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8節(jié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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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九章 (謝鏡辭,你他○。) 補(bǔ)脈步驟繁瑣冗雜, 謝鏡辭與莫霄陽在外邊等得無所事事,干脆坐在一旁的涼亭里,在前者鼓動之下, 和云朝顏一同玩起了飛行棋。 這盤飛行棋純粹由謝鏡辭手工自制, 雖然做得簡陋粗糙, 但還是成功吸引了莫霄陽的滿心興趣。 他身為鬼域土著, 充其量只聽說過圍棋象棋五子棋,哪曾知曉像這樣清新脫俗的游戲, 一時間玩得不亦樂乎, 喜上眉梢。 云朝顏亦是頗感新奇,女魔頭在棋盤上依舊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女魔頭,硬生生把飛行棋玩出了決斗廝殺的風(fēng)采,殺得那叫一個酣暢淋漓。 等謝疏推門而出,已是三個時辰之后。 “補(bǔ)完了?” 謝鏡辭剛剛吃掉了莫霄陽的一枚棋子, 送它原地回家,聽見木門被推開的吱呀響, 在后者扭曲成痛苦面具的注視下抬起腦袋。 謝疏點頭, 豎起食指放在唇上,做了個噤聲的手勢:“一切順利。他睡著了,你們小點聲?!?/br> 云朝顏雖然戀戰(zhàn),但好歹是個德高望重的前輩, 聞言停了手頭動作,淡聲問道:“我們能進(jìn)去看看他嗎?”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,謝鏡辭總覺得她爹瞥了她一下。 結(jié)果自然是毫無阻礙地進(jìn)了屋。 裴渡的臥房素雅干凈,內(nèi)里燃有定神舒心用的安魂香, 香氣與白煙絲絲裊裊,被暖融融的陽光一照, 便生出些許夢境般的朦朧感。 透著白蒙蒙的光暈看去,能見到平躺在床鋪上的人影。 謝鏡辭終于明白,她爹為何會向她投出那道不明不白的視線了。 裴渡五官本就生得俊美雋秀,這會兒安安靜靜閉著雙眼,面色雖是蒼白,卻被日影襯出柔和溫潤、如玉質(zhì)般的暖意。 薄汗未褪,凝在額前,墨發(fā)好似散開的絲綢,傾瀉在枕邊與床笫之間。 他胸口處的被褥下像是放著某樣?xùn)|西,突起圓鼓鼓的一團(tuán)。 謝鏡辭隱隱猜出那是什么。 她心里藏不住事,見狀伸出手去輕輕一掀,被褥被撩起時灌進(jìn)一股突如其來的冷氣,惹得裴渡長睫微顫。 在他懷里,緊緊抱著個長脖子的白鵝玩偶。 俊雅少年,芝蘭玉樹,與這種樸素且尋常的玩具絲毫沾不上邊,但裴渡極為用力,將它攥在手中時,骨節(jié)生生發(fā)白。 這明明是再幼稚不過的景象,謝鏡辭卻心口一動。 “補(bǔ)脈對體力消耗巨大,今日便讓他好生歇息吧?!?/br> 謝疏傳音入密道:“至于你們逛云京的計劃,推遲到明日便是。” “逛云京?我可聽說,近日的云京城里不怎么太平?!?/br> 一旁的藺缺收好銀針,自嘴角勾出一個懶散的笑:“各位小友離開謝府,記得多加防備?!?/br> 謝鏡辭昏睡了一年,剛醒便馬不停蹄去了鬼域,對這段時間云京城里的事兒一概不知。 云京歷來戒備森嚴(yán),加上修為高超的大能眾多,鮮少有人敢在此地放肆。風(fēng)平浪靜這么多年,她還是頭一回在這里聽見“不太平”三個字,當(dāng)即起了好奇心:“發(fā)生什么事了嗎?” “不是多么了不得的大事,你莫要聽他大驚小怪?!?/br> 謝疏應(yīng)得很快:“在云京城里,接二連三有人毫無緣由陷入昏睡。監(jiān)察司雖然已經(jīng)著手開始調(diào)查,但似乎沒查出什么貓膩?!?/br> 監(jiān)察司,即云京城中的治安機(jī)構(gòu)。 云京這地方夜不閉戶路不拾遺,監(jiān)察司吃了不知道多少年白飯,大多數(shù)時候忙活的,都是鄰里之間雞毛蒜皮的小事。 對付慣了小蟲子,此時突然遇上一只兇相畢露的老虎,難免會有不適應(yīng)。 “我對此事有些興趣,特意問過與之相關(guān)的消息?!?/br> 藺缺笑了笑:“最有意思的一點是,那些人無緣無故暈倒后,竟像是做了恐怖至極的噩夢,即便昏睡不醒,面上還是會露出驚懼之色,更有甚者,在沉眠時掉了眼淚?!?/br> 莫霄陽聽得入神,低低“哇”了一聲:“出事的人有很多嗎?” “不算太多,零星十多個,都是修為薄弱的煉氣筑基,彼此間從未有過接觸。” 藺缺聳肩:“不過嘛,好端端的人走在街上,冷不丁就昏睡在地,這事兒實在蹊蹺,一傳十十傳百,已經(jīng)鬧得不少人不敢出門。” 謝鏡辭摸摸下巴:“是中毒嗎?” “不像?!?/br> 眉目舒朗的醫(yī)者淺笑搖頭:“我此次來謝府之前,曾拜訪過一名昏睡者,在他全身上下并未發(fā)覺毒素的痕跡……依我看來,應(yīng)該是識海里出了貓膩?!?/br> 他說著一頓,眉間微蹙,露出稍顯苦惱的神色:“只可惜在下學(xué)識淺陋,這樣的情況聞所未聞,看不出那究竟是何秘術(shù)?!?/br> 秘術(shù)。 既是術(shù)法,就必定有人在幕后cao縱。 謝鏡辭想不通。 讓他人陷入被噩夢纏身的沉眠,除了復(fù)仇,似乎想不出還能出于什么別的理由。但倘若真是為了報復(fù),受害者們理應(yīng)有過某種交集,又怎會從未彼此接觸過? “謝小姐不必?fù)?dān)心?!?/br> 藺缺頷首笑笑:“出事的人大多修為低下,想必幕后兇手實力并不太強(qiáng)。以你與莫小道友的修為,很難被人侵入識海,因而不可能發(fā)生意外――無論如何,兇手都不會找到你們頭上來?!?/br> 最后那句話雖是寬慰,但謝鏡辭總有種錯覺,仿佛他說的每個字都成了一把必死flag,跟不要錢一樣往她身上插。 ……不過細(xì)細(xì)一想,無論幕后之人是為復(fù)仇還是尋釁滋事,這件事的確與她關(guān)系不大,無論如何,都是八竿子打不著。 裴渡的修為得以恢復(fù),接下來需要被放在頭一位的,是孟小汀。 日光簌簌從窗外傾灑而下,滿堂光華之間,謝鏡辭的眸底卻是晦暗如淵,不動聲色地指尖一動。 她沒有忘記系統(tǒng)曾說過,孟小汀會在一月之內(nèi)死去。 算上她在鬼域和問道會的這段時日,距離一個月的期限……已經(jīng)沒剩下多久了。 * 云京之游被推遲一日,莫霄陽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,一大清早便精神百倍起了床,滿心歡喜地候在庭院間。 謝鏡辭如約來到約定地點時,正撞上他向著裴渡噓寒問暖,儼然一個為孩子cao碎了心的老父親。 “裴公子身體可有不適?近日越來越冷,你記得多穿衣多加被,補(bǔ)脈是大事,千萬別引來什么后遺癥――你還疼不疼?能自己走路嗎?要不要我來扶?” 這人話匣子一打開,就徹徹底底怎么也收不住,裴渡居然沒表現(xiàn)出任何不耐煩,而是溫聲應(yīng)答:“多謝莫道友。藺前輩技藝高超,我已――” 他話沒說完,許是聽見謝鏡辭的腳步,微抬了眸與她四目相對。 裴渡移開視線:“謝小姐?!?/br> “我已與小汀約定好,她會在城中的琳瑯坊等著我們?!?/br> 謝鏡辭并未在意他的微小動作,仰起下巴笑笑:“走吧,我?guī)銈內(nèi)ス湓凭??!?/br> 莫霄陽:“好耶!” 白日的云京城不似夜里燈光旖旎、華燈處處,被朗朗朝陽一照,延伸出蛛網(wǎng)般蜿蜒細(xì)密的街巷。 長街兩側(cè)遍布酒館茶樓、商鋪作坊,或是白墻黑瓦,或是木閣高聳,飛翹的檐角好似一只只展翅欲飛的鳥,被微風(fēng)里的商鋪招旗輕輕一遮,又很快探出腦袋。 放眼望去行人不絕,叫賣聲串連成錯綜長線,從街頭穿梭到巷尾,沒有間斷的時候。 這可比地處偏僻的蕪城熱鬧數(shù)倍,莫霄陽眼里的光一直沒停過。 謝鏡辭放心不下孟小汀,自昨夜便開始思索能致使她身死的所有可能性,奈何想破了腦袋,也想不出以孟小汀的身份與脾性,能引來何種殺身之禍。 現(xiàn)如今的云京城一派祥和,如果不是天降意外,莫非她的死……會與那幾起離奇昏睡的懸案有關(guān)? 系統(tǒng)曾斬釘截鐵地告知過,絕不能告訴其他人有關(guān)系統(tǒng)與穿越的事宜,無論如何,她都必須緊緊看著孟小汀。 謝鏡辭的思緒被打斷于此。 臨近約定見面的琳瑯坊,還沒見到孟小汀的影子,便有一道似曾相識的嗓音傳進(jìn)耳朵:“孟小姐來這琳瑯坊,就你儲物袋里的那點靈石,能買得起嗎?” 令人厭惡的、高高在上的語氣。 謝鏡辭眉頭一擰,從細(xì)思中抽身而出,甫一抬眼,望見幾道并肩而立的背影。 云京世家云集,雖然大家族大多講究清心潛修,但一鍋粥里總有那么幾粒壞米,尤其是這種稻谷頗豐的沃土之地,多的是自以為高人一等的公子哥和大小姐。 “今日怎么只有你一個人,謝鏡辭呢?” 那群人背對于她,不知道謝鏡辭已然立于琳瑯坊之外;孟小汀個子不高,被幾人猛地圍住,也見不到她的影子。 幾人一唱一和,上一句話堪堪落下,便有下一人立馬接話:“謝鏡辭去鬼域不也沒帶著她?聽說她從鬼域帶回了裴渡和另一個修為不低的劍修,人以群分物以類聚嘛,人總是要往高處爬,交朋友也是一樣啦?!?/br> “虧你在她出事的那段日子死命維護(hù)她,還跟我們打了幾架……可惜可惜,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哦?!?/br> “不過話說回來,孟小姐的錢還夠嗎?我聽說孟家主母克扣了你不少靈石,畢竟不是親生的嘛――你瞪我做什么?我這不過是實話實說。” 站在中央的少年懶懶一笑,正是少年成名的陸家少爺陸應(yīng)霖:“不過像你這樣也好,日子太順利,只會覺得無聊。我每日躺在床上都在想,哪怕不靠父母,單憑我的天賦和修為,人生一眼就能望到頭,簡直沒有奔頭?!?/br> 孟小汀被氣笑了,嗓音很冷:“我在等人,你們?nèi)绻麤]別的事情,就請回吧。” 莫霄陽從他們的對話里勉強(qiáng)聽出些端倪,乍一聽見孟小汀的聲音,自心底生出幾分驚異。 在他對這姑娘為數(shù)不多的印象里,孟小汀向來性子極軟,最愛黏糊糊地倚在謝鏡辭身邊。 那群人的言語實在過分,他原以為按她的性格,會被說得當(dāng)場掉眼淚。 不過……“不是親生”又是怎么一回事? 云京大族好復(fù)雜,好難懂。 他還沒把所有邏輯關(guān)系捋清,就聽見身側(cè)的謝小姐發(fā)出一聲冷笑。 “陸公子的確天賦過人、修為絕世,實乃一劍開山,所有修士望而興嘆,自愧弗如,假以時日定能一步登天,橫掃修真界。” 謝鏡辭聲線清冷,即便在嘈雜市井響起,也仍如珠落玉盤,在頃刻之間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。 她絲毫不掩飾語氣里的嘲諷,一邊說一邊向前幾步,徑直從幾人之間穿過,站在孟小汀身旁:“陸公子之所以能抵達(dá)此等境界,的確未曾倚靠父母,全憑自己努力――” “努力把臉皮筑得這么厚,在琳瑯坊當(dāng)眾吹牛?!?/br> 有幾個圍觀的小廝噗嗤笑出聲。 陸應(yīng)霖的臉紅一陣白一陣,雖然聽出了這段話里顯而易見的諷刺,奈何滿心想說的話憋在口中,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。 他也算半個天賦異稟的英才,然而和謝鏡辭相比,就顯得不怎么夠看。 當(dāng)著她的面吹噓自己修為,即便被陰陽怪氣嘲弄一番,陸應(yīng)霖也不得不承認(rèn),他的確無話可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