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1節(jié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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付潮生離開的時候,他還只是個不諳世事的幼童,與父親朝夕相處,腦海里也就殘留了關(guān)于他練劍時候的影像。 碰巧,斬寒霜是付潮生最喜歡,也最常用的那一招。 當(dāng)日付南星急于挽回顏面,特意從記憶里將其挖出,展現(xiàn)在眾人面前。 所有看似毫不重疊的線,在這一瞬間兀地有了交匯。 那個在五十年前就已經(jīng)陷入沉眠的人,隱隱約約地,仿佛踏過雪夜寒霜,終于來到她身旁。 江屠的刀裹挾著千鈞之力沉沉落下,他勢在必得,卻見跟前的女修直刀一晃,斬落片片雪花,迎著冷月清輝,劃出一道明晃晃的弧度。 剎那之際,男人的雙瞳猛然震顫。 五十年前,他雖設(shè)下計(jì)策,將付潮生引入荒郊,但江屠心高氣傲,還是與后者比了一場。 那個刀客雙目如火,帶著凌厲殺氣將他重創(chuàng)的時候,用的就是與眼前女修如出一轍的動作。 同樣夜色深沉、霜雪加身,他竟在決戰(zhàn)之際出現(xiàn)了一瞬的怔忪,恍惚間,仿佛又見到那個持刀而立的青年。 這是……付潮生打敗他時用的刀法。 刀鋒銳利,冷光森然,謝鏡辭眼中的濃烈殺意里,浮起一抹清淺幽光。 看好了,付潮生。 這是你的―― 下克上。 鬼哭破風(fēng)驟起,長刀如龍,紛亂繁復(fù)的影子斬?cái)鄬訉影姿?/br> 江屠眼底的錯愕還沒消去,便被無窮盡的痛苦籠罩。 謝鏡辭身形有如鬼魅,以靈力破開魔氣,將刀刃沒入他腹部中央,在冰冷透骨的空氣里,彌漫開鐵銹一樣的腥。 他敗了。 這種事……怎么可能。 高大如山的男人雙目茫然,定定望著眼前身形纖弱的年輕女修。 她才多大的年紀(jì),他怎么可能輸在這種小輩手上,全是因?yàn)橹苌骱湍莻€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女人…… 沒錯,全都是因?yàn)樗麄儯?/br> 江屠本就被那二人所傷,成了瀕臨絕境的困獸,此刻又受到謝鏡辭這毫不留情的一刀,強(qiáng)撐出的魔氣頹然如山倒,狼狽消散殆盡。 他只覺得好疼。 “今夜一戰(zhàn),是我敗了?!?/br> 他勉強(qiáng)勾出一個冷笑,試圖挽留自己所剩無幾的最后一絲威嚴(yán):“可你們?nèi)绱撕尬矣惺裁从??我知道諸位想給付潮生報仇,但分明是他拋棄所有人,去了外界享福,這和我有什么――” 他能屈能伸,早就在心里打好了算盤。 這群人無論如何都找不到付潮生的所在,只要他矢口否認(rèn)將其殺害,沒有任何證據(jù)能威脅到他。 這樣一來,反倒成了這伙人在無理取鬧。 然而話沒說完,謝鏡辭刺在他小腹的長刀便陡然發(fā)力,捅得更深,與此同時靈力層層爆開,毫不留情地碾在他血管。 本就岌岌可危的筋脈,被震得粉碎。 江屠被疼得吐出一口鮮血,連最簡單的站立都做不到,轟然蜷縮在地。 ……他都已經(jīng)認(rèn)輸休戰(zhàn),這女人怎能如此不講武德! 他在心底破口大罵,耳邊傳來她低啞的嗓音:“我們已經(jīng)找到付潮生了,在城墻那里?!?/br> 江屠身形一頓。 這下他是真的百口莫辯,無路可逃。 “難為你能想出如此陰毒的法子,真叫人惡心。” 謝鏡辭毫不掩飾眼底的厭惡之色,拿刀抵住他喉嚨,還欲再開口,聽見門外傳來眾多雜亂的腳步聲。 她猜出來人身份,嗓音很淡:“蕪城里的人來了,知道應(yīng)該怎么說么?” 她沒用太大力道,刀尖冷冷閃著光,刺在皮膚上,惹來針扎般的微痛。 江屠被腹部的豁口疼得死去活來,哪里有心思去思考其它,趕忙顫聲道:“我我我知道!我知道!” 以付南星和聞訊而來的莫霄陽為首,蕪城里百姓趕到的時機(jī),比謝鏡辭想象中要早一些――樓里的守衛(wèi)們從未見過如此浩浩蕩蕩的架勢,被越來越多的人潮嚇到懷疑人生,最初還象征性地抵抗一番,后來實(shí)在支撐不下去,干脆選擇放棄。 更何況頂樓一直傳來房屋坍塌碎裂的聲音,整棟攬?jiān)麻w仿佛隨時都會倒下,為城主打工哪里有保住小命重要,當(dāng)務(wù)之急是趕緊馬不停蹄地逃。 裴渡體弱,此時修為尚未恢復(fù),不夠御劍飛行,只能隨其他人一并登樓。 不知道為什么,明明是謝鏡辭在拿命打架,他的臉色卻比她更加蒼白,見她受了傷,立馬褪下外衫,搭在被劃破幾條裂口的長裙上:“謝小姐――” “我沒事?!?/br> 她對此不甚在意,低頭望一眼地上的江屠:“還記得要說些什么嗎?” 在場的百姓們大多見過付潮生遺體,皆是強(qiáng)忍著怒火站在門口,有幾個脾氣暴躁的,也顧不得去想其它,直接掄起拳頭往這邊走。 江屠被嚇得往謝鏡辭身后一縮:“別別別!停停停!我說,我都說!” 他頓了頓,在片刻沉默后,終于艱澀開口:“是我……” 江屠恨得咬牙切齒,奈何被謝鏡辭拿刀抵著脖子,只得從喉嚨里嘔出一口鮮血,啞聲繼續(xù)道:“是我殺了付潮生。當(dāng)年我從金武真那里得來消息,說有個實(shí)力超強(qiáng)的刀客會來對我下手……我也是迫不得已的!要怪就怪金武真!他才是背叛了所有人的叛徒,連我都看不起他!呸,那個廢物!” 謝鏡辭不耐煩,手上用力:“別說廢話?!?/br> 他只得停下對金武真的辱罵:“他說我很可能打不過那個人,于是我就想了個法子……你們應(yīng)該都知道了,我在打斗時突然抽身,破壞身側(cè)圍墻,他沒有辦法,只能拿身體去堵……” 江屠不敢去瞧那些人的視線,捂著肚子上的傷口,突然加重語氣:“我不是個東西,我不是人……我知道我有罪,別、別殺我,成不成?我也是無可奈何,你們想想,城主啊,鞏固民心很重要的,總不能任由所有人造反啊?!?/br> 他平日里趾高氣昂,如今身受重傷、修為大損,態(tài)度竟然轉(zhuǎn)變得如此之快。 不愧是從最底層慢慢爬上去的狠角色,這人真是能屈能伸。 掩埋了五十年的真相,借著罪魁禍?zhǔn)椎目冢K于被緩緩揭開。暴怒的民眾們忽然失了聲音,一動不動站在門前,在長久的靜默里,有個女人倏地落下眼淚:“你這個混蛋……” 謝鏡辭緩聲道:“付潮生贏了,對不對?” “……對?!?/br> 承認(rèn)這件事,于他而言是種難以言喻的恥辱。 江屠聲線和身體都在顫抖:“我當(dāng)時被他重創(chuàng),眼看即將落敗,才……才選擇了那個下下之策。” 等他的嗓音落下,頹圮的樓閣里,便只剩下被壓抑著的、越來越多的哭聲。 哪怕是最沉默寡言的冷峻漢子,也不由眼眶泛紅。 付潮生贏了。 他是個無往不勝的英雄,自始至終。 “江屠靈力大損,短時間內(nèi)再無威脅。” 周慎被莫霄陽從地上攙扶著站起,抹去嘴角血跡。 他沒再如往常那般吊兒郎當(dāng)?shù)匦?,眉眼深邃靜默,啞聲道:“付潮生……他在哪兒?” * 周慎不似溫妙柔那般,擁有廣闊的情報網(wǎng),能查出金武真身份存疑。 他在蕪城中舉目無親,唯一關(guān)系親近的,只有最好的朋友付潮生。因而當(dāng)付潮生離奇失蹤、全城瘋傳他向江屠妥協(xié)時,周慎茫然四顧,尋不見任何與之相關(guān)的線索。 對于這件事,他對真相自始至終一無所知,卻也五十年如一日地,始終堅(jiān)信著友人。 如同行走在無邊暗夜中的旅人,雖然見不到一絲微光,卻有著一往無前的道路。 周慎早早去了攬?jiān)麻w,因此并不知道付潮生的最后蹤跡,等謝鏡辭粗略解釋,男人沉默半晌,終是長嘆一口氣,澀然道:“帶我去看看他吧?!?/br> 于是一行人再度出發(fā),前往城墻邊。 一并被帶上的還有江屠,百姓們一致堅(jiān)持,要讓他去城墻邊謝罪。 僅僅一夜之間,有太多事情天翻地覆。 自攬?jiān)麻w長長的階梯往下時,沒有任何人開口說話,四下皆是靜謐。 “我有一點(diǎn)想不通?!?/br> 謝鏡辭用傳音問道:“溫jiejie,你沒有想過,去找周館主合作擊潰江屠嗎?” “周慎那副樣子,看上去就叫人來氣,誰愿意跟他提合作啊?!?/br> 溫妙柔冷哼一聲:“而且我雖然與付潮生認(rèn)識,和他卻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。江屠在城里安插了不知道多少眼線和臥底,如果他是其中之一,我還沒行動,就已經(jīng)玩兒完了?!?/br> 她說著嘆了口氣:“周慎應(yīng)該也是出于同等考量。怪他演技太好,將所有人都瞞了過去――而且他和付潮生都是一根筋,出了事總想自己扛,不愿拖累身邊的人。當(dāng)時付潮生之所以獨(dú)自前去討伐江屠,就是因?yàn)槌侵袔缀鯖]有金丹以上的修士,帶上普通百姓,肯定會死傷慘重?!?/br> 她就是出于這個原因,才沒了命地刻苦修煉,可惜拼盡全力來到元嬰,那個想幫的人,卻早就不見了蹤跡。 感受到溫妙柔周身低沉的氣壓,謝鏡辭沒再說話。 “謝小姐?!?/br> 在盤旋而下的長梯里,一直跟在她身側(cè)的裴渡突然用很小的嗓音開口:“抱歉。” 謝鏡辭有些困惑地看他:“你把我放在客棧的小甜糕全偷吃掉了?” 裴渡顯而易見愣了一下。 “……不是?!?/br> 他低垂著眼,任由長睫灑下一片鴉羽般的黑,映照在漂亮狹長的鳳眼中,如同泛了漣漪的湖:“我什么都沒做到?!?/br> 曾經(jīng)為了更加靠近偷偷喜歡的姑娘,裴渡沒日沒夜地拼命拔劍練習(xí),心底最大的愿望,就是能與她并肩作戰(zhàn)。 那樣的話,她才會愿意多看他一眼。 然而當(dāng)他真正站在謝鏡辭身邊,卻成了個什么都做不了的廢人,還…… 還讓她以身試險,去和江屠拼命。 連他都嫌棄如此沒用的自己。 “誰說你什么都沒做到的?” 裴渡突然聽見謝鏡辭的聲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