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7節(jié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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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念出這段能讓她原地死亡的臺詞時, 謝鏡辭腦子里飄過了許許多多的念頭。 比如幻境里的妖魔鬼怪都想讓她死,只有這個狗蛋系統(tǒng)出淤泥而不染,想叫她生不如死。 又比如此時此刻的空氣真的好凝固, 要想打破尷尬, 只能靠她開動生了銹的腦瓜想出個好辦法。 在接連排除“詩琴”“實情”“事請”等等壓根沒什么用的諧音后, 謝鏡辭終于選擇自暴自棄, 用微笑面對生活。 只要她不尷尬,尷尬就是別人的。 不知是因為那句“公公”還是“侍寢”, 莫霄陽一時半會兒接不下來她的臺詞, 立在原地成了個呆瓜。 然而四下蔓延的沉默并未持續(xù)太久,因為很快,謝鏡辭便聽見一道溫和清越的嗓音:“……走吧。” 這聲音―― 謝鏡辭脊背一僵,不敢置信地睜圓雙眼抬起腦袋。 裴渡語氣平常,接下她的臺詞時, 仿佛在訴說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,見她仰頭, 喉結(jié)不自在地動了動, 略微移開目光:“誅殺幽蛟不易,謝小姐多有勞累,還望好好歇息?!?/br> 誅殺幽蛟有八成是他的功勞,如今被裴渡這樣一說, 在那群沒能親眼目睹決戰(zhàn)經(jīng)過的小妖看來,謝鏡辭便成了最大的功臣。 一個實力比幽蛟更加恐怖、空閑時最愛濫殺無辜、脾氣奇爛無比、私生活混亂不堪的壞女人。 小妖們瑟瑟發(fā)抖,恐懼值繼續(xù)嗖嗖嗖往上張,唯恐什么時候被她看不順眼, 直接送去陰曹地府喝孟婆湯。 莫霄陽本來還在發(fā)愣,察覺到小妖們的反應(yīng), 再看看自個兒面板上增長不停的數(shù)值,只需短短一瞬間,就明白了謝鏡辭的良苦用心。 對了,他們?nèi)缃裾谘輵虬。?/br> 謝小姐擔(dān)任著震懾所有小妖怪的暴君角色,既然是暴君,那妖妃自然情理之中地需要安排一個,除此之外,還得有個忠心耿耿的侍從。 至于她說的那句話…… 世上君主千千萬,試問有哪個能像她一樣,面不改色地讓愛妃和公公同時侍寢,當真好變態(tài)好惡毒,橫看豎看都不像個正常人。 高,實在是高。謝小姐僅僅用一句話,就活靈活現(xiàn)演出了一個變態(tài)君王的形象,一顰一笑間,都在向不遠處的那群妖族彰顯一個事實: 顫抖吧,她是個不得了的狠人! 幻境里的妖魔皆乃幻象,都沒真的長腦子,被謝小姐這樣一演,定不會再有任何懷疑。 莫霄陽好激動:“謝小姐!我等不及了,該去哪兒侍寢?” 裴渡眸色幽深,聽不出語氣里的喜怒:“公公請自重?!?/br> 謝鏡辭:……? 不是,你們兩個怎么還自顧自演起來了? 通過這種方式得來的恐懼值不在少數(shù),雖然早就做了心理準備,但等謝鏡辭點開識海里的面板,還是因為大大的“206”微微愣住。 想當初裴渡誅殺巨蟒,得來的也不過只有區(qū)區(qū)幾個點數(shù)。 乍一聽見此次問道會的規(guī)則,絕大多數(shù)修士都會下意識覺得,恐懼的最大源頭來自于死亡。搜集恐懼,也就相當于殺死盡可能多的妖魔,將幻境變?yōu)槌涑獯罅坎珰⒌耐涝讏觥?/br> 但從結(jié)果來看……恐懼這種情緒,更大程度上源于人心之間的博弈。 他們這邊得了令人滿意的結(jié)果,一派躊躇滿志地打算前往下一處場地。 在幻境之外,則響起一聲帶了驚詫的低呼:“這這這、這是個什么法子?通過擊殺肆虐一方的魔物,來賺取小妖怪們的恐懼……這樣做當真可行嗎?” 在謝鏡辭的影像前,已經(jīng)陸陸續(xù)續(xù)匯集了三三兩兩的看客。 有剛來的人看得云里霧里,見狀好奇出聲:“為何不直接殺了它們?倘若直接動手,也能拿到為數(shù)眾多的獎勵啊,何必這么麻煩。” “笨。要是直接動手,妖怪死了,能從它身上得到的恐懼也就徹底沒了;要是留著它們一條命,這恐懼無窮無盡、越來越多,他們便可坐享其成?!?/br> 另一人出言反駁:“更何況,按照那個‘鼓動身邊其它妖物歸順,就可以免除供奉’的規(guī)則,這群小妖一定會盡最大可能地宣揚與他們有關(guān)的事跡。一傳十,十傳百,如同疫病那樣蔓延不息,到那時候,即便他們什么事都不去做,也得到源源不斷的數(shù)值?!?/br> “有趣,這個法子著實有趣!” 與謝疏并肩站立的青年哈哈大笑:“我還以為謝小姐是做好事不留名,萬萬料想不到,竟會是這樣的法子――說不定過上一段時日,這片幻境里的絕大多數(shù)土地,都會出現(xiàn)她的名姓?!?/br> “還有一個很有意思的點。” 云朝顏眼尾攜了淺笑,雙手環(huán)抱于胸口,懶洋洋倚在一邊:“如今正值問道會,諸多修士皆以殺伐為目的,幻境之中的妖魔們,會被逼到無路可退的境地?!?/br> 而恰恰是在這時候,有人宣稱會對它們進行“庇護”。 其余修士們殺得越兇,妖魔們就會越發(fā)想要得到她的庇佑,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,慌不擇路地選擇歸順于她。 這是一種無可奈何的大勢所趨。 天時地利人和,謝鏡辭這一招全沾上了。 “不過嘛,”云朝顏話鋒一轉(zhuǎn),雙目寒芒隱現(xiàn),將視線落在跟前不斷閃動的影像上,“這樣一來……他們一行人就難免同其他修士生出矛盾了。” * 發(fā)展下線這個法子,一時用一時爽,一直用一直爽。 謝鏡辭等人開辟全新疆土的同時,早先被馴服的小妖們,也在兢兢業(yè)業(yè)發(fā)動身邊的親朋好友、街坊鄰居與各種雜七雜八的七大姑八大姨。 被后來拉入伙的小妖們沒真正見過她,拎出每一個單獨來看,產(chǎn)生的恐懼值都微乎其微。 但正所謂積少成多,眾多小妖怪的情緒加在一起,就產(chǎn)生了一筆十分可觀的數(shù)目。 謝鏡辭感慨萬千:“經(jīng)過這次的問道會,我終于明白了一件事?!?/br> [什么道理?] 系統(tǒng)順著她的話往下接:[那個……‘動腦子比動手更有效’?] “當然不是?!?/br> 謝鏡辭否定得毫不猶豫:“我只是覺得,傳銷頭子,啊不,暴君當起來真舒服啊?!?/br> ――所以你已經(jīng)承認自己是個傳銷頭子了嗎! 修真界鼎鼎大名的正道法會,竟然被此等手段占據(jù)了大半江山,系統(tǒng)覺得問道會的風(fēng)氣要完。 “謝小姐,咱們能不能換個設(shè)定?” 莫霄陽愛上了角色扮演,對于自己的身份定位一直耿耿于懷:“公公就算了,你看御史大夫怎么樣?或者御前帶刀侍衛(wèi)也挺好――嘶,好糾結(jié)。” 謝鏡辭:“……你開心就好?!?/br> 距離問道會開始,已經(jīng)過去了整整一天。 這會兒天色漸暗,他們白日里四處奔波,正是筋疲力盡的時候,干脆尋了一處山洞暫時歇下。 洞xue之中幽暗無光,莫霄陽點了火折子,小心翼翼走在最前面探路,嘴里不忘噼里啪啦:“這附近居然沒有妖族群居的村落……你們千萬要當心,像這種深山老林里的山洞,里面不曉得藏著些什么東西,蛇啊毒蟲啊還有孤魂野――嗚哇,地上有東西!” 他這段話還沒說完,就毫無征兆地發(fā)出一道驚呼。謝鏡辭循聲看去,順著躍動不休的火光,隱約瞥見靠坐在角落里、被莫霄陽一腳踩上的人影。 那身形……她很是熟悉。 不過電光石火之間,地上那人倏地一動,右手順勢而起,一掌擊在莫霄陽膝蓋上。 空曠洞xue里,響起兩道震耳欲聾的尖叫。 一道來自像兔子般瞬間蹦起來的莫霄陽,另一道,則來自角落里突然出手的少女。 謝鏡辭聽出貓膩,拾起被莫霄陽丟在地上的火折子,往前一照:“……小???” * “對不起對不起!我真不是故意的。我只是想在山洞里睡個覺,沒想到半夢半醒,居然見到一束火光――這完全是下意識動作,我也沒辦法的。” 莫霄陽以埃及法老王的姿勢平躺在地上,這一刻的他無悲無喜,像極一具了無生趣的木乃伊。 一旁的孟小汀睡意沒了大半,想要伸手碰一碰他的膝蓋,遲疑稍許,又笨手笨腳地把手收回來。 因為是神識入境,在問道會里,每個修士都只能配備最基礎(chǔ)的傷藥與日常用品,不似在真實修真界,能從儲物袋掏出千奇百怪的靈丹妙藥。 “你中了我的‘輕夢落花朧月流云掌’,外傷藥膏不管用,需用靈力來清除瘀血?!?/br> 孟小汀關(guān)切道:“很快就好了,你忍一忍?!?/br> “輕、輕夢落花朧月流云掌?” 不愧是閨中小姐,連掄起拳頭打人,都要取這么一個不知所云、聽上去特別文雅秀美的名字。 莫霄陽聽得懷疑人生,覺得不如改名叫“心狠手更辣掌”。 “這是她一貫的取名風(fēng)格?!?/br> 謝鏡辭在一旁吃瓜看熱鬧:“比如‘纏綿悱惻飛花落葉踢’?!?/br> 哦,螳螂掃堂腿。 “還有‘風(fēng)行水上浮生夢我拈花指’。” 就不戳瞎你眼睛誓不罷休連環(huán)戳唄。 等等。 莫霄陽終于品出一絲不對勁:“又是腿又是手指頭,莫非你是個體、體修?!” 他對體修了解不多,只知道此類修士以淬煉筋骨為主,比起道心,更注重對于體魄的鍛造,修為高了,能有金剛不壞之身、化骨血為兵。 無論是修真界還是鬼域,比起占了大頭的劍、法、樂三道,體修向來屬于難得一見的珍稀品種,原因無它,只因又累又痛又不夠優(yōu)雅瀟灑,全靠吃苦得來的修為。 在他原本的認知里,只有窮途末路、沒辦法修習(xí)其它道法的人才會選擇修體,沒想到孟小汀這樣一個嬌滴滴的富家小姐,居然也會走上這條路。 其中的違和感,真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說清。 孟小汀對其他人的這種反應(yīng)習(xí)以為常,乖乖點頭:“是?!?/br> 這個消息太過出乎意料,乍一聽見,莫霄陽膝蓋上的劇痛都少了許多:“我還以為,你會修音律或是符法?!?/br> “我也想啊?!?/br> 孟小汀生了對圓潤的杏眼,心里苦惱的時候,整雙眼睛都會軟綿綿地向下耷拉:“可我無論做什么都沒有天賦。要說學(xué)劍吧,我反應(yīng)太慢,比試時能被對手戳成馬蜂窩;要說樂器吧,那些琴啊笛啊簫啊,我壓根記不住每根弦和每個孔的音調(diào)――如果音修能修木魚就好了,說不準我還能拿在手里敲一敲。” 那還真是毫無天賦啊。 莫霄陽心下了然:“所以你就做了個體修?” “對?。◇w修不用動腦子,只需要不斷精進精進再精進,有時候雖然會疼,但疼總比動腦子要好?!?/br> 說起這個話題,孟小汀倏地來了興致:“就算身體在疼,只要腦袋里是放空的,那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時候!” 莫霄陽:…… 這個人,她方才似乎用無比篤定的語氣,講出了無比匪夷所思的歪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