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到這，沈姝抿了抿唇，心中不自覺泛起一圈圈漣漪，自從母妃去世以后，還是第一次有人將她的一時(shí)戲言放在心上。

    沈姝心中雖然歡喜，可想到剛剛秦珣說的，總覺得哪里有些奇怪，那邊蔣妙剛剛上吊自盡，這邊裴云謙就同她大張旗鼓去游湖是不是不大好……

    還有，這蔣妙到底是何人，又為何會突然出現(xiàn)在將軍府里，但看府里下人和朱雀對待她的樣子倒也不像是對待府上新來的姨娘，倒像是對待主人一般，禮數(shù)上與她一般無二，而裴云謙對蔣妙的態(tài)度更是讓她有些捉摸不透。

    那日在書房門口，她明明親眼看到裴云謙收下了蔣妙送他的護(hù)身符，雖未見他戴，可那荷包畢竟是女兒家的貼身之物，他既然收下了便代表對人家姑娘多少有幾分意思。

    況且從前就聽聞裴云謙向來不近女色，就連平日里馮太后和她那個便宜的皇帝哥哥送來的女子，都被裴云謙一一打發(fā)了出去。

    而如今，裴云謙卻讓蔣妙沒名沒分的住在府里，還很可能在她與裴云謙成親前便已經(jīng)住進(jìn)府里了。如此看，若說裴云謙對蔣妙無意，沈姝是如何也不會相信的。

    從前，沈姝的確是這么想的，可今日見裴云謙對蔣妙的態(tài)度，她突然感覺似乎不盡然。

    半晌，沈姝垂了垂眸子，斂去眸中異色，溫聲開口道：“本宮有一件事想問將軍，不知將軍能否告訴本宮？”

    裴云謙皺了皺眉，語氣比剛剛溫和了幾分：“想說什么直接說不必吞吞吐吐?！?/br>
    沈姝抿了抿唇，心中思量著如何問才會不失禮數(shù)。

    半晌，沈姝溫聲開口道：“蔣姑娘可是將軍的姨娘？”

    說著，沈姝衣袖里的手不斷絞著帕子，如此問，裴云謙會不會覺得她善妒？

    話音剛落，沈姝就聽見裴云謙輕笑一聲，而后緩緩開口：“有你一個還不夠？”

    聞言，沈姝一愣，裴云謙的意思是她只有她一個？那蔣妙不是裴云謙納的姨娘？

    沒等沈姝說話，就聽見裴云謙接著道：“想問蔣妙是誰便問，扯那么多做什么！”

    說完，裴云謙便自顧自解釋道：“蔣妙是我同袍的meimei，蔣家一家因我而死，只留蔣妙一人，我不過是代為照看罷了，與她并無私情，等再過幾年她若無鐘意之人，我便會給她尋個好婆家。”

    說著，裴云謙緩緩抬了抬眸子，目光落在沈姝臉上，沒有半分平日里的戲謔，他淡聲道：“公主可知曉了？”

    聞言，沈姝臉上浮上一抹紅暈，裴云謙這是在主動同她解釋？

    默了默，沈姝眼睫抖了抖，輕輕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“嗯”了一聲。

    裴云謙輕哼一聲，邁步至沈姝面前，抬手揉了一把沈姝的頭頂，目光漫不經(jīng)心落在她臉上，尾音淡淡勾起，拖著調(diào)子道：“看不出來，公主的醋意還挺大的呢。”

    聞言，沈姝眼睫微抖，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皺。

    醋意？

    若是她沒記錯的話，上一次她見到蔣妙給裴云謙護(hù)身符好像也是同樣的感覺，上一次琳瑯好像也是如此說的，這一次裴云謙也說她有醋意。

    難道看到裴云謙身邊有除了她以外的其他女子時(shí)，這種心口堵堵的吃不下東西的感覺就是吃醋了？

    想到這，沈姝微微垂眸，抿了抿唇，這種感覺不太好，她不喜歡。

    沒等沈姝緩過神來，耳畔就傳來裴云謙帶著幾分戲謔的聲音：“公主可還有其他要問的都一并問了，本將軍今日心情好，可以一并回答你?！?/br>
    聞言，沈姝眼神亮了亮。

    什么都可以問嗎？

    第31章 游湖

    聽裴云謙剛剛說了他與蔣妙并無男女之情,沈姝便放心許多，可看著他的表情，沈姝想問的那句話卻怎么也問不出口。

    若是裴云謙對她也……她該如何收場。

    正想著,沈姝一抬眼就看見裴云謙正饒有興致地看著她,視線在空中相碰，沈姝瞬間別過眼去，生怕讓裴云謙看穿了心中所想。

    半晌，沈姝臉頰漲得通紅,眼睫微微發(fā)抖,憋了半天才憋出來一句：“蔣……蔣姑娘那里……真的沒事嗎？”

    聞言，裴云謙神色散漫輕嗤一聲：“能有什么事,放心，她比你還惜命呢。”

    說完裴云謙便轉(zhuǎn)過身往門外走，走到一半便重新駐足轉(zhuǎn)過身來：“還不走？”

    沈姝一愣,抬頭看過去。

    “游湖?！?/br>
    沈姝“啊”了一聲,這才反應(yīng)過來抬腿跟過去，她輕聲喚道：“將軍?！?/br>
    “嗯？”裴云謙回頭。

    沈姝輕輕攥了攥衣擺：“我想……回去更衣?！?/br>
    聞言，裴云謙心中雖不解,但還是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：“走吧?！?/br>
    沈姝臉上帶了些許笑意，輕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。

    沒等兩人走到臥房，裴云謙便想起來今日回府還有要事要處理，剛剛他從府外回來原本是想去書房,可走到半路上就看到蔣妙與沈姝兩邊對峙那一幕,剛剛又與沈姝在書房耽擱許久，有些氣血上頭,險(xiǎn)些忘了正事。

    裴云謙停下步子，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皺開口道：“你先回去更衣,我回書房一趟。”

    沈姝看過去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，應(yīng)了一聲也沒有多想便轉(zhuǎn)身往臥房走。

    房間里，沈姝端坐在銅鏡前，神色如?？裳壑袇s帶著幾分平日里不曾有過的情緒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
    片刻，琳瑯便匆匆從門外走進(jìn)來，神色慌張道：“公主如此急著喚奴婢可是出了什么事？奴婢剛剛來的路上才聽說了剛在前院發(fā)生的事，那蔣姑娘可有為難公主？”

    直到琳瑯進(jìn)來沈姝才緩過神來，她扭過頭道：“本宮沒事，快幫本宮更衣?！?/br>
    “更衣？公主可是要進(jìn)宮？”

    “進(jìn)宮作甚，是裴云謙要本宮跟他去游湖?！?/br>
    聞言，琳瑯一愣，看來是她多慮了，剛剛在路上聽見有下人議論，說蔣妙看到了公主偷偷進(jìn)裴將軍的書房，說公主沒準(zhǔn)是宮里馮太后派來的細(xì)作，她剛想上去理論一番，就聽見另一個人說了裴將軍也在，似乎是護(hù)著公主的，但又有人看到裴將軍和公主在書房門口似乎起了什么爭執(zhí)。

    聽到這，琳瑯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，片刻都沒耽擱趕緊跑來。可剛剛見沈姝一副沒事人的樣子，居然還要跟裴將軍去游湖，應(yīng)當(dāng)是沒什么事的。

    沒等琳瑯說話，沈姝便轉(zhuǎn)過身道：“本宮那件妃色的留仙裙呢？可是你收著的？本宮剛剛找了半天也沒找到?！?/br>
    “是奴婢收起來的，公主今日要穿？那奴婢這就去給公主取來?！闭f著，琳瑯轉(zhuǎn)身出了門。

    裴云謙的屋子她可是半刻都不敢多待，生怕一個不小心便送了小命。

    沒到半柱香的功夫，琳瑯便抱著一個精致的盒子回來了，里面放的正是沈姝要的妃色暗花繡金絲牡丹紋留仙裙。

    琳瑯記得，這套留仙裙是沈姝最心愛的一套衣裙，是她及笄那年先帝送的，衣料都是上好的蜀錦和軟煙羅，就連衣裙上的紋樣也是蘇州最好的繡娘花了半月有余才趕制出來的，價(jià)值連城，平日里沈姝都是舍不得穿的。

    今日沈姝竟要穿著這套衣裙去同裴將軍游湖，琳瑯著實(shí)是有些意外。

    微微緩過神來，琳瑯溫聲開口道：“公主說的可是這件？”

    聞言，沈姝放下手上的胭脂抬眼看過去，見到琳瑯手上拿著的衣裙竟不自覺的紅了眼眶，鼻尖也忍不住發(fā)酸。

    上輩子，她被迫去匈奴和親，宮中她的的貼身物件馮氏也沒讓她帶走幾樣，這件價(jià)值連城的留仙裙更是在她還未出宮時(shí)就被沈鳶強(qiáng)行占為己有，如今再見竟讓她不自覺生出幾分恍若隔世之感來。

    緩過神來，沈姝微微斂去眸中異色，溫聲開口道：“正是，幫本宮更衣吧?！?/br>
    琳瑯并未察覺出沈姝的不對來，應(yīng)了一聲便趕緊伺候沈姝更衣，生怕動作慢了撞上裴云謙回來。上一次，沈姝和裴云謙大婚那日，裴云謙的眼神，琳瑯到現(xiàn)在回想起來還渾身打顫。

    沈姝本就肌膚勝雪，這一身妃色的衣裙穿在她身上，襯得膚色更加白嫩，腰間用一條白玉帶子點(diǎn)綴輕輕挽住，勾勒出曼妙的身形，領(lǐng)口處的花紋點(diǎn)綴更是點(diǎn)睛之筆，還未施粉黛就已將顯得十分楚楚動人。

    看著銅鏡中的自己，沈姝不由得有幾分恍惚，她不曾想到自己竟還有機(jī)會穿上這件衣裙，更不曾想到上天竟會給她重來一次的機(jī)會。

    琳瑯幫沈姝盤好了發(fā)髻以后便退了出去，裴云謙剛踏進(jìn)房門就看見沈姝端坐在銅鏡前，正小心翼翼地打理著自己的妝面。妃色的留仙裙裙擺拖在地上，裙擺上的金絲牡丹栩栩如生，仿佛正爭相盛開在地上。

    而沈姝正右手執(zhí)筆，拿著一盒上好的螺子黛心無旁騖的輕輕描著眉。

    見狀，裴云謙請勾嘴角，怪不得要回來更衣，可看清沈姝身上的這件衣服裴云謙心頭不自覺的動了動。這件衣裙他見過，是幾年前沈姝及笄時(shí)穿的，他只遠(yuǎn)遠(yuǎn)看過一看便淪陷其中。想到這，裴云謙不自覺看得有些癡了，他竟有幾分懷念從前的日子，仿佛又看到了從前天真爛漫的沈姝。

    只是他沒有想到，沈姝說回來更衣竟然是來換這件衣服，他知道，這件衣裙價(jià)值連城，也是沈姝最心愛的。

    裴云謙沒有驚動沈姝，反而側(cè)了側(cè)身子輕輕靠在門口，饒有興致的看著她。

    鏡中女子眉目如畫，一雙靈動的眸子燦若星河，一顰一笑顧盼生輝，美艷不可方物。頭頂三千青絲綰成城中女兒家流行的飛仙髻，今日的桃花妝更是襯得她朱唇皓齒，嬌艷若滴，耳邊兩捋碎發(fā)隨風(fēng)輕搖平添了幾分平日里不曾有的嫵媚。

    裴云謙眸光微閃，眼睫抖了抖，保持著原來的姿勢沒有動。

    銅鏡前，沈姝在妝匣里尋了半天才尋出一只能與今日妝面和衣裙相稱的步搖，可她來回放在頭上比量了幾次又都重新放下，裴云謙眼見著沈姝眉頭逐漸擰緊，臉上也帶了幾分懊惱。

    見狀，裴云謙心中輕嗤了聲，嘴角不自覺揚(yáng)起一個愉悅的弧度。

    發(fā)簪都戴不上，笨死算了。

    沈姝皺著眉頭剛想放下手里的步搖就感覺手腕一涼，緊接著，手中的步搖瞬間被人抽走。

    她下意識扭頭，卻被一只有力的手固定住，一陣溫?zé)岬暮粑鼜念^頂瀉下，緊接著，一個一如既往的清冷淡漠的聲音緩緩傳入耳畔：“別動。”

    話音剛落，沈姝就感覺頭頂發(fā)絲被一只手輕輕撥動著，她不自覺抬眼看朝著銅鏡看過去，裴云謙神色如常，只是手上動作溫柔細(xì)致。

    緩過神來，沈姝眼睫抖了抖，下意識往前傾了傾身子，試探著開口道：“將軍處理完了？是什么時(shí)候來的？”

    裴云謙“嗯”了一聲，算是應(yīng)了，而后漫不經(jīng)心道：“剛來?！?/br>
    沈姝輕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，抬手想去接過裴云謙手上的步搖，卻被他擋了回去：“不是說了，別亂動?！?/br>
    聞言，沈姝抬眸看了裴云謙一眼，心中斟酌思量半晌，她張了張嘴，但還是沒能說出什么來。

    沈姝重新回過頭，一雙濕漉漉的杏眼看著銅鏡中的裴云謙，眼中有幾分擔(dān)憂。下一秒，只見，裴云謙手腕一動就將剛剛她半天都沒插好的步搖穩(wěn)穩(wěn)插在她頭上，與她今日額前的花鈿相得益彰。

    銅鏡里，裴云謙一雙深邃的眸子里微微閃著光，似乎正饒有興致地欣賞著自己的杰作。

    半晌，沈姝緩過神站起身來：“將軍，我們是不是該走了?！?/br>
    裴云謙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，不咸不淡應(yīng)了一聲：“走吧，秦珣應(yīng)當(dāng)在外頭?！?/br>
    沈姝點(diǎn)頭，跟在裴云謙身后。

    已經(jīng)臨近五月草長鶯飛，正是春末夏初，今日天氣又甚好，的確是個游湖的好日子。

    沈姝抬頭看了看自己眼前高大的男子，嘴角不自覺彎了彎。

    不到半個時(shí)辰馬車便緩緩?fù)Ｔ诔峭獾囊惶幒叺臉蛏?，湖上有大片大片的紅蓮，宛如一團(tuán)團(tuán)烈火浮在湖面上。

    沈姝眼神一亮，臉上的笑意也比平日里多了許多。

    見狀，裴云謙嘴角也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，從前他便想著這湖上景致不錯，若是帶她來這泛舟她應(yīng)當(dāng)會歡喜。

    裴云謙抬手一把拉住正準(zhǔn)備去橋上撒歡兒的沈姝：“慢點(diǎn)，當(dāng)心摔了?！?/br>
    說著，裴云謙手指輕輕蹭了蹭沈姝手心，張開手將她的手輕輕牽在手機(jī)，帶著沈姝一步一步往橋上走。

    沈姝抿了抿唇，心中隱隱泛著陣陣酥癢，亦步亦趨跟在裴云謙身后。

    “將軍你看，湖上有好多紅蓮?！?/br>
    聞言，裴云謙抬眼看過去，接著垂眸道：“喜歡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