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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初第一眼看見李釋時他也覺得李釋危險,但李釋的危險在于不斷吸引著他靠近,會讓他陷入其中無法自拔。而這個人的危險之處在于壓迫,恨不得遠離他十萬八千里。 那人輕笑了一聲,“大理少卿蘇岑蘇大人,當真是貴客?!?/br> 蘇岑仰頭盯著那張臉,翻涌的記憶一擁而上,“我見過你。” “哦?”那人挑眉,“在哪見過?” “在長安城,在貢院……”蘇岑抿緊雙唇,“當初在貢院門口,想殺我的那個人,是你!” 蘇岑咽了口唾沫,仿佛那晚的情形再現(xiàn),他喉頭被壓迫,喘不上氣來,命懸一線。臨了那人卻沒殺他,只是對上那雙眼睛,心里的難過卻比瀕死還要難受。 那時他與李釋尚還不熟,憑著那雙眼睛就去質(zhì)問李釋為什么不諳民生疾苦,不懂父子情深,也難怪當時李釋動了怒,換做是他將別人的罪過強加到自己頭上,只怕反應比李釋還要激烈。 “不只是貢院,”那人蹲捏著蘇岑的下巴把人提起來,“蕭炎營帳里,揚州花船上,祭天行伍中,我都睹過蘇大人的風采,可以說對蘇大人……仰慕已久?!?/br> 蘇岑心里一驚,一想到自己當初的一舉一動都被有心之人看在眼里,就忍不住骨子里頭都發(fā)寒。 “你為什么不殺了我?”他攪了暗門那么多好事,這位門主能留他到現(xiàn)在,說不上是寬宏大量,還是別有用心。 “我不殺你,因為我知道你是李釋的人,”那人輕輕挑唇一笑,“事實上,李釋的東西,我都想搶?!?/br> 蘇岑覺得這位暗門門主應該是皇帝夢做久了,屢屢求而不得,患了癔癥。 如若不然,有人會抓了俘虜,不殺不打,而是讓人站在一旁看著自己吃飯的嗎? 一桌子珍饈美食,席上卻只坐了他一人,趁著下人布菜的功夫,問蘇岑:“你平日里都是怎么伺候他的?吃飯?睡覺?喝茶?下棋?” 蘇岑拿捏不準這人到底想干什么,沉默以對。 那人突然揮了揮手,對布菜的侍女吩咐:“你下去吧?!?/br> 轉(zhuǎn)頭看著蘇岑:“你來?!?/br> 蘇岑一怔,立馬就被身后的黑衣人往前一推,手上腳上的鎖鏈啷當作響,正撞上滿桌子的琳瑯滿目。蘇岑微微皺眉,心道好漢不吃眼前虧,一手接過玉盤,另一手接過侍女手里的玉箸。 誰知道這人要吃什么?蘇岑就近撿了幾樣,既是懶得伸手,也是夠不著了。他手上這是大鐵鏈子墜的手腕生疼,萬一敲碎了這個打壞了那個,誰知道這人再怎么變著法兒整他。 趁著人布菜的功夫,那人又問:“我這兒的膳食比他那興慶宮如何?” 清蒸熊掌、翡翠魚翅、琥珀鴿蛋、鳳凰趴窩,自然都是一等一的菜色,蘇岑卻道:“王爺晚膳食素?!?/br> 那人眉頭一皺,下一瞬,只聽轟然一聲響,桌子連帶著一桌子飯菜全然不復。 蘇岑愣在原地,筷子尚還沒收起來,一桌子未動用一口的山珍海味已經(jīng)被掀翻在地,杯盤狼藉,汁水橫流。 他尚還餓著肚子,這人卻如此暴殄天物,蘇岑難以置信地回頭:“你想干嘛?!” 那人氣定神閑地擦了擦手,“派人再送一桌子素菜上來?!?/br> 周圍的下人們大氣都不敢出,悄無聲息地收拾,退下。 蘇岑直想大呼一聲“你是不是有病”,但人在屋檐下,也只能咬著牙埋怨:“你為什么一定要跟他比?” “你當著他的面也是直呼‘你’嗎?” “……”蘇岑強壓下怒氣,“那你想聽什么?門主?陸老爺?還是……陛下?” “呵,”那人輕聲一笑,“當真有趣,難怪他那么喜歡你。你聽好了,我姓陸,單名一個遜字,你既然稱他一聲王爺,便也稱我一聲王爺吧?!?/br> “想得美!”蘇岑心里暗道,既然多說多錯,那他不說話了還不成。 等一桌子素菜再上來,蘇岑二話不說拿起碗碟給人把菜布好,后退一步把自己化成根木頭樁子,再不搭話。 說是吃飯睡覺便真的是吃飯睡覺,飯后陸遜直接把人帶回了寢宮。 蘇岑心道這人若敢對他動手動腳,他便一頭撞死在床柱上。好在陸遜似乎并沒有這方面的愛好,讓蘇岑給他更了衣后便自己上了榻,沒了再搭理的意思。 這間寢宮蘇岑早就來過,自然清楚這里沒有第二張榻給他睡,問道:“那我呢?” “你?”陸遜總算意識到這里還有個人,“守夜吧?!?/br> 蘇岑皺眉:“不吃不睡,我會死的?!?/br> “我怎么舍得讓你死?”陸遜輕笑,“就算我舍得,有人也不舍得?!?/br> 蘇岑還沒想明白這話是什么意思,陸遜指尖輕彈,熄了燭火,房里瞬間暗了下來。 跟這種人多說無益,蘇岑摸黑找了處墻角,勉強把自己安置下。地上鋪的青石磚又冷又硬,躺了沒一會兒便硌地全身疼。 蘇岑一時睡不著,睜眼打量著房內(nèi)陳設,想找找看有沒有什么趁手的武器,他半夜起來趁人酣睡之際正好把人刺殺了。 視線剛一動只聽一道冰冷的聲線道:“不用找了,就算給你一把長劍你也近不了我的身。” 什么狗耳朵,連心聲都能聽得見。蘇岑悻悻地合上眼,又不情不愿地在心里罵了一通。 第二日果然是沒睡好,眼下留了兩道明顯的烏青,腦袋鈍痛,全身酸痛,還險些著了風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