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1節(jié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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洛氏進府,她沒鬧。 徐氏有孕,她依舊沒鬧。 今日在錦和苑撞見她,她雖驚訝,態(tài)度卻甚是溫和平靜。 傅昀攏起眉心,有些煩躁地放下杯盞,她鬧騰時,他一直想要改改她的性子,如今她不鬧了,他倒是不習(xí)慣了。 他只待了片刻,就起身告辭: “兒臣有事要尋父皇,恐要叫側(cè)妃叨擾珍母妃些時間了。” 周韞聽言,扭過頭去看他,有些驚訝。 她還以為,他故意要和她一起進宮,是不想她和姑姑單獨相處。 下一刻,她就見傅昀若有似無地瞥了她一眼。 仿若在嗤諷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。 周韞快速地眨了幾下眼,若無其事地是偏移開視線。 待傅昀走后,雎椒殿安靜了一會兒,珍貴妃才叫旁人退下。 周韞仰著頭,一動不動地看著她,半晌,她咬了咬唇,遲疑地問:“姑姑,韞兒有一事想問……” 珍貴妃打斷她的話,顯然知曉她想問什么:“你想知道殿下為何對姑姑這般態(tài)度?” 周韞訕笑,撒嬌地晃了晃她手臂。 珍貴妃沒忍住笑,推開她: “快些坐好,沒骨頭般?!?/br> 頓了頓,珍貴妃才開口: “韞兒該知曉,殿下生母是孟昭儀?!?/br> 周韞點頭,就見她輕斂眸,說:“韞兒知其一,卻不知其二。” 周韞不解,這是何意? 珍貴妃撫著她的后背,斂眸,低聲溫柔: “不止你,許多人都不知曉,孟昭儀那胎,誕下的不止是殿下。” 她說得溫柔,周韞卻被這話險些驚出冷汗,脫口:“雙生子!” 珍貴妃沒說話,只撫了撫她的發(fā)絲,眸眼中的神色有片刻的恍惚。 雙生子落入尋常人家,許是沒甚,還可能是福報。 但落入皇室,卻只是噩運。 孟昭儀家世甚低,入宮時的位份幾乎不值一提,可她容貌卻很盛,入宮后,就被算計,足足兩年未得見圣顏。 好在她有福氣,一次中秋宴,她入了圣上的眼,只一次侍寢,竟就有了身孕。 但可惜,孟昭儀這福氣卻不深厚。 她沉寂了兩年,方得見圣顏,頂著低位份,小心翼翼地護著胎兒誕下,卻是皇室容不得的雙生子。 雙生子,必要有舍棄其一。 聽到這兒,周韞蹙起細眉:“這般說,那爺就是幸留的那個孩子,既如此,那孟昭儀——” 她咬唇噤聲,沒再說下去。 可長安城人盡知一件事,孟昭儀厭恨賢王,仿若他們不是母子,而是仇敵般。 珍貴妃輕嗤,她搖了搖頭。 周韞眸露不解。 “殿下才是被舍棄的那個。” “什么?”周韞錯愕:“可若如此,那爺還怎會……” 珍貴妃打斷她的話,溫柔的眸眼似透著絲輕諷:“你當圣上為何對賢王那般看重?” 她低低地說:“還不是愧疚?!?/br> 愧疚二字,被她咬得很重。 周韞頓時啞聲,說不出話來。 珍貴妃卻是勾起唇,她說:“圣上總這般,失去了錯過了,方才后悔?!?/br> 當初孟昭儀產(chǎn)子,力竭昏迷,那時圣上膝下子嗣甚少,只有太子一人。 圣上猶豫了許久,在翌日天明前,他終于選出其中一個棄子出來。 只不過,圣上最終還是心軟了。 沒有殺了那個孩子,而是將其送出了宮。 孟昭儀醒來后,身邊只有一位皇子,她喜不自禁,對那孩子甚是疼寵。 珍貴妃說到這里,緩緩搖了搖頭: “可惜好景不長,二皇子在五歲時一場風(fēng)寒去了,圣上覺得孟昭儀誕下雙生子不詳,一直冷落她,孟昭儀將所有希望都放在二皇子身上,二皇子一去,孟昭儀就差些瘋了。” 周韞捏緊手帕,遲疑開口:“那、爺是在這之后才被接回來的?” 頓了頓,她還是有些不解: “可若依姑姑所說,爺此時回來,豈不是正好順了孟昭儀所意,叫她有了依靠?那她怎會這般……對爺?” 她猶豫了下,最終還是將厭惡二字咽了回去。 珍貴妃垂眸盯著她,一字一句道: “可人心皆是偏的。” “也要知曉人言可畏,雙生子不詳,許是韞兒不在意,可有人卻甚為堅信?!?/br> 話至此,周韞頓時了然,孟昭儀必是后一種了。 珍貴妃的話在繼續(xù): “殿下后來被接回來,孟昭儀才知曉,她當初生的是雙生子,她從沒見過殿下,即使殿下和已故的二皇子有幾分相似,她也生不出一絲歡喜和母子之情?!?/br> “對于孟昭儀來說,養(yǎng)在身邊的二皇子才是她的寄托?!?/br> 忽地,珍貴妃停下話頭,她闔了闔眸,牽強地扯了扯唇角,露出一抹輕諷和涼意:“她認為,就是因為當初殿下沒死,才會克死了二皇子?!?/br> 她輕嗤:“這般情形,孟昭儀如何會對殿下好?” “當初殿下還小,孟昭儀甚至有一次想要生生掐死殿下?!?/br> 周韞被驚得久久回不過神來。 珍貴妃眸子中有片刻恍惚,和一絲悲涼: “那時,姑姑剛有孕,心也些許軟了,撞見那情形,就攔了孟昭儀?!?/br> 傅昀那時不過小小的一團,被孟昭儀掐在身下,一張小臉泛著青白,仿佛下一刻就會斷了氣般。 她想著給腹中胎兒積福,便救下了當時的殿下。 可惜,她比孟昭儀福薄,一灘血水,她盼了許久的孩子就消失不見了。 甚至連一眼,她都未曾看過。 周韞啞聲,她不知該說些什么,她沒成想,會叫姑姑想起傷心事。 她有些后悔,輕柔捏著帕子,笨拙地給珍貴妃擦著眼角:“姑姑,都是韞兒不好,叫您想起傷心事了?!?/br> 珍貴妃回神,拍著她的手,撫著她的臉頰,溫柔地笑,低聲說:“無妨,是姑姑舍不得忘?!?/br> 若她也忘記了,這世上,就真的沒人會記得那個孩子了。 傅昀從雎椒殿接回周韞,明顯察覺到他的側(cè)妃有些心不在焉。 他負手在身后,眼見女子差些走錯路,終于伸手拉住她,低聲無奈:“你究竟在想什么?” 連路都不看。 周韞倏地回神,堪堪搖頭:“沒甚?!?/br> 說罷,她偷偷覷了眼傅昀,她自幼被家人捧在手心,著實想不到,若她經(jīng)歷爺那般處境,會如何? 只一句寒心,似太過淺薄,根本無法形容。 傅昀不知她在想什么,卻沒追問,只平淡道: “好生看路?!?/br> 話這般說,卻是捏著她的手腕沒放開。 途徑御花園時,忽然有一個小宮人小跑過來,對傅昀躬身:“奴才給殿下和側(cè)妃請安。” 周韞剛欲問他是何人,余光就瞥見自家爺?shù)哪樕珡氐桌涞聛恚跬钢蓻鲆夂湍弧?/br> 雖說傅昀往日臉上也沒甚情緒,但如今明顯和平日里不一樣。 爺心情不好。 周韞稍頓,隱隱約約猜到這宮人是何人派來的了。 果不其然,那奴才低了低頭,許是察覺到傅昀眸中的冷意,有些磕磕絆絆地說:“主子讓奴才請殿下和側(cè)妃去一趟秋涼宮?!?/br> 傅昀一點不掩飾敷衍:“府中還有些事,本王改日再去給母妃請安?!?/br> 說罷,他直接拉住周韞離開。 周韞只覺,他今日用力甚大,她手腕處都隱隱有些疼。 待上了回府的馬車,傅昀依舊一言不發(fā)。 周韞揉了揉手腕,沒去管他,待傅昀回神,堪堪抬眸時,就見女子自己捻著糕點,抿著茶水,偶爾眸眼一彎,吃得甚是自在。 忽地,倚在榻上吃糕點的女子坐起,她捏著塊梅子糕,湊近他,另只手還拿帕子在下方接著,含情的眸眼彎了抹灼灼的笑,軟軟噥了句:“爺嘗嘗?” 傅昀一頓,心中真真切切生了分訝然,多看了她一眼,狐疑地瞇起眸子。 除了夜間被他逼出來的媚態(tài),她何時對他有過這般女子家的嬌態(tài)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