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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是謝非言昨夜打探出來的,萬沒想到在今日用上了。 謝非言不動聲色,環(huán)視四周,發(fā)現有快意堂外有幾人身著平民服飾,但形跡可疑,目光游移不定。而當謝非言再定睛一瞧,看清這幾人的臉后,他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來。 ——這幾人,不就是今早才跟那燕指揮使搜了青樓的官兵嗎?! 有意思,這可真是有意思。 謝非言抖開折扇,沒理會身旁少年投來的疑惑目光,將布簾一撩,抬腳走進快意堂。 如今正是一天清晨,賭坊快意堂內人跡寥寥,大部分人都收了工,縮在一角打瞌睡,數張賭桌上,只有三張賭桌坐了莊,分別是骨牌、骰子和單雙。一夜未睡早晨也不肯走的紅眼睛賭徒便圍著這三張桌,胡子拉碴,面色慘白,伸出的手瘦骨嶙峋,呼喊時額上青筋賁露,謝非言目光一掃,覺得這不像是賭坊,像是喪尸片場。 但這樣的情景,對謝非言來說,卻再熟悉不過了。 謝非言搖著扇子,第一次想到了現代的自己。 ——如今他已經穿書,頂替了這同名炮灰的身份,那么現代的自己的身體,又是怎樣呢?是變成了植物人,還是被這位同名炮灰的靈魂住下了? 如果是前者,那倒還好,反正他了無牽掛,從祖父那里繼承來的謝氏集團他也不愛管,死生有命富貴在天,隨那群同姓的親戚互相扯皮;但如果是后者,那么這囂張跋扈的無腦小炮灰恐怕慘了,非得被那群名為親戚實為豺狼虎豹的家伙們扒下一層皮不可。 而一旦想到了自己,謝非言的記憶就像是開閘的洪水,洶涌地卷了出來。 謝非言真正的名字,其實并不是“非言”,而是“斐”,文采斐然的“斐”。他一生經歷堪稱離奇,雖成年后改名謝非言、繼承了祖父的謝氏集團,成為了謝氏的當家人,可在最初時,他卻只是出生于普通之家。 那時候,他的父親是普通工人,母親是小學教師,年幼時過了兩年自己都不記得的平靜日子,像是世上的絕大部分孩子那樣成長。但隨著工廠倒閉,父親下崗,全家的收入便只有謝母的那些工資了。謝母是個吃苦耐勞的女人,雖然知道自己的工資養(yǎng)不起一家三口,但見謝父一蹶不振,便咬牙擔起養(yǎng)家的重擔,見縫插針地打工、家教、為學生補課,每日早晨五點出門,一直忙到夜里十一點回家。 她的全副身心都用來維持一家三口的生計了,為了吃飽穿暖拼上了全部的努力,因此管不了年幼的謝斐,更管不了謝父。她只以為自己的努力總有一天會被看到,謝父也總有一天能夠振作起來,像她一樣為了家人努力,為了年幼的孩子拼出一個前程……但她不知道的是,并不是所有披著人皮的都是人。 所以,在謝斐三歲那年,他看到了自己那位頹廢在家的父親一蹶不振的父親,第一次笑得開懷,向家里迎來了幾個油膩又奇形怪狀的男人,擺開場子,噼里啪啦地玩起了麻將。其中一個沒坐上桌的男人則百無聊賴,隨手塞給年幼的謝斐一副牌,一個骰盅。 這兩樣東西,就是謝非言年幼時全部的玩具,也是他十六歲以前賴以謀生的手段。 “喲,謝少爺,您怎的又回來了?可是忘了什么東西?!” 一個人迎上來笑著,打斷了謝非言越飄越遠的思緒。 謝非言側頭一看,見到了一張做小伏低的臉,然而謝非言很清楚,這張人前向你賠笑的臉,人后就會輕蔑呸人一身臟污。 謝非言不等謝承文回答,率先開口,道:“莫要多言,將你們管事的請出來,我有話要問他!” 謝承文是快意堂的老熟人了,但謝非言卻是實打實的生面孔。 這人不由得露出猶疑神色,望向謝承文。 謝非言冷眼一掃,說:“看什么?!還不快去??。 ?/br> 謝非言架勢擺得大,連謝承文都在他身后唯唯諾諾。這人見了,不敢擅自揣測謝非言的身份,當即賠笑著去叫管事了。 謝承文是個小孩子,雖然心里惡了這賭坊,但面上卻不好給人難看,見了眼前這一幕后,又是快意又是忐忑,側頭低問:“族兄,我們這樣真的沒事嗎?” “會有什么事?!” 謝非言隨意說著,就像是在自己家一樣,信手將空置賭桌上蓋著的布一扯,好整以暇地坐在莊家位置。 “你如今是來贏錢的,還想要輸家給你笑臉、跟你哥倆好?”謝非言說,“分明你也是不成器的紈绔子弟,怎的還會有這般天真想法?!” 小少年漲紅了臉,憤怒反駁:“我才不是什么紈绔子弟!我只是喜好跟旁人不同,哪里就是紈绔子弟了?!” “噓!人來了!”謝非言擺手,“別說了?!?/br> 謝承文一驚,又有點兒慌:“我……一會兒我要做什么?!” “沒你事,一邊去?!?/br> 說話間,一個面容圓胖、和藹和親的中年男人走來了。 他向二人一拱手,自稱姓鄭,是快意堂的小管事,問謝非言為何而來。 鄭管事和氣生財,好聲好氣,謝非言卻漫不經心,說:“我是這小子的族兄,聽聞他在你這兒輸了八百兩,是這樣嗎?” 鄭管事看了謝承文一眼,后者面皮薄,只被瞧了一眼就火辣辣的,但他低了頭不說話,鄭管事便收了目光,笑道:“正是如此。不過我快意堂內銀子來去全憑本事,而非坑蒙拐騙,這樣的事,哪怕告到官府,我們也是有理的?!?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