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筆趣閣 - 歷史小說 - 紈绔夫妻在線閱讀 - 第130節(jié)

第130節(jié)

    青丘生被樓淮祀不輕不重地敲著背,敲得頗為舒坦,想著這小子哄長輩定有一手,這手法嫻熟得很。

    “老夫長在外頭游走,用不著多少人服侍,老骨頭,多多動彈才不死僵。”

    別說,青丘生雖鶴發(fā)白須,卻生得童顏,紅光滿面不說,連皺紋都沒幾道,行動也不見半分老年人的遲鈍木訥。再想想俞丘聲,七老八十了還能生他小師叔,別是有什么秘方?

    “師叔祖,您老服了什么天材地寶,侄孫兒瞧你活個幾百歲不在話下。”樓淮祀道,“要不您老給幾顆延年益壽的丸子給侄孫兒我當見面禮?”小師叔給他的方子不過強身健體騙騙人的,他師叔祖手里說不定真有奇方,看看老人家,八九十了,千里迢迢坐船來,精神抖擻的。

    “胡言亂語?!鼻嗲鹕粣?,“哪有這樣的丸子。” 還拿幾顆送他?說蠢話就算了,還貪。他自聽了樓淮祀的行事做派后,就對這小子不大待見,這無所顧忌的德行,跟他師兄俞丘聲差不離,盡干荒唐事。

    這老頭似乎對他意見。樓淮祀有一下沒一下地捶著青丘生的肩,“師叔祖,我看您老就是長壽相,看看這腦門兒,就差凸出來了。”

    “若想延年益壽,清心寡欲,早睡早起,少食少言,心若止水…再日日打坐吐納,能得百歲長壽?!鼻嗲鹕幌滩坏?。

    “那跟石頭樹木有何差別?”樓淮祀不滿嘟囔。

    “青松、頑石可不就是能千載萬年?!?/br>
    樓淮祀哼嘰幾聲,自己幾時得罪了這老頭,怎么鼻子不是鼻子,眼不是眼的,說話還夾著生,陰陽怪氣的?

    青丘生道:“長生云云,皆是裝神弄鬼、心懷鬼胎之jian佞編出來壞天下太平的。你一個當官的,不說斥責,還念著延年益壽魂?”能求延壽,后思長生,多少帝皇將相栽在這里頭一去不回。

    “沒就沒嘛,我又不強求,不過問問?!睒腔挫氲?。他又不想進言獻藥,也沒想造船訪仙,不過想占點便宜罷了。

    衛(wèi)繁在旁笑得甜甜的:“師叔祖,外頭人多聲雜,不如家去歇歇?”

    “好啊?!鼻嗲鹕鷮χl(wèi)繁立馬換上一張慈眉善目臉,“那老夫可要蹭吃蹭住去了。”

    衛(wèi)繁道:“師叔祖肯來才好呢,不來我就要傷心了。家里都沒什么人,可冷清了?!?/br>
    青丘生唔了一聲:“老夫怎么看著你家夫君不大情愿啊?!?/br>
    樓淮祀虛假一笑:“沒有的事,侄孫就差沒給您老掃階拾履了,師叔祖,晚些我把小師叔叫來。師叔祖您老見過小師叔沒有?”

    青丘生冷哼一聲,老臉上有點泛紅。他看不上俞丘聲老不羞的娶漁女,翻臉后就沒啥往來,再皆他一直在外頭游歷,連帶對無辜可憐的師侄也沒有一分的照料,身為長輩,著實有些說不過去。

    樓淮祀扳回一城,眼里就流出一絲得意。

    “哼,彎彎心腸,”青丘生看樓淮祀越發(fā)嫌棄了,和顏悅色地問衛(wèi)繁,“小丫頭,他是不是常常欺負你???”

    衛(wèi)繁連連搖頭:“師叔祖,您老誤會樓哥哥了,樓哥哥對我可好了?!?/br>
    “小丫頭一方純明,別被人賣了還以為他好。他怎生對你好了?”

    “嗯……”衛(wèi)繁數(shù)著指頭,“我掌家中的財饋?!?/br>
    青丘生搖頭:“應當之事?!?/br>
    “夫君在外潔身自好?!?/br>
    “君子自當端方?!?/br>
    衛(wèi)繁溜眼樓淮祀,她樓哥哥的臉,鐵鐵青,忙道:“從不與我大小聲,不欺我瞞我?!?/br>
    青丘生訝異:“夫妻本當相敬如賓?!?/br>
    “樓哥哥不納二色?!毙l(wèi)繁說得有點心虛,時下都有妻妾,納美還算雅事,她把這個拿來炫耀,坐實自己妨悍名頭。

    青丘生更不以為然:“他爹清正修身,他敢納色,怕要被他爹敲斷腿骨?!?/br>
    衛(wèi)繁說一條被駁一條,說得好似樓淮祀對她種種,都是理所當然的。理是這理,可世上之人有幾人能做到,當下笑著道:“師叔祖,我嫁給樓哥哥后,天天都是開開心心的,沒有一點煩憂。”

    青丘生聽了這話,方笑起來:“好?!辟澰S地看眼樓淮祀,“亦有可取之處啊。”

    這老頭果然不喜自己。樓淮祀磨磨牙,算了,他忍了。

    他們夫妻二人一路將青丘生迎進后宅,重又見禮。青丘生叫童子捧了一個玉匣出來,將一對同心玉佩與他們夫妻做見禮。樓淮祀接了交頸鴛鴦的玉佩,樂了,他這個師叔祖居然也挺知情識趣的,還以為是個知乎者也的老迂腐呢。

    衛(wèi)繁很喜歡青丘生,奉上碗杏仁奶酥,道:“師叔祖現(xiàn)在下榻在哪處,我叫人把師叔祖的行李搬過來?!?/br>
    青丘生道:“不慌,這里可有道觀?”道觀清靜,宜長居。

    衛(wèi)繁哪肯讓遠道而來的長輩住道觀去:“師叔祖,這里的道觀都是亂糟糟的,好些騙香火的,半點都不清靜?!?/br>
    樓淮祀也道:“師叔祖,你去住道觀,小師叔非得打我?!?/br>
    青丘生搖搖頭:“汗顏……老夫多年對你小師叔不聞不問,有如陌路,長者慈,幼方敬。不見也無妨。”

    “名份在那呢?!睒腔挫胛Φ溃皫熓遄?,您老那侄子最重家人,您老不理他,他孤伶仃,不是更可憐?!?/br>
    什么話到了樓淮祀的嘴里都要打點折扣,青丘生道:“怎就孤伶仃?你爹,你,一個兩個都不算?”

    “關心哪里嫌多,算上我們一家子,才幾個人。再看看侄孫兒我,唉喲,雙手雙腳都數(shù)不過來,這般一比,師叔可不是個小可憐?!?/br>
    青丘生嘆口氣:“當年,我行事也是不妥當?!?/br>
    這話樓淮祀和衛(wèi)繁就不好接了,說什么也不對。

    “師叔祖幾時接到信的?”樓淮祀算著時日,青丘生這腳程未免也太快了。

    “什么信?”青丘生也疑惑。

    樓淮祀吃了驚:“師叔祖不是接了信來書院當老師的?”

    青丘生茫然:“老夫在京中聽得棲州種種,遂起好奇心,一日晨起意動,就收拾了包袱來棲州看個究竟。石脂、蟲金種種,圍湖造田,種種異變,眼見方知真假?!?/br>
    衛(wèi)繁想起那本書冊:“那師叔祖要賣書給我們?”不是為了教蒙學?

    青丘生道:“老夫本想著,棲州種種為實,老夫便尋個村落辟間私塾,教幼子讀書識字明理?!?/br>
    樓淮祀趕緊道:“啊呀,師叔祖,我們正在辦正經(jīng)的書院,正缺先生呢,師叔祖來了,正好坐鎮(zhèn)?!?/br>
    青丘生有了幾分興致:“你這書院,有多少學生,歲不過十者有幾人???”

    “這……”這……樓淮祀不知道啊。半知書院眼下就不是個正經(jīng)的書院,先生與學生都是半道出家的,正經(jīng)教書的先生沒一個,正兒八經(jīng)讀書的學生也數(shù)不出多少來。里頭的學生十之八九都是學手藝的,先生教得歡,學生學得勤,年紀也大都十二往上,學個大面就可以出去謀生了。

    “這我知道,我那有冊子?!毙l(wèi)繁忙叫綠萼等去屋子里拿名冊,“這還是我大jiejie的習慣成,大jiejie道:縱是學生有如流水,來而又去,也當有名有姓。她編了冊子,不管進書院學幾日,都需記下姓名籍貫年歲住處?!?/br>
    “你大jiejie?”青丘生不解問道。什么叫不管學幾日,都要記下名姓?這還能學幾日便罷休的?這是書院還是酒肆。

    樓淮祀也不貪功,道:“書院本是小師叔與衛(wèi)家大娘子在打理,書院多為教人手藝以求安身,倒沒多少學生志在學有所成科舉入仕的?!?/br>
    “倉廩實而知禮節(jié),衣食足而知榮辱?!鼻嗲鹕灰詾楣?,“甕中無明日之炊,哪里有心思念書識字?!?/br>
    樓淮祀一聽這話就知有戲,道:“師叔祖你來了正好,半知書院明歲欲教貧寒子弟免除束修進學,他們若學得好,我還給他們嘉獎?!毕胂胗旨右痪?,“這還是小師叔的主意。”老頭對俞子離懷有內疚之情,正好拿來當弱處。

    青丘生擱下茶,道:“等下細說?!?/br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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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184章

    晚間, 俞子離匆匆從工營趕回來,師叔師侄見面,彼此都有一點尷尬。

    俞子離心知師叔嫌棄自己阿父做事荒唐,站在青丘生面前, 莫名有點氣短, 想想師叔怎么罵自己父親的?為老不尊誘騙無知漁女, 無有廉恥, 牲畜不如。

    青丘生看著俞子離, 有點心虛,自己的師侄竟已這般大了, 再想想,俞子離生而母亡,爹也去得早, 也是可憐。

    “師叔手頭無有積余, 只有各樣藏書, 等我老死, 你留著傳家, 眼下這些書沒在手邊, 惟有一卷前朝名畫《萬馬奔騰圖》充作見禮?!鼻嗲鹕屚影旬嫿o俞子離,再囑咐, “這幅是真跡, 宮中的那幅卻是假的?!?/br>
    樓淮祀一口茶噴出來。

    俞子離嫌棄地撣去袖子邊的茶水,直想把樓淮祀按倒狠揍一頓, 一驚一乍的,跟個漏水茶壺似得,噴他一身。

    青丘生見樓淮祀和衛(wèi)繁雙雙怔忡的模樣,道:“上皇藏的那幅雖非真跡, 卻也是圣手臨摹的,除了不真,樣樣不遜?!?/br>
    這再不遜,那也是假的,姬景元還吩咐過,要把那卷畫留著陪葬。這……等他外公仙游后,跟祖宗先人炫耀,拿出一幅假的來,龍臉都丟沒了。

    俞子離謝過青丘生后,輕踢了樓淮祀一腳,低聲道:“你這嘴沒把過門,閉緊些?!?/br>
    “我外祖父對我可好心,不忍欺瞞啊?!?/br>
    “放屁,你糊弄人的事沒少干。”

    樓淮祀吐出一口氣:“小師叔,你把畫打開,讓我瞧一眼?!?/br>
    俞子離心下有點高興,正要展開,卻又住了手,笑道:“你是個過眼有,入眼沒的,你看了之后心里喜愛,定要把畫歪纏過去,還不如不給你看,從根源上斷了念想?!?/br>
    這么說樓淮祀就不高興了,嚷嚷道:“我是這么眼皮子淺的人?師叔祖都說給你傳家了,我能沒臉沒皮要過來?”

    俞子離詫異:“你的臉皮不值一文,無人敢擔保?!?/br>
    “我才不要,你老拿著傳家。”哼,不給他看,他偷偷看,怎么也要看看真跡和仿作差多少,要是可以,再拿去給老賈,仿個《百馬奔騰》來。

    他們叔侄斗嘴斗得開心,青丘生順嘴問俞子離:“你也是適婚之齡,可有定下妻室?”

    俞子離灑脫一笑:“師叔,我在棲州自在,眼下不愿有家累?!?/br>
    青丘生語重心長:“香火還是要傳承的?!彼麕熜制呃习死先⑵奚樱ú辉赶慊饠嘟^。

    樓淮祀插嘴道:“師叔祖,您老人家放心,只要小師叔開口,什么娘子討不著,別說三妻四妾,翻個倍都不在話下。要不,我寫信給我阿娘,讓我阿娘送一船的美人來。環(huán)肥燕瘦、桃白李紅,應有盡有?!?/br>
    青丘生手一抖,險些罵出口。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,不知道的,還以為長公主專干保門拉纖的事,還拉一船的人。

    俞子離忍無可忍,摁住樓淮祀就是一通打。

    樓淮祀躲青丘生后頭:“小師叔,你還有沒有良心的,我為你的終身大事cao心,你反倒來打我。”

    俞子離涼涼道:“你吃過我阿父留下的丸藥,定知神奇處,我那還有永無后患的,你再胡言亂語,我偷偷化一丸在你茶里,屆時……”

    樓淮祀趕緊閉嘴,厚著臉皮上來:“說笑,說笑,哈哈哈?!?/br>
    當晚,衛(wèi)繁治下一桌家宴來,青丘生不愧是個好在外頭游歷的,宴中禹京口味的菜,他幾乎沒動過筷,棲州的菜式,卻是每樣都嘗了嘗,焦炸象蟲,涼拌竹燕更是喜愛。八十多的老人家牙口,胃口更好,炸得酥香的魚骨頭嚼得喀吱響,與他們一道吃酒后,再用一碗養(yǎng)生粥。

    衛(wèi)繁一心留青丘生在府中住,青丘生只不肯。

    俞子離便道:“師叔不如去我那,我常在工營,宅中少有人,十分清靜。”

    他一開口,青丘生遲疑一小會兒,便答應下來,氣得樓淮祀直埋怨師叔祖又是個偏心鬼。

    “我留在你府上,天天絮叨你,到時你能嘔出一升血來?!鼻嗲鹕B笑道。

    這還真是。樓淮祀嘴上卻不認輸:“怎么會,我一見師叔祖就親切,怎么看都覺得像自己的爺爺?!?/br>
    “你既不嫌煩,明日陪我去看看半知書院?!?/br>
    樓淮祀和俞子離對視一眼,隔日,便無比殷勤地陪著青丘生去半知書院。他們去的時候,書院里還有哐哐地練習做棺材,梆梆打著錢的,珰珰修著車輪的,還有幾個學生正一道扎著一人半高的美人燈籠,正拿筆畫眉眼。扎燈的和畫皮的,手藝都沒到家,做出來的美人燈籠慘不忍睹,掛起來能招鬼。這幾個學生自己打量著打籠,也嫌太丑,又不肯自己心血空耗,打算出去打聽打聽城中有無人家死人,將美人燈賣與白事人家,賺點本錢回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