電話另一頭似乎傳來一聲男人的輕笑，聲音帶著幾絲不屑，“想我？”

    “你不信么?！?/br>
    “我只是覺得一個連真實姓名都不肯透露的人，從一開始就是抱著玩玩的心態(tài)去靠近別人，得到了就已經(jīng)算功德圓滿，可以拍拍屁股走人。這樣的人，怎么可能會想念？”

    方淮嘆了口氣，“兄弟，你怎么就這么一根筋啊。我都說了，阿淮是我的真名，楚懷是我寫在戶口本上的名字。淮河沿岸是我真正的老家，扶育縣是我戶口本上的老家。我真沒騙你?！?/br>
    “你自己聽聽自己的話，不覺得很扯嗎？”

    方淮，“……”

    葉成的聲音聽起來沒什么情緒，“我頭一次見到你這種一本正經(jīng)理直氣壯鬼扯的人，真厲害?！?/br>
    話不投機，兩個人沒說幾句就掛了電話。公交車進(jìn)站，方淮長嘆一口氣，跟著人流上了車。車上一如既往的安靜，冬天里大家仿佛凍的連話都不愿意多說，整個車廂只能看見每個人嘴巴旁邊呼出的一團團白氣，方淮的身體跟著車廂晃晃悠悠，感覺自己越來越融入這艱苦的人生了。

    這個世界很奇怪，他完成任務(wù)也有一個多月了，卻絲毫沒有穿回去的征兆，仿佛在等著什么事情發(fā)生一樣。直到元旦和楚懷爸媽一起吃了跨年飯，他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已經(jīng)在這里呆到了第二年。

    而葉成那個家伙也真的耐得住性子，整整一兩個月都沒有聯(lián)系過。倒是公安局的那個警察某天忽然來了賣店，說是年底發(fā)現(xiàn)楚家賣店的備案還沒有清，來問問有沒有什么進(jìn)展。

    王紅之前說過，這個賣店是誰砸的她心里有數(shù)，不過她不愿意追究，那些狐朋狗友散了也就是散了，以后不再聯(lián)系。楚連山默許了，方淮自然也就沒得好說，只能和警察打馬虎眼說把備案撤了得了，這么小的案子，也不指望還能破案。

    那個警察辦完公事就在賣店里買了一包煙抽，方淮看他吞云吐霧，動作和神情特別像葉成，他心頭一動，問道：“你和葉成最近有聯(lián)系嗎？”

    原本只是隨口一問，那人夾著煙的手卻竟然抖了一下。煙灰折了掉在地上，他隨手扯了兩張面巾紙彎腰把煙灰掐起來，聲音低悶，“你家不是欠了他家一屁股錢嗎？每個月還錢的時候都沒聽他爸說他的事嗎？”

    方淮心里咯噔一聲，預(yù)感不妙，“我們家的欠債當(dāng)時和他們家一筆清了，他怎么了？”

    小警察沉沉地嘆了口氣，“充血性心力衰竭，晚期?！?/br>
    方淮一下子從椅子上站起來，“那他……”

    “早就住院了，不知道能不能熬到除夕?！本煺f著又點了一根煙，“挺好的一個人，年輕有為，眼看著事業(yè)也要做出來了，突然出這么一檔子事。人這一輩子啊，無常才是最平常，你家欠債清了，珍惜眼前好好過日子吧?！?/br>
    他說著就擺擺手走了，像是不愿意繼續(xù)這個沉重的話題。方淮看著他的背影發(fā)愣好久，恍恍惚惚中，竟然仿佛有點琢磨透了系統(tǒng)的意思。

    他再一次在腦海里呼喚系統(tǒng)，“如果我拿我的心臟去和葉成做配型，是不是可以成功？”

    系統(tǒng)先生這一次回復(fù)的很快，“是的，但不是現(xiàn)在?；钊藫Q心是不被法律允許的?！?/br>
    “我會死？”

    系統(tǒng)頓了一下，“您要知道，真正的楚懷早就死了。等您離開這個世界，這個身體自然就只是一副空蕩蕩的軀殼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……”方淮猶豫了一下，“難道楚懷不就是因為心臟不好猝死的嗎？這樣的心臟可以接受移植手術(shù)？”

    “常規(guī)心臟移植后病患十年生存率不超過百分之五十，葉成在這個世界的陽壽本就不長。當(dāng)然，換不換由您自己決定，這與任務(wù)并沒有太大的關(guān)系?！?/br>
    “順便，在下是來提醒您，距離您離開這個世界的時間已經(jīng)不遠(yuǎn)了，或許幾天，或許幾小時，您要做好準(zhǔn)備，把握機會?！?/br>
    系統(tǒng)的聲音再一次消失，方淮望著窗外小區(qū)空地上白茫茫的積雪出神，一時間竟不知道心里的感覺是心酸還是平靜，只覺得很空。

    那晚十一點半，他關(guān)了賣店的門，循著管那警察要來的地址打車去了葉成的醫(yī)院。

    葉成的父親剛剛好不在病房，葉成躺在床上睡著了。他確實消瘦了不少，胡茬也沒剃干凈，但是并沒有想象中那樣凄慘憔悴。方淮安安靜靜地在他病床前坐著看著他，過了沒一會，男人竟像是有心靈感應(yīng)一樣，緩緩睜開了眼。

    他看見方淮后的第一反應(yīng)是皺起眉，“誰告訴你的？”

    方淮的聲音很平靜，“你不想讓我知道，是煩我懶得看見我，還是怕我知道了難過？”

    葉成沒說話，冷著臉，那個犟的樣子竟然有點像之前和王紅鬧離婚的楚連山。方淮嘆了口氣，抬頭看了一眼墻上的時鐘，說道：“現(xiàn)在快要到凌晨十二點，我有幾句話要和你說，信與不信，我只說這一次，你聽好?！?/br>
    男人微微皺眉，方淮恍若沒有看見，只是握住他的手，安靜地說道：“我叫方淮，方正的方，三點水的淮。我出生在淮河沿岸，最親最愛的人都叫我阿淮。”

    “楚懷是我這一世的身份，但卻不是我。也許聽起來匪夷所思，但我只能說到這里，再多說，會有不好的后果，你我都不愿意看見?！?/br>
    “什么后果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