的蹉跎,生出過多少不平和卑劣的情緒,全都因為這份濃郁甘甜,倏地融化散盡了。 這是他全力以赴這么多年,得來的最好答復。 裴渡沉眸,揚劍。 劍氣匯作悠長龍吟,決然揮出之時,滿目幻象轟然碎裂,靈力狂涌,惹出夢魘一聲痛極的哀嚎。 謝鏡辭凝神吸氣,視線上抬。 她足夠清醒,很快就反應過來,自己入了邪術編織的幻境。 進入裴渡的夢境,與真真正正來到自己夢里,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感受。 夢魘深知每個人心中弱點,并以此為根基,編造出針對性極強的假象。不得不說,以旁觀者的角度審視自身弱點,是種很奇妙的感受。 她原以為會見到多么血腥恐怖的場景,然而環(huán)顧四周,竟然置身于一處雜草遍地、水潭幽然的洞xue,不過轉瞬,身后便襲來一道陰冷疾風。 她看不見身后的情景,心里只剩下一個念頭。 下一瞬,她就會因它而死去。 這應該是她當初秘境遇險時的記憶。 哪怕不記得當天發(fā)生過的所有事情,可瀕死之際的恐懼感,卻還是牢牢留在了心底。 ……什么啊。 原來她害怕的,只不過是這種東西嗎。 夢魘或許能看出她當時的絕望與戰(zhàn)栗,卻怎么也不會想到,在那之后的謝鏡辭并未真正陷入昏迷,而是輾轉數(shù)個截然不同的小世界,迎來一段又一段人生。 對于她而言,死亡早就不是多么新鮮的事情。 那一個個小世界變幻莫測,她命如浮萍,沒有停下來歇息的時候。 生命綿延沒有盡頭,死亡卻也如影隨形,她逐漸習慣,對一切都不甚在意,唯一的念頭,是回家見一見熟悉的家人朋友。 她自認不是好人,性格更是差勁,就連天道尋來打工,給出的也全是惡毒反派劇本,在小世界里眾叛親離,不被任何人喜歡。 孟小汀曾說,幸虧遇見謝鏡辭,才得以改變自己的一生,其實對于她來說,又何嘗不是如此。 沉迷練刀、對交往一竅不通的女孩從小到大形單影只,當被孟小汀抽抽噎噎拉住手腕的時候,謝鏡辭沒告訴她,那是頭一回,有誰愿意同她做朋友。 因為遇見人生里的第一個朋友,她才逐漸學會如何微笑,如何插科打諢,如何用最舒適的態(tài)度,與身邊的其他人相處。 人與人之間的奔赴,唯有彼此都在向對方竭力靠攏,那樣的情愫才真正擁有意義。 想和身邊的大家在一起。 也想讓他們……逃離既定的命運。 只不過是死亡,她早就不再心懷畏懼。 鬼哭驟然上抬,圓弧清亮,迸發(fā)出無可匹敵的亮芒,猶如暗夜孤燈、深潭明月,蕩開層層浩然清泓。 更何況,此時此刻的情景與秘境里相比,總歸有了不同。 她身后不再空空如也,有另一個人守在那里,靜默無聲,卻也可靠至極。 謝鏡辭不知怎地,自嘴角揚起一絲笑意。 可靠到……讓她暫時還無法想象,自己能與死亡扯上任何關系。 接二連三的重創(chuàng),讓浮空而起的神明顫動不已。 山體因它的戰(zhàn)栗,蕩開粒粒四散的石塊,天邊早已分不清究竟是暗云流瀉,還是邪氣吞噬了蒼穹,在聲聲哀嚎之中,謝鏡辭長刀一動。 就是現(xiàn)在。 她與裴渡當了這么多年旗鼓相當?shù)膶κ?,此刻無需多言,僅憑一瞬息的靈力相撞,便知曉了對方意圖。 刀與劍,一紅一白,一戾一冽,伴隨靈力驟起―― 四周喧囂至極,也無比寂靜。 四處奔逃的信徒們迎著滿目淚水,恍惚抬頭之際,盡數(shù)停了動作,瞳孔倏然縮緊,下意識半張了唇,卻發(fā)不出任何聲音。 正在與黑潮相抗、將體力不支的孟小汀護在身后的莫霄陽神色一凜,黑發(fā)被狂風掀起,拂過上揚的眼尾,引出一抹明亮笑意。 但見光華如雨,兩道截然不同卻彼此相容的氣息騰風而起。 有如天河倒灌、繁星垂空,白芒裹挾著冷戾血色,以破空之勢刺入天邊。剎時群山震蕩,籠罩了半邊天幕的黑潮涌動不止,隨著一道悠長哀鳴,竟如被巨力貫穿的布帛―― 不但夢魘,就連那片騰涌滾動的穹頂,都仿佛被斬作兩段! * 和所有話本子的套路如出一轍,在夢魘被撕裂一條口子,從山巔頹然跌落后不久,云朝顏與謝疏終于趕到。 一出延續(xù)了數(shù)年的戲碼,在今日陰差陽錯迎來了結局。 原來夢魘支配此地,已足足有五六十年。 它不具備實體,修煉得比常人慢上許多,便靈機一動想出這個法子,專程尋來對世事心懷不滿、亦或急于復仇之人,為信徒們創(chuàng)造心想事成的夢境,自己則坐享其成,一點點汲取眾人靈力。 謝鏡辭與裴渡只有金丹修為,全力一擊雖然得以將它重創(chuàng),卻并未致死。 謝疏咋咋呼呼把它端詳許久,差點要圈養(yǎng)在家當作寵物,直到被云朝顏擰了耳朵,才正色寫了封信,通知鎖妖塔前來抓捕。 得知真相的信徒無一不是痛哭流涕,他們絕大多數(shù)人被汲取靈力長達數(shù)年,身體透支得厲害,已然失去了再度修煉的能力。 得知所謂神明不過是種失蹤已久的邪祟,不少人當場氣到幾欲升天。 好在監(jiān)察司不再待機吃干飯,得知其中數(shù)人許有難平的冤情,特意加派人手前來調查,承諾必讓真相水落石出。 最值得慶幸的一點是,在村中信徒的指引之下,孟小汀終于找到了娘親。 江清意多年被一直被夢魘附體,作為加速修行的工具,后來身體逐漸承受不住,每況愈下,它才從中離去,帶著幾名信徒前往云京,尋找孟小汀作為下一具身體。 至于江清意,被耗盡全身上下所有靈力之后,理所當然地識海枯竭,在一間木屋里靜靜陷入沉眠。 所幸并未死去。 識??萁卟坏扔谛兴佬?,或許有一天,待她靈力漸漸凝結,能憑借自身意志掙脫束縛,從無邊昏暗里睜開雙眼;又或許有朝一日,他們幾人能尋得天靈地寶,強行把她的意識拉回來。 只要還活著,一切就有希望。 ――以上種種,都是謝鏡辭從云朝顏口中聽來的內容。 裝酷一時爽,爽完火葬場。 她拼盡全力打出石破天驚的一擊,待得收刀,情理之中地沒了力氣。 都說帥不過三秒,謝鏡辭連一秒鐘都沒帥到。 她本以為這就是最為倒霉的事情,大不了吭哧一聲摔倒在地,沒想到身體不穩(wěn)、向旁側倒去的時候,居然被人順勢攬進懷里。 近水樓臺先得月,除了裴渡,那人還能是誰。 他當時似乎也有些窘迫,沉著嗓子問了句:“謝小姐,你還好嗎?” 她本來還算好。 被他一摟,莫名其妙就腦袋一炸,渾身上下都不怎么好。 按照裴渡的性子,本應將她扶好站直,再很有禮貌也很有距離感地后退一步,說上一句“冒犯了”。 可裴渡那廝像是被夢魘附了身,唇角輕輕一抿,手沒松,直接來了句:“冒犯了。” 然后她就被抱住了。 ――裴渡居然!當著那么多人的面!不由分說就抱了她! 還是公主抱。 謝鏡辭情愿他用扛麻袋的動作。 他明顯頭一回使用這個姿勢,動作別扭得像在演雜技,她淪為雜技道具,氣得不行,咬牙切齒。 謝鏡辭發(fā)誓,她當時絕不是心甘情愿被他抱起來,而是因為沒了力氣,連動彈一下都做不到。 所以她絕對也沒有因為緊張或其它什么亂七八糟的情緒,渾身僵硬。 裴渡知曉她脫力,特意向一名女信徒尋了間房屋,把謝鏡辭穩(wěn)穩(wěn)當當放在床鋪。 雜技道具安穩(wěn)落地,他顯而易見松了口氣,還沒來得及說話,就聽從屋外聽見謝疏的嗓音。 之后就是照例的善后工作,裴渡出門為她爹娘講述來龍去脈,謝鏡辭呆呆躺在床上,被他觸碰過的地方微微發(fā)熱。 明明裴渡的手掌冰冰涼涼。 “總而言之,此番有驚無險,等你們回去,可以去燒高香?!?/br> 當時夢魘的攻勢又急又密,謝鏡辭難免受了點傷,當時情況危急還不覺得,等這會兒坐在床上,才覺出鉆心刺骨的痛。 云朝顏為她擦好傷藥,忽而輕聲笑笑:“小渡還是很靠得住,對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