估計方兮鳴是聽池兮空說過了。見他回來了，冷著臉道：“都要演武了，兒女情長什么的都是累贅，先都放下?！?/br>
    喬兮水也只好冷冰冰的板著臉回答：“我明白，無需師兄費(fèi)心?！?/br>
    方兮鳴點(diǎn)點(diǎn)頭，轉(zhuǎn)頭朝山門里進(jìn)，道：“去見過曲師叔罷，今日收拾下，明天就出發(fā)。”

    喬兮水怔了下，道：“這么快？”

    “當(dāng)然。樸京離我們山門甚遠(yuǎn)，要提前動身?！狈劫怿Q道，“去見見曲師叔吧，你們也有半年沒見了?！?/br>
    喬兮水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，跟著他進(jìn)了清風(fēng)門。

    方兮鳴看樣子只是去山門口守他警告他一下。進(jìn)了山門之后就徑直回了自己房間，冷酷得簡直男默女淚。

    喬兮水也懶得管他，更不敢說他，自己去找了曲岐相。

    清風(fēng)門破敗不堪，早已沒錢修繕。曲岐相的扶林宮早就交代在了安兮臣的暗雷之下，他坐在露天的扶搖宮里，正望著破了個大洞的天花板，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
    曲岐相已經(jīng)六十有余了。但修為高深，境界是乃聽行以上，容顏早已停留在年輕的時候。所以只花白了頭發(fā)，仍舊是豐神俊朗的模樣。

    但這是曲岐相，是安兮臣叫他小心的曲岐相。

    喬兮水提起警惕，走過去叫了聲師叔，給他行了個禮。

    曲岐相回過神來，收回目光，看了眼喬兮水，眼中如狼的寒意一凜，轉(zhuǎn)瞬即逝。

    他瞇起雙眼笑了：“是兮水啊，好久不見。”

    喬兮水友好的當(dāng)個復(fù)讀機(jī)：“好久不見，師叔?！?/br>
    曲岐相：“……諸仙演武在即，你緊張嗎？”

    喬兮水惜字如金：“不緊張，師叔?！?/br>
    曲岐相：“…………可準(zhǔn)備好了？”

    喬兮水被九年義務(wù)教育搞得條件反射：“時刻準(zhǔn)備著，師叔?！?/br>
    曲岐相：“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”

    曲岐相本想先套套近乎，再套一套他的話。但喬兮水完全聽安兮臣的話，一副戒備且冷淡的模樣，渾身散發(fā)著“生人勿近熟人勿擾”的氣場。

    曲岐相毫無試探機(jī)會，只好慘笑著開門見山道：“水兒最近可見過那叛徒？”

    喬兮水心明他說的是清風(fēng)門叛子安兮臣，于是從善如流道：“徒兒最近除卻同門，只見過安姑娘。”

    曲岐相也從池兮空那聽來了他心儀的村口姑娘，好一陣無言：“……我沒問你喜歡的姑娘?！?/br>
    “噢，失敬?！眴藤馑道锍爸S這個老傻子沒聽出話里的話，揶揄道，“只是太喜歡了，一不小心。”

    曲岐相：“…………”

    見曲岐相沉默了，喬兮水不禁感到幾分好笑，道：“師叔還有事么？沒事我先走了。”

    曲岐相剛要再說點(diǎn)什么，剛蹦出個音來，喬兮水提高了聲音搶過了話頭，高聲道：“師叔，告辭！”

    說完一行禮，雙袖一甩，負(fù)手走了。

    曲岐相屁都沒問出來，他就自說自話的走了。

    喬兮水是他的眼中釘rou中刺，行進(jìn)路上一面攔他去路的石墻。

    這面墻就在他面前負(fù)著手大搖大擺的走了。他一腔怒火沒處撒，咬牙咬得牙根疼，只能目送這只大肥鵝從眼前飄走遠(yuǎn)去。

    曲岐相氣的咯吱咯吱咬牙，沉思了一會兒，從袖里掏出了一塊袖珍的頭骨。

    他和這塊頭骨大眼瞪小眼了幾秒，忽然笑了。嘴角幾乎咧到了耳根，笑意極度扭曲。

    安兮臣此刻正叼著煙管吞云吐霧，鼻子上架了個琉璃鏡，在煙霧中一目十行的翻閱著書。

    這本書幾乎都被他翻爛了。但安兮臣依舊不死心的從字里行間中找尋著訊息，畢竟每一條蛛絲馬跡都有可能救他自己。

    但一年了，他始終只看得見終焉的死亡。

    翻了好一會兒，還是一無所獲。他嘆了口氣，將書放回了原處。

    安兮臣吸了口煙，又緩緩?fù)鲁?，轉(zhuǎn)過身后，看了看身邊三兩具白骨傀儡。白骨空洞黑暗的眼眶盯著他看，像兩池深不見底的黑色漩渦。

    安兮臣突然笑了，他也不知道為什么笑。

    傀儡沒有動靜不會說話，只會死氣沉沉地看著他。

    這里一片死寂。

    “安兮臣！安兮臣！安兮臣！”

    外頭突然傳來撕扯著嗓子的尖聲叫喊。

    安兮臣腦殼疼。

    那尖聲叫著的東西進(jìn)來了，是個咔吧咔吧動著下顎骨的浮空飄著的頭蓋骨。它雙眼里散發(fā)著詭異的血光，那是曲岐相對它下了命令的證明。

    安兮臣想把那個頭骨摔了。但他知道沒什么用，摔了一個，曲岐相還有第二個第三個。

    他磕了磕煙灰，認(rèn)命的抬起下巴啞聲道：“做什么？”

    面對曲岐相，哪怕知道對方看不見，或者這只不過是對方的法術(shù)，他也下意識的要抬起下巴來。仿佛只要這么做，他在對方面前就還是有一點(diǎn)下賤的尊嚴(yán)的。

    他還能找回來一些微不足道的少年意氣與仙風(fēng)道骨。

    那頭骨張大了嘴，發(fā)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來。笑聲刺耳，刺得安兮臣耳邊嗡嗡響。

    糟了。

    安兮臣心中一驚，立刻扔掉手上的煙管，二話不說拔腿就跑?？蛇€未邁出去幾步，忽然一下子跪在了地上，動彈不得。

    他心中一涼，連忙慌亂的伸手扒開了自己的衣領(lǐng)。層層咒印紋路復(fù)雜，黑紅交錯的刻在他先前還蒼白無物的皮膚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