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7節(jié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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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必問他人卜算的方法是什么。一片葉,一顆石頭,哪怕只是隨口的一句話,都可以用來卜算?!贝竽φf,“你究竟要不要算這姻緣?” 沒有幾個現(xiàn)代單身女性,不想知道這件事情。何況逐晨也沒這忌諱,興沖沖將手遞了過去。 大魔的手冰涼似鐵,指尖按在她的指節(jié)上,老繭帶來極為粗糙的觸感。 逐晨還未說什么,神識中察覺到一股強(qiáng)烈的邪念自遠(yuǎn)處而生。 她立馬回頭看去,而那股如芒刺在背的不適又頃刻消散,快得仿佛是她的錯覺。她還欲張望,大魔在她手心畫了個符文,將她的注意力引了過去。 逐晨手心的溫度開始攀升,隨后那道金光閃閃的符文散做光點(diǎn),凝聚成一個不大不小的鏡面。 逐晨好奇說:“這不還是圓光術(shù)嗎?” 大魔問:“你能看得見?” 逐晨的確看不見,只能看到一個輪廓。 她想自己只是初級,但大魔的應(yīng)該是高級,畢竟人家可是上古妖魔。那他能看到的畫面自然跟逐晨的不一樣,說不定往前往后幾十年都能推的出來。 大魔這一看,看得很認(rèn)真,瞇著眼睛,握著逐晨的手晃來晃去。 逐晨半晌不見他回答,急道:“大師,如何呀?您若是眼神不好,可以先來個明目的法決?!?/br> “誰告訴你我眼神不好?”大魔斜眼瞥她,“我只是奇怪,為何我只看見你一個人?!?/br> 逐晨:“……”這是在罵她注孤生吧?別以為她不知道! 她就是隨口一說,不代表她真的不喜歡小美人??! “你……”逐晨催促說,“你認(rèn)真看看,你定然是看錯了!” 大魔的確只看見一道人影,而且是一段重復(fù)的畫面。 他看見逐晨獨(dú)自行走在一片黑色迷霧中,那濃重的迷霧應(yīng)當(dāng)是匯聚起來的魔氣,可大魔不記得有什么地方,會有這般遮天蔽日、壓城欲摧的魔氣,即便是魔界都城也不曾出現(xiàn)過。 他覺得周遭荒蕪又隱約的景象,似曾相識,還未辨識出它的所在,逐晨回身望了一眼。 她臉上有交錯的魔紋,可瞳孔里又是燃燒的金焰,讓大魔看著詫異不已。 “誒?!贝竽Ш鋈徽f,“有人了?!?/br> 逐晨緊張:“誰?” 大魔湊近了一點(diǎn),看見一雙手按住逐晨的肩膀,將她往后扯去。然而畫面轉(zhuǎn)得太快,他一時找不到兩人的蹤影。 大魔說:“你被抓走了?!?/br> 只有這一句話,逐晨實在很難想象出畫面。 小黑屋嗎? 可她是社會主義接班人,不喜歡這路數(shù)啊。而且都要走到小黑屋這一步了,怎么能算得上懂事賢惠? 這人會妨礙她的祖國建設(shè)?。?/br> 逐晨問:“然后呢?” 大魔說:“他抱著你?!?/br> “這些倒是不用看得太清楚?!敝鸪啃唪龅匦α诵?,追問道,“他長相如何?到底是誰啊?我見過嗎?” “嗯……”大魔感覺自己的眼睛都要花了,“他的臉埋在你肩上,我這角度看不見?!?/br> 逐晨笑容快要止不?。骸澳恰谴_實應(yīng)該是挺嬌羞的??晌疑磉吅孟駴]有這樣的人?!?/br> 大魔心說,這與嬌羞沒有關(guān)系吧?看周圍的場景,都快毀天滅地了。 大魔握著她的手轉(zhuǎn)來轉(zhuǎn)去,幾要看清那人的臉時,一雙骨節(jié)分明的手突兀伸出,掐住了逐晨的手腕,而后以不容置疑的態(tài)度,直接將她拽走。 這熟悉的畫面,大魔頓時就悟了,而后低笑出聲。 “是所謂心魔……” 大魔摸過一旁的銅幣,朝上拋了一把。幾枚銅錢“哐哐”落到桌面上,在一個小圓圈里不住打轉(zhuǎn)。 所謂心魔,其實也不過是種本心。它的可怕從不在于人類本能的妄念,而是越想拋卻,越覺得它如影隨形;越想剮斷,越會發(fā)現(xiàn)它連骨連心。待到洪水決堤、難以忍受,便說,這是心魔,天道喪余。 它不是心魔,它只是人劣性中的懦弱。 大魔饒有興趣道:“不愧是風(fēng)不夜,已修至問心境界。” · 逐晨被風(fēng)不夜拽著走動,連叫了他幾聲也沒有反應(yīng),方覺得師父不對。 “師父!” 逐晨一道【若水】施展了過去,面前的人才終于停下。 此時二人已到了不知何處,周圍看著廖無人煙。 逐晨感覺空氣里有股陰涼,抱著手臂給自己取暖。 風(fēng)不夜忽地回頭,盯視著她,冷聲問道:“你為何不聽話?” 逐晨稍愣,不解他今日為何如此反常,朝著他的眼睛望去,發(fā)現(xiàn)他那雙深邃漆黑的瞳孔似有不同。抬手要去試探,卻被風(fēng)不夜制住。 逐晨猶如在注視著一個深不見底的寒淵,出神地說:“師父,你的手好冷?!?/br> 風(fēng)不夜闔上眼睛,沉沉呼吸,想將翻涌而上的魔氣抑制下去??稍冗€能受控制的魔氣,現(xiàn)下卻在他的經(jīng)脈中狂嘯肆虐,而他的丹田,仿佛一堵殘破的墻垣,被絞出無數(shù)的裂縫。 他知自己這般修為,已將至魔修的自毀之道。從龍脈中煉化出的龍魂,也漸漸要開始反噬。 在樸風(fēng)山時,他修無掛礙,修大悲憫,修清靜無為,修得性情冷淡,從不覺來這世間,有什么是割舍不去的。認(rèn)為凡事皆有道可講、可量。 唯有一次,叫他牽掛,無法釋懷,便是逐晨入魔。 他為逐晨惋惜,是因逐晨與自己截然不同。 她的道心永遠(yuǎn)是煙塵氣。 天真燦爛、無懼無畏,善喜善悲、滿是掛礙。與這世間所有的俗人一樣,又有著世人沒有的灑脫與決絕。她也從不曾覺得這樣不好。 她不該入魔,魔修里沒有她的道。 而如今,風(fēng)不夜也尋不到自己的道在何處了。 入魔之后,那些曾經(jīng)寡淡的執(zhí)念便如同根生的藤蔓,不斷在他神識中攀延,叫他覺得自己丑惡起來。 在看見逐晨與大魔靠在一起的剎那,更是如排山倒海一樣翻涌了過來,令他萬分迷惘。 這前所未有的陌生感覺,令他分辨不清是真是假,懷疑是那龍魂中的戾氣,與魔修煉至巔峰后所帶來的幻境,交織成的磨煉,在動搖他的意志,試圖將他也變成暴戾殘橫的魔修。 絕不可能。 他再墮落,也不會至此。 風(fēng)不夜用疼痛絞殺著所有的邪念,當(dāng)沸騰的魔氣平息下去后,修士的傲然又重新占據(jù)了上風(fēng)。 逐晨見他臉色倏地蒼白,唇間還有腥紅溢出,關(guān)切問道:“師父?” 風(fēng)不夜抬手作擋,示意她不要靠近。 逐晨以為他是因生氣而行岔了魔氣,懊悔不已,可又不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叫他氣成這樣,惴惴不安道:“師父,你是生氣我和大魔說話嗎?大魔看似玩世不恭,可是人并不壞。他只是給我卜了個無關(guān)緊要的卦象而已?!?/br> 逐晨說著,想起大魔尚沒說完的答案,心里頭又有點(diǎn)沉痛。 只差那么一點(diǎn)點(diǎn),兩輩子的單身狗就有希望可以脫單了呀。 難道她不配重新做人嗎? “師父?!?/br> 逐晨輕輕推了風(fēng)不夜一把,豈料風(fēng)不夜身形一軟,順勢靠在了她身上。 逐晨驚嚇,忙抬手護(hù)住他。耳邊聽見風(fēng)不夜紊亂的呼吸聲,知他是受魔氣反噬,心下著急,想查看他的傷勢,卻被風(fēng)不夜按住肩膀。 他將頭虛抵在逐晨肩上,低聲喚道:“逐晨?!?/br> 帶著點(diǎn)虛弱和無助的聲音。 這兩個字就好似,磁石從某種弦上用力劃過,直接炸響在逐晨的腦海中。 她渾身肌rou都不自覺僵硬起來,喉嚨滾了滾,柔聲答道:“……是?!?/br> 風(fēng)不夜說完便沒了聲音,直至過了許久,才又問道:“你曾悔嗎?” 他問這話時,聲音有些飄,以致于逐晨都誤以為他不是在同自己的說話??赡请p搭在她肩上的手,環(huán)到了她的背后,無力又堅定地將她抱在了懷里。 “悔什么?”逐晨想起自己方才念著的這件事,遲疑道,“后、后悔不該找大魔算命?不至于吧?” 風(fēng)不夜自胸腔傳出兩聲悶哼,似是發(fā)笑,又似是無奈。 逐晨不敢動作,怕擾了他調(diào)息,將臉悄悄貼在他衣衫上的時候,后知后覺地想起大魔描述的那個畫面來。 ……不……不會吧?! 逐晨猛然一個激靈,腦海中唰唰閃過數(shù)道白光。 大魔那圓光術(shù)看見的,該不會就是現(xiàn)在吧? 模樣俊俏、思想開明……逐晨不敢往下深想,也不敢回憶當(dāng)時自己都說了些什么。 可她能控制自己的動作,卻無法控制自己的思維。 在思緒信馬由韁之后,她便意識到,她可能要完了。 第92章 魔君 逐晨不期然地想起,自己剛到宗門時,大腦也是這般混沌,像活在霧里看花的水鏡中,一片模糊。 她到樸風(fēng)山之前的經(jīng)歷,住在哪里,與誰生活在一起,乃至是叫什么名字,都不記得了。歲月恍惚而逝,等她真正開始明事理,已差不多像風(fēng)長吟那么大。 師兄說她幼時沉默內(nèi)向,不像寥寥云一樣活潑,可腦子轉(zhuǎn)得很快,冷不丁就會逃跑,還曉得躲開眾人,弄得樸風(fēng)山下一陣雞飛狗跳,因此師父總提著她去各種地方,在她身上耗費(fèi)了最多的心力。 然風(fēng)不夜多數(shù)時間還是沉浸于修煉,并不曉得該如何照管小孩,只是將她放在身邊以便看顧。忙碌時就將她丟給兩位師兄。 也是好在逐晨堅強(qiáng)懂事,換做別的孩子,在風(fēng)不夜跟前住那么些時日,早被他的嚴(yán)厲和冷漠嚇哭了。 像小師弟,原本就瘦弱的一個孩子,沒哭上兩天,又憔悴了一圈,最后還是懷謝跟微霰擔(dān)起了老父親的職責(zé),將風(fēng)長吟接過來,救他于水火。 后來,逐晨長大一些,明理起來,也忘了以前的事。風(fēng)不夜見不必再擔(dān)憂她的安危,反與她漸漸疏離。加之逐晨在修煉上沒什么天賦,平日不好意思前去叨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