之前那張紙條上寫的正是江景昀的下落。能在他剛進(jìn)客棧就把信送來，便說明此人一直在暗中跟著他，也知道他的打算。

    其實(shí)不管是誰送來的，江岳也好，泰安帝也罷，又或者是顧行止，都不會有假。畢竟他能篤定，江景昀與他在這幾人的算盤里都是至關(guān)重要的人物。

    謝諳揉了揉眉心，正準(zhǔn)備邁開步子四處看看，忽而聞得一個(gè)沙啞的嗓音自腳下響起，重物擊打冰面發(fā)出的篤篤聲隨之而來。

    “謝諳……”

    謝諳瞳孔驟縮，猛地低下頭一看，渾身血液齊齊涌上頭里，四肢一片冰涼。

    江景昀被封在冰湖里，臉上縱橫交錯(cuò)的傷痕被湖水泡得發(fā)白，白衫浸水后緊貼在身上，那些傷口也無可遁形。

    傷口順著江景昀手上的動作不斷裂開，殷紅的鮮血順著流動的湖水慢慢暈開，化作一朵朵紅蓮。

    謝諳定了定心神，指尖燃起一道符咒，擲于空中，細(xì)心留意著周遭景物的變化，除去冰面上反射出的靈光，根本沒有絲毫變化，也就說明這個(gè)江景昀是真的！

    “二哥哥！”

    謝諳心頭一緊，連忙跪下，掌心運(yùn)力打在冰面上，想要把他起來，可幾掌下去，冰面巋然不動，反倒是變得更加牢固了。

    更加古怪的是，他打出的那幾道掌風(fēng)竟是落到了江景昀身上。

    他眼睜睜看著江景昀胸口上的傷痕因?yàn)樗哪菐椎勒骑L(fēng)撕裂得更大了，整個(gè)人急速往下落去，徒留一大片鮮紅于冰面。

    一年前燕山幻境里江景昀身中數(shù)劍沒入水底的畫面席卷而來，與眼前之景漸漸重合。

    “謝諳……我疼……”

    痛苦的呻.吟自耳畔回旋。

    “二哥哥！”謝諳急得雙目發(fā)紅，召來有錢，往劍身灌輸著靈力，而后徑直插.入冰面，冰面還是沒有動靜，反倒是隱隱約約間看見江景昀胸口插著無數(shù)把長劍，凜凜寒光刺得他遍體生疼。

    謝諳不敢再用靈力，忙不迭丟開有錢，氣急敗壞地用拳頭砸著冰面，guntang的淚珠滴落在堅(jiān)硬如鐵的冰面上。

    隨著江景昀下沉的距離越來越深，從冰面上連個(gè)大概的輪廓都看不見。

    謝諳依舊不知疲倦地拳頭砸著冰面，手都砸紅砸腫了也不見停下，這里砸不開就換那里，那里砸不開就繼續(xù)換。

    他如田里被圍堵的地鼠般四處跑，直到兩只手都砸得沒知覺，連站起來的力氣也沒有，這才癱倒在冰面上，慢慢蜷縮成一團(tuán)，發(fā)出小獸般憤怒的嗚咽:“到底怎么回事！這到底是怎么回事！為什么我的二哥哥不見了！你們一個(gè)個(gè)都要二哥哥死！都見不得我們好！”

    “我要把你們都?xì)⒘耍∪細(xì)⒘?！什么江岳，什么顧行止，什么破君上，統(tǒng)統(tǒng)都?xì)⒐?！全都?xì)⒐?！你們?nèi)荚撍?！?/br>
    迷迷糊糊間，謝諳再一次站了起來，高舉有錢，嘴里飛速念著訣，頓時(shí)罡風(fēng)四起，空中驀地飛出一條赤色的巨龍，漫天紅光灑下，腳下的冰面發(fā)出呲呲碎裂聲。

    “謝諳！”一道清冷的嗓音落下。

    謝諳愣了愣，迷茫地看向四周，只可惜什么也沒有見著。他咬了咬牙，再次往劍身匯聚靈力，巨龍的體型以rou眼可見的速度大了幾倍。

    “謝諳！”

    熟悉的聲音再度響起，還不待謝諳反應(yīng)過來，手腕被禁錮住，手里的有錢被一只有力的手給奪去。

    眼前驟然一黑，耳朵貼到一個(gè)冰冷的胸膛，沉穩(wěn)有力的心跳聲試圖喚回著他游離在外的神智。

    “是我，謝諳，我沒事。”江景昀剛從湖底鉆出便看見幾近癲狂的謝諳。衣衫上濕噠噠的水都還來及擰干，大步上前把人緊緊抱住，捧著他的臉，落下密如雨點(diǎn)的吻。

    “謝諳，我沒事，你醒醒，看看我，好不好？”江景昀與謝諳額頭抵著額頭，柔聲細(xì)語道，“被你打去的那個(gè)不是真的我，是借月照花術(shù)吸取了我身上的靈力幻化成的。這個(gè)用還原咒也識別不了的。江岳把我困在水底，借月照花術(shù)幻化出來的我自是也在水底?！?/br>
    江景昀心疼地?fù)崦x諳因憤怒恐懼而劇烈顫抖的唇瓣，傾身在上面啄了一口，啞聲道:“謝諳，你聽見了嗎？那個(gè)不是我，我沒事?！?/br>
    “謝諳，你看看我，好不好？”

    江景昀緊緊抱著謝諳，不斷在他耳邊呼喚著。

    許久，謝諳空洞的眸子總算暈開一絲光亮，他呆呆地看著江景昀，眨了眨眼，艱澀地說道:“二……二哥哥……”

    他頓了頓，小心翼翼地問道:“你真的是二哥哥嗎？”

    “是我的二哥哥嗎？”

    江景昀鼻子一酸，牽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左胸位置，喉嚨堵得生疼，親了親他的臉頰，道:“是我?！?/br>
    謝諳眸里的光亮漸漸暗淡下去，直勾勾地看著江景昀，又是漫長的沉默。

    就在江景昀打算先帶謝諳離開此處去，忽覺腰間一緊，整個(gè)人往前撲去，肩膀上一重，隨之而來一陣濕熱，糅雜著衣襟上的涼水一直蔓延到脖頸間。

    謝諳怯怯地喚道：“二哥哥……”

    江景昀溫柔地?fù)崦暮蟊常瑧?yīng)道：“是我?！?/br>
    “二哥哥，你是真的，對不對？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“你是我的二哥哥，不是假的，對嗎？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謝諳仿佛一個(gè)無意走失后被尋回的小孩，拉著大人不斷確認(rèn)著自己是否已經(jīng)平安歸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