兩個修士跟上之后，灰色鮫人顯然安心下來，加快行進(jìn)速度。

    雖然它不在意多來一次折磨，但再耽擱下去，恐怕……

    這片裂隙之下的海域很大。

    以楚慎行神識丈量，約有吳國一郡、楚國三城的空間。

    不過鮫人聚居于一處，他們方才走過尋常生活的地方，如今到的，是一個類似于“監(jiān)牢”的存在。

    游到這里，灰色鮫人開始為難。

    兩個修士神識往前鋪去，意外地發(fā)覺，守衛(wèi)此地的鮫人之后，那片洞窟之中，竟像是存在一個并未被海水覆蓋的區(qū)域。

    楚慎行原先考慮，難道又是一個天然形成的陣法？總不該是鮫怪所做——倘若這樣，他就得對鮫怪另有一番評價了。

    但仔細(xì)觀察，他開始認(rèn)為，此地并無多余的靈氣波動。如此一來，不可能是靈陣，更像是一個精妙的地勢空間，因水流、空氣壓力等等原因，形成這片空隙。

    師徒二人對視一眼，往前行去。

    他們堪稱光明正大，在灰色鮫人擔(dān)憂的目光之中，越過守衛(wèi)鮫怪，進(jìn)入空隙之中。

    而后，秦子游悚然。

    便是楚慎行，也因眼前場面，神色漸肅。

    這里竟有百千名形銷骨立、虛弱垂死之人！

    第166章 故人

    洞窟內(nèi)的空氣混合著凡人便溺的氣息, 汗味，血味，甚至什么東西腐爛的味道。

    楚慎行神識鋪開, 立刻察覺, 在這些看起來將行就木的人之間, 零星躺著數(shù)具尸體。

    而觀被困在這里的人們, 修士經(jīng)脈之中毫無靈氣，凡人更是呆坐不言。這分明有百千個活人, 整體氣氛卻死氣沉沉。

    最初的愕然之后，楚慎行察覺關(guān)竅。

    在洞窟外時, 他僅僅覺得這里沒有靈氣波動?？傻冗M(jìn)來之后，卻發(fā)現(xiàn)，何止是沒有靈氣波動，分明是一絲靈氣都無！

    這種環(huán)境下，倘若強(qiáng)求突圍，也無法從千丈水下逃脫升天。哪怕不論鮫怪殘暴，只說上方壓著的沉沉海水，都斷絕了所有人的活路。

    那難道就只能等死？

    也不對。

    凡人需要一日三餐, 未知筑基的修士一樣需要食物果腹。倒是筑基以上的修士, 無需飲眠。

    秦子游小心翼翼地拉了拉楚慎行袖口, 楚慎行側(cè)頭看他。雖一片闃靜黑暗, 可師徒二人目光相對。楚慎行仍然能“看”到, 子游嘴唇微微顫抖, 在因鮫怪殘暴手段而震怒的同時, 也有后怕。

    還好他來了！

    還好他沒有不信灰色鮫人, 仍然選擇一探究竟！

    如若不然, 這里的修士們, 便真的要長長久久困在此地。哪怕一時不知鮫怪要對他們做什么，可單看眼前情形，秦子游也猜到，鮫怪待修士們覺不友好。

    楚慎行反扣住徒兒的手。

    秦子游一怔。

    兩人十指緊扣，楚慎行正考慮，情況特殊，是該安慰徒兒幾句。但秦子游卻驀然湊上來，問：“師尊，我們要……如何救他們？”

    他講到一半時，有細(xì)微停頓。楚慎行察覺到，問：“子游，你覺得我會坐視不管嗎？”

    秦子游眼皮一顫。

    他看起來很茫然。

    楚慎行的手指在徒兒指縫間輕輕摩挲。此地臟污，外有鮫怪，內(nèi)有苦難之人。他心思分成兩半，一半考慮，這樣多人，最大的問題，仍是讓他們上去海面。往后，倒是總有辦法再回陸地。

    實(shí)在不行，在他和子游的那條漁船上布上擴(kuò)展空間的陣法也就是了。

    另一片心思，則在想：子游會如何答？

    他能感受到道侶的所有踟躕、權(quán)衡。最后，秦子游問：“師尊，你我下來此地時，我說，你總會前來一看，當(dāng)時你是如何覺得？”

    楚慎行一怔。

    他自然記得。

    覺得道侶對自己有些無來由的揣度，有些很薄的惱意。往后，子游又笑嘻嘻和他講話，他開始覺得道侶實(shí)在可愛、讓人心疼，于是此前的情緒又淡下去。

    但正好像他知曉子游此刻心境變遷，子游也知曉他從前的所有思緒。

    這讓楚慎行微微笑一下。他松開扣著道侶五指的手，想要轉(zhuǎn)而去攬上子游肩膀?？蓜傄粍幼鳎佑瘟⒖汤∷?，叫：“師尊！”

    楚慎行近乎意外地發(fā)覺，自己是真的心情不錯。

    于是秦子游也察覺這點(diǎn)，知道師尊不是要“怒而甩袖離去”。

    秦少俠略有尷尬。

    楚慎行打趣，“這么怕我不要你嗎？”

    秦子游嘀嘀咕咕：“是啊，知道還嚇唬我?！?/br>
    這不是適合談風(fēng)月的場合。

    所以楚慎行只說：“你說我‘不會變’?！?/br>
    秦子游察覺什么，眼睛亮一亮。

    楚慎行說：“可你還是懷疑我——”

    語氣拖長一些。

    秦子游聽了，知道師尊并非真的為此生氣，但仍然希望自己拿出一點(diǎn)態(tài)度。

    他想一想，認(rèn)真說：“師尊，我沒有‘懷疑’你。”

    楚慎行看他。

    秦子游：“我知道，你最終、最終，還是愿意救下這些人的。但我也會想，你可能需要一些人、一些事，來稍微推一下，才能快些做決定。”

    楚慎行說：“你倒是知道很多。”

    秦子游說：“是呀！我是師尊的道侶、師尊的……”

    秦少俠耳尖發(fā)紅。

    楚慎行挑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