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死子繼(十一)
林玉一覺醒來,何家早鬧翻天了。 她從床上爬起來,才發(fā)現(xiàn)有人給她洗過澡了,還換了一身衣服,還算清爽——她還沒來得及細想身上隱隱約約的不明不適,還有昨晚上她喝醉以后發(fā)生了什么,樓下尖銳的哭喊聲再度傳來。 林玉站二樓走廊,俯看下去,一樓被打砸得一片狼藉,衛(wèi)蘭坐在地上,頭發(fā)衣服都扯亂了,哭得好不凄慘。 旁邊就是何宏,手杖戳在地上震天響,看得出來是真的動怒了。 “……滾,滾出何家,別讓我再看見你……” 伴隨著這句高聲的斥罵,何宏手邊茶幾的杯具被他橫手掃落在地。 林玉看熱鬧看的正歡,聽見腳步聲,收回視線,才發(fā)現(xiàn)是何季也從房間里出來了——不過他目光沒往樓下看,而是一直看著她。 “怎么了這是?”林玉眼神示意樓下。 何季這才遙遙往樓下看去,對著那個長相和他生母七分像、此刻正跪在地上的衛(wèi)蘭,他眼里沒有一絲一毫的憐憫。 “她跟著何宏,又在外面跟別的男人攪和在一起。不巧的是被楊先生抓到了,聽說昨晚,何宏親自去捉jian了?!?/br> 林玉愣一下,才反應過來何季短短幾句話里的巨大信息量。 ——所以是衛(wèi)蘭在外面偷吃被逮了唄,所以這一大早的就開始在這兒鬧,還沒一個人敢上去勸的。 林玉和何宏做假夫妻兩年多,何宏看不上她,純當她是個吉祥物擺在家里,但她也大概了解何宏的脾氣——本來就越老越傲慢自負的何氏掌權人,如何能容忍得了自己的女人給他扣綠帽子。更何況他這次還不只是玩玩而已,看衛(wèi)蘭那張和何季生母那么像的臉,還有何宏對她的寵愛就知道,何宏這次是動真格的了。 衛(wèi)蘭年輕,兩人之間的外表差距又是何宏老家伙心里一根刺,她和別的年輕男人勾勾搭搭,何宏不氣出毛病才怪。 林玉后退了兩步,不想看這熱鬧了——搞不好再沾她一身腥。 倒是何季朝她走過去,眼神不著痕跡地放柔了些,“昨晚你喝了那么多酒,還一直嚷著頭疼,我讓鄒媽給你準備蜂蜜水了,待會兒下面鬧完了,吃早飯時你記得喝?!?/br> 林玉點頭,“你還得上學呢吧,都這個點兒了……” 何季眉眼從容,似乎一點兒不著急,“我等你呢,我跟你一起下去。那個衛(wèi)蘭,瘋鬧起來太嚇人了,我看著心里發(fā)怵?!?/br> 他嘴里撒著謊,誰也看不出來,好像昨天叫楊恩辦事的人不是他,好像衛(wèi)蘭今天這境況不是他一手促成的。 他哪兒是怕衛(wèi)蘭,他就是想跟林玉一處,再者,也怕衛(wèi)蘭狗急跳墻胡亂攀咬,到時候放眼整個何宅,林玉絕對首當其沖是她誣賴陷害的對象——他可還記得以前衛(wèi)蘭的眼神,說不定對方已經發(fā)現(xiàn)了什么,他和林玉一起,也好時時防備著。 林玉是愣頭青,什么也不知道。何季話音落下,她理了理裙擺,就往樓梯口走,“那現(xiàn)在就下去吧,你早點吃完飯早點上學去,大人的事哪兒有你上學重要啊……” 才下兩個階梯,胯間忽然傳來一陣細微的酸痛,林玉扶著欄桿,摸著后脖頸轉了轉,自言自語:“嘖,下次不喝那么多酒了,一宿醉渾身酸疼……” 身后的何季呼吸猛地滯住,心跳加快——按理來說林玉不會發(fā)現(xiàn)的,他沒敢在她身上留下什么明顯的痕跡,又只做了一次,事后還清洗收拾得很干凈。 林玉其實心里是有點兒怪異的,因為私處傳來的感覺不太對勁兒——不過她多數(shù)的注意力還是被衛(wèi)蘭的事吸引過去,加上她也不敢懷疑到何季這個繼子頭上去。 可能是經期快到了吧。林玉給那些難以啟齒的酸脹感找了個由頭兒。 兩個人一前一后下樓,要到餐廳就難免經過客廳——傭人都很有眼力地去別處了,偌大的一樓客廳除了她們就只剩下何宏、衛(wèi)蘭兩人。 何宏黑沉沉的視線從衛(wèi)蘭身上移到眼前這對“母子”身上,怒意未消,張嘴帶著遷怒:“下來的真是時候,剛才怎么躲在樓上一聲不吭?還有你——” 他看向何季,這個早就長得比他高大的獨生子:“都什么時候了還沒去學校,上個學整天懶懶散散地,起這么晚還上什么學,不爭氣的東西!” 何宏這爛脾氣不是一天兩天了,林玉看了眼期期艾艾抹眼淚的衛(wèi)蘭,勉強克制住自己的怨念,心平氣和地解釋,“是我不好,睡得太死了,沒去叫小季起床,不會有下次了?!?/br> 何季咬了咬牙,眼里極快地掠過一絲戾氣,但見何宏臉色緩和兩分,沒繼續(xù)罵,他垂在身體兩側握緊的雙拳才不著痕跡地松開。 林玉最會給臺階就下,這客廳里的恩怨情仇跟她們也沒關系,她扭頭跟何季使了個眼色,示意他先過去吃飯。 久未發(fā)聲的衛(wèi)蘭卻在這時突然打破寂靜,她目光緊鎖著何季,一張梨花帶雨的臉,可謂楚楚可憐:“……小季,你幫阿姨跟你爸求求情吧,看在阿姨平時照顧你那點兒情面,讓你爸不要再生我的氣了……” 還不等何季開口,何宏突然冷笑一聲,打斷了衛(wèi)蘭:“行了!閉嘴吧你,還嫌不夠丟人是不是,非得讓全家人都知道你在外面干得那些破事兒???!” 衛(wèi)蘭被何宏這聲嚇得嬌軀一顫,瑟瑟縮縮地擠出幾滴眼淚,不敢吭聲了。 何宏喘著粗氣緩了緩,最終一錘定音:“今天的事跟你倆無關,該干嘛干嘛去,別在這兒給老子添亂了?!?/br> 這是攆林玉她們走呢。 林玉樂得趕緊帶何季走,誰稀罕杵在這兒聽他們那些腌臜爛事兒,她都怕污了小季的耳朵。 之前衛(wèi)蘭老是明里暗里針對她,她早存一肚子氣了,雖然心里厭煩,但是也知道衛(wèi)蘭那張臉在何宏心里的地位——只是沒想到老天有眼,這么快衛(wèi)蘭就要倒了,她又可以繼續(xù)過自己獨一份吉祥物的好日子了。 何季一直在她后側看著她,眼神繾綣溫柔的,他背后的何宏和身前的林玉看不見,衛(wèi)蘭那個角度卻看得清清楚楚。 她眼里絲絲縷縷涌上不甘和嫉恨,還有一些顯而易見的毒辣陰霾。 林玉坐到餐桌前就聽不見客廳吵鬧的聲音了,大概何宏也沒那些力氣再罵,讓衛(wèi)蘭滾了。陸陸續(xù)續(xù)有傭人魚貫而入,幫忙把溫熱的早飯端上桌。 何季跟林玉坐對面,本來正專心往林玉的粥里加糖,放在桌上的手機卻嗡嗡震動兩聲。 他拿起來看——陌生號碼,兩條信息,對方地址就在本市區(qū)。 “我如果真的被趕出何家,也絕不會讓你和她好過?!?/br> “你最好想辦法幫我,你是老頭子的獨子,你一定能救我的。否則,何家續(xù)弦和繼子勾搭偷情的丑聞,應該比我這個更讓老頭子生氣吧?” 何季面前的餐盤被放進一塊點心,林玉邊攪自己的粥邊問,“怎么還看手機,很重要的信息嗎?” 何季就乖乖放下了,很無害地笑笑,“沒有,不知道哪個神經病發(fā)的sao擾短信?!?/br> 何季先吃完,林玉就讓鄒媽去拿他的書包。 何季低著頭看手機,給那個陌生號碼回話。 “你跟著何宏那么久,還不知道他為什么養(yǎng)著你嗎?拿他最在乎的東西求饒,他或許會心軟吧?!?/br> 發(fā)送成功,何季把手機收起來。還是微笑的,但眼簾下的暗芒卻多少有些瘆人。 衛(wèi)蘭其實倒不算太蠢,至少還知道求到何季頭上——但她那點心思用來算計何季哪里夠用,就如林玉這種沒那么精明的都知道,何季這輩子最恨別人威脅他。金尊玉貴的小少爺,打小倨傲慣了,怎么會容忍自己的把柄被一個外來的女人捏在手里。 更何況衛(wèi)蘭撞到槍口上,低估了林玉在何季心里的地位。 旁人不知道何宏對自己原配夫人的感情是什么樣的,何季還能不知道嗎? 何宏縱然愛找亡妻的替代品,但最忌諱有人在他面前提起那位。他的感情更是復雜病態(tài),莫名的愛恨摻雜著莫名的執(zhí)念,才會使得他喜歡對那些替代品大打出手地發(fā)泄。 何季讓衛(wèi)蘭去何宏面前勾起他對亡妻的思念和心軟,擺明是給她指了一條死路。 不過從一開始,他求助楊恩,請他盯著衛(wèi)蘭的時候,就沒想過她會有什么好下場——只不過她這么一鬧,死的速度更快了而已。 -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