更何況……羅夏至記得，“小夏”跟自己說過, 他是被人推下四樓的露臺的。

    兇手是誰，至今他還是一點頭緒都沒有。

    倒是羅敏敏對于自己姆媽淡然的態(tài)度，讓羅夏至有些吃驚。

    “姆媽以前火氣太大，吃吃素，念念佛，對養(yǎng)生有益。”

    這位今年過年也不過才二十一二歲的女子，看到親媽落到這般境地，只是這樣淡然地說著，然后摸了摸自己微凸的小腹——她如今有了六個月的身孕，算起來明年三四月就要生了。

    “到了八個月的時候呀，我做些小衣服，小襪子讓夏至給你送到婆家去，給你‘催生’?！?/br>
    白鳳凰摸著羅敏敏的肚子說道。

    上海舊時有這樣的習俗，孕婦懷孕到八九個月的時候，娘家人要派兄弟送嬰兒的衣服，以祈禱產(chǎn)婦生產(chǎn)順利。

    這送衣服的大舅哥自然不會是羅云澤，不過讓上海灘現(xiàn)在最出風頭的羅三少送催生禮，也算是給足了這位六小姐婆家面子了。

    “小mama，還是你懂我。”

    羅敏敏感激地握住白鳳凰的手。

    她知道自己的姆媽在羅家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是落毛的鳳凰不如雞，地位還不如羅家得力的仆人。就怕到時候娘家沒人來催生，害她在婆家被人看不起，以后沒有好日子過。

    她嫁的那家白家也是世代經(jīng)商。

    商人秉性逐利，捧高踩低是骨子里帶的本性。若知道她在母家失勢，明面上做不出什么，但是將來日子一定不會好過。如今得到了白鳳凰的保證，她這才安心下來。

    “阿弟真是了不起，現(xiàn)在全上海灘太太小姐們都為阿弟的百貨公司著迷。”

    她拉著羅夏至的手，溫柔地說著，“我也去你們的百貨公司看過，真是漂亮，全上海也找不出第二家那么好的百貨了?！?/br>
    “jiejie要是喜歡就多來逛逛，這幾天年末正是最熱鬧的時候，都是來采購過年東西的。遠的還有從東北過來的呢?！?/br>
    羅夏至吃力地錘了錘肩膀。

    “你看，你三弟都累的瘦了一圈，我是心疼死了。叫他不要事事親力，他還不肯?！?/br>
    白鳳凰擺擺手無力地說道。

    “姆媽，忙過這段時間就好了。過了年，想要忙還忙不起來呢?！?/br>
    羅夏至這倒是真的實話實說。

    雖說按照習俗，初五店鋪就會開市。但是那時候店鋪開了，卻不見得有什么客人。這時候又不像他“上輩子”，春運大軍浩浩蕩蕩都要趕在初七之前回城上班。

    這上海城里還好些，周邊郊區(qū)，乃至其他省份的人至少要過了十五才會重新回城。過了年就是好幾個月的淡季，就他之前的觀察，這淡季至少要持續(xù)好幾個月，說不定清明節(jié)前后才能緩過來。

    怎么利用這段時間擴大百貨公司的影響力和員工的素質(zhì)，就成為了這兩天羅夏至最困擾的事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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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經(jīng)理，羅經(jīng)理，快來快來?！?/br>
    羅夏至這天正在百貨公司里巡視，剛走到女裝部就被售貨員小桂芳一把來了過去。

    賣皮草的柜臺邊，兩個外國女客正在嘰里呱啦地說些什么，站在她們對面的鈴兒急的滿頭大汗，看到小桂芳把羅夏至拖過來了，激動的差點跳過來。

    原來這兩位女士是來采購裘皮大衣的，她們又想問問柜臺年末有什么活動，是否有打折。這一系列的問題拋出來，把完全不會英文的幾個丫頭們一下弄暈了頭。

    羅夏至笑著為她們一一解答后，又帶著兩人去服務(wù)臺結(jié)了賬，拿了贈品，又順手推銷出去一張貴賓卡，這才回到柜臺，看著兩個一臉愧色的姑娘。

    “今天這業(yè)績，就計入服裝柜臺總體業(yè)績吧。小費也一并計入了?！?/br>
    “好的……其實平日里隔壁男裝柜臺的小吳都會過來幫忙翻譯的。但是今天小吳輪休……我們這里就沒有人懂洋文了。”

    看著兩個小姑娘哭喪著臉點點頭，羅夏至心中微微一動。

    然后他花了一整天的時間，將每個柜臺都觀察了個遍，尤其是幾個特別容易接觸到外地和外國客商的高級柜臺。

    “這個多少錢？”

    “捏泥（二十二）?！?/br>
    “我不要捏泥巴，我問你這個幾塊錢？”

    “捏泥塊錢呀！”

    “什么亂七八糟的！”

    “哼！聽伐懂拉到！”

    這賣字畫的柜臺伙計于書畫方面是一把好手，是羅夏至特意從蘇州玲瓏齋請來的，但是只會說蘇白和上海話。面對北方來的客戶，兩人幾乎就是雞同鴨講，最后只能不歡而散。

    兜兜轉(zhuǎn)轉(zhuǎn)了一圈下來，羅夏至發(fā)現(xiàn)他的這些員工們大部分都是用滬語，蘇白和江淮官話售貨。好在這百貨公司主要的客流都是江南人士，北方客人畢竟只是少數(shù)，場面還基本還能過得去。

    面對外國客人，就有些捉襟見肘了。會洋文的伙計就那么幾個，大部分都是樓上高級柜臺的，一旦下面有人要幫忙，就不得不撇下自己的生意下來。

    這生意成了，怎么分配營業(yè)額和小費又是問題。這生意要是不成，那更是窩火，白跑一趟不說，還耽誤了自己柜臺的正經(jīng)事情。

    因為語言問題損失客流，這倒是羅夏至之前沒有想到過的。

    還有就是，有些個別的售貨員這腦子不怎么好，于數(shù)學方面不是怎么開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