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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想李釋并不承情,不說讓他走,也不說留人,自顧自坐在書桌前百~萬\小!說,眼神也不給一個。 蘇岑也不清楚自己是哪句話觸了龍顏,小心翼翼端著茶水上前,試探道:“王爺也還不歇息?” 李釋頭也沒抬,翻了頁書:“沒你什么事了,退下吧?!?/br> 蘇岑愣了愣,望著漆黑一片的窗外,不想走。故又腆著臉上前,“夜深了,我伺候王爺睡下吧。” 李釋眼簾低垂著,不緩不急道:“本王老了,心有余而力不足。” 蘇岑噗嗤一聲笑出聲來,老狐貍原來是還惦記著這茬,難怪對他不冷不熱的。 寧親王如今滿打滿算也就是不惑之年,跟老還扯不上關(guān)系,再加上多年沙場經(jīng)歷,眉眼鋒利,氣勢凌利,二十歲出頭的小伙子都比不了。只是位高權(quán)重,旁人不敢僭越,尊著敬著,無端就把他歸到了高人一等的那部分人里了。這一晚上一連被打擊了兩次,還被頭發(fā)半花的梁方一并拉進了老頭子的隊列里,無疑更是雪上加霜。 “王爺不老,一點也不老,”蘇岑強忍著笑安撫,“誰敢說王爺老,那就是造謠惑眾,應(yīng)該抓起來法辦了,以儆效尤!” 李釋不理他。 蘇岑自討沒趣,不死心地圍著書桌轉(zhuǎn)了幾圈,見李釋始終不理睬,撇撇嘴腹誹,什么書比他還好看? 湊頭往李釋的書上看了看,沒話找話道:“商君之法,雖然確有時效,但不免太過嚴(yán)苛,只尊天理,不循人情,刑公子虔,欺魏將昂,不師趙良之言,不避權(quán)貴、刑上大夫,終是人心盡散,下場慘然?!?/br> 李釋總算抬頭看了他一眼:“無商君則無秦,商鞅雖死,但新法未廢,秦國乃至秦朝皆遵其法,成的是大業(yè),功如丘山。” “可他死了,”蘇岑慢慢凝眉,看著李釋隱在燈火陰影里的眉眼,沒由來一陣心慌,“死了就是死了,留下一個酷吏的名聲,秦國也好,秦朝也罷,跟他還有什么關(guān)系?” “人固有一死?!?/br> 蘇岑劈手奪下李釋手里的《商君傳》,“不看了?!?/br> “我又不是商鞅,”李釋一愣之后笑了,把憋著氣的小狐貍拉在懷里揉了揉,“沒由來地撒什么癔癥?” 靠在溫?zé)岬膽牙锾K岑才漸漸平復(fù),垂下眼眸遮住眼里的情緒,他看著李釋拿著那本《商君傳》,就是心慌,就是不安,書上那一句句:禁jian本,平權(quán)衡,嚴(yán)刑罰,飭政教,他一時竟分不清說的到底是商君,還是李釋。 易朝換代,商君最后慘遭車裂之刑,那等小天子掌權(quán)后,寧親王又會被如何對待? “我不要你做商鞅,以身獻法,也不要你去重于什么泰山,我要你好好活著!”蘇岑手里緊捏著那本書,抬頭請示,目光卻執(zhí)拗又堅決:“咱們把它燒了行不行?” 李釋的手在他背上頓了頓,微微瞇起眼睛注視著他,像在斟酌,又像是單純看著他,良久才笑了笑,道:隨你。 蘇岑抬手借著燭臺把書點了,升騰而起的火光在漆黑的眼眸里蹭蹭跳動,映亮了那張略帶蒼白的臉。他莫名覺得痛快又解恨。商鞅沒有了,革法明教沒有了,車裂極刑也沒有了。 火焰的溫度直逼指尖,眼看著就要燒到手指了,蘇岑還沒有松手的意思,李釋劈手奪過,扔了出去。 “胡鬧!”李釋蹙眉。 蘇岑自覺理虧,他方才走神了,這會兒回過神來,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,小聲辯解:“我剛想扔的?!?/br> 李釋捏著他的脖頸順下去,本意是順順毛,結(jié)果一手下去,突然就愣了。 李釋愣了,他也愣了。起床時在氣頭上,衣裳也沒好好穿,全身上下就裹了一件外袍,中衣都沒穿。 這只手什么阻礙都沒遇到,直接就貼到了rou上。背脊微燙,帶著年輕人特有的蓬勃之氣,隨著他一只帶著薄繭的手附上來,微微顫抖著,熱情又敏感。 李釋心里感嘆一句“年輕是好”,一邊片刻不待地將人一把撈起,幾乎是單臂把人送到了桌上,正對著他。衣帶一開,風(fēng)光無限。 而勃|發(fā)之處正欲緩緩抬頭。 寧親王瞇著眼睛,只看不動,灼灼的目光卻似有實質(zhì),斧劈刀刻一般,直把人看的嗓子發(fā)緊,面色緋紅。 蘇岑惱羞成怒,罵了一句“老狐貍”,剛欲合攏衣裳跳下桌來,卻被出聲警告:“別動?!?/br> 他當(dāng)即就不敢動了。 李釋抬手取筆,借勢畫下一支臘梅,只取黑墨,花開之處正是點點殷紅。 柔軟的筆毛帶著微涼的濃墨在身前游走,常年不見日光的膚色偏白,襯著黑墨驚艷程度比白宣有過之無不及。蘇岑不敢低頭,他知道自己的反應(yīng),也正如那兩朵臘梅一般,芬芳吐蕊,頹靡地不敢直視。 筆鋒一轉(zhuǎn),逆鋒起筆,欲下先上,欲左先右,堅硬狼毫的鋒勢皆被展露,擦過細微處,有如針砭。 蘇岑肩頭微縮,微一張口,自己都被嚇了一跳。 這語氣不像婉拒,倒像求歡。 “不畫了行不行?”衣襟大敞任人采擷的樣子蘇岑覺得難堪,卻又不好真跟李釋對著干,謹(jǐn)小又慎微,可憐兮兮地像只求饒的小狐貍。 “就好,”寧親王不為所動,抬手蘸墨,運勢灑下最后凌厲的一筆,從鎖骨到胸前再到小腹,一根老枝將之前的一切貫通起來,老氣橫秋,一氣呵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