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慎行聽到這里，想：哦，又在撒嬌了。

    都已經(jīng)快加冠，卻還是這樣少年心性。

    不過徒兒說到這里，楚慎行也不好太不近人情。他睜一只眼、閉一只眼，說到姬卓，告訴秦子游：“他未至奉陽?！?/br>
    秦子游輕輕“嘖”了聲，瞄著師尊袖口，考慮自己可不可以直接從師尊芥子袋中摸酒。

    楚慎行留意到徒兒目光，好笑。青藤到底出來，但未鬧秦子游，只是很輕、很快地揉了揉秦子游腦后。

    秦子游：“呀——”

    楚慎行：“他仍在山中?！?/br>
    秦子游聽著，來不及計(jì)較青藤所作所為，詫異：“這倒是奇了，他難道不再修煉？”

    楚慎行大致說了姬卓狀況。秦子游算著時(shí)間，“滿打滿算，將近百天。師尊，這不對(duì)勁?！奔ё恳粋€(gè)煉氣修士，百天不進(jìn)食，不得餓死？哪來的閑工夫繼續(xù)做夢(mèng)？

    楚慎行說：“是不對(duì)勁，我亦希望他快些醒來?！?/br>
    秦子游靜默片刻，感慨：“看來往后還有大事?！?/br>
    楚慎行贊同：“對(duì)……子游？”

    他難得一怔。

    秦子游抓住青藤，手圈成環(huán)，繞青藤而下。

    楚慎行呼吸停下，見徒兒屏息靜氣，摸到自己袖口。他身體貼過來，胸膛挨著楚慎行肩膀。秦子游呼出的、溫?zé)岬臍庀?，落在楚慎行耳邊、頸側(cè)。身體很柔韌，帶著溫度，和他這樣一根藤木完全不同。

    秦子游嗓音里有笑意，說：“師尊，你不愿取，那我自己來了？”

    楚慎行重新呼吸。

    他垂眼，看著興致勃勃，從自己袖中取出芥子袋的青年。秦子游松開青藤，藤蔓緩緩滑入楚慎行腕下，而秦子游沒看到這些。

    他只是很自如地找酒，還嘟嘟囔囔：“我不愛喝竹葉青，”太寒、太冽，“嗯，還是蘭生酒最好，”相對(duì)而言，喝了沒那么上頭，“可惜這里沒有?！?/br>
    楚慎行想：對(duì)，你不知道那青藤就是我。

    他見秦子游勉強(qiáng)找到一壺滿意的，是秋露白。這酒也很烈，不過溫過之后會(huì)好些，綿而甘。秦子游抱著酒壇，去門口吩咐宮人，腳步都有雀躍。楚慎行看他背影，良久，轉(zhuǎn)過眼。

    同時(shí)，門口，秦子游特地往外一步，好吹些冷風(fēng)。

    方才那一刻，他心跳很快，快過頭。后面借著在芥子袋中翻找的動(dòng)作，稍作遮掩。

    秦子游吹著風(fēng)，記起什么，先給李君昊去信符，要他不必折騰。而后，天子心不在焉，想：不過是喝一次酒，也不值得我這樣興奮吧？

    奇也怪哉……

    第93章 新年夜

    欽天監(jiān)算了黃道吉日。臘月二十三封璽, 要到元宵佳節(jié)過完, 方開印。

    過去一年，姑蘇城中變了天?？赡昕傄蒙^，新帝仁善, 布了許多政令, 好讓百姓無憂, 安然度日。是有風(fēng)云變幻，但與己無關(guān)。

    在修士們看, 秘境大約要結(jié)束, 秦子游倒也不必這樣勞心勞力。但看秦子游態(tài)度，還是很將民生放在心上。修士們皆不覺得秦子游是當(dāng)真在乎路邊是否有凍死骨, 他們聚在一起喝酒、看戲，談過兩句, 慢慢琢磨, 開始認(rèn)為秘境結(jié)束后的評(píng)定或與當(dāng)下作為有關(guān)。

    有了切實(shí)利益推動(dòng), 修士們?cè)俣缺M心做事。都說行百里者半于九十, 前面三年都走過來, 再堅(jiān)持些日子也無妨。

    這日, 劉夫人前去拜訪趙光家眷。她們這些日子走得很近，門一關(guān)，劉夫人面上帶一點(diǎn)矜持，又有些無法掩飾的期待。趙夫人看她一眼, 笑道：“我們老爺近些日子也在講, 陛下即將加冠, 該讓妃嬪先充盈后宮?！焙笪坏故强梢钥丈蟽赡?，慢慢相看人選。

    她們對(duì)視，都能讀懂對(duì)方眼中的意思。

    于趙夫人來說，劉夫人身在姑蘇，能依仗的無非是“劉興遺孀”的身份。劉興確對(duì)新帝有提拔之恩，但這份恩情能用到幾時(shí)，卻不好說。

    好在劉夫人識(shí)趣，不會(huì)眼高手低，瞄上后位。這樣一來，趙夫人不介意與她合作。古來后院之爭總要有人協(xié)作，趙家后宅都是如此，何況天家朱墻之內(nèi)。

    她家大娘子早已許了人家，二娘子年齡恰好。趙夫人只是可惜，從前在郝林時(shí)，劉嫻與自家二娘子關(guān)系不錯(cuò)。倘若劉嫻未成婚，一樣在此番入宮，更好與二娘子相互扶持?？珊竺娉隽嗽S多事，這念想成了不可能。

    杜漪與二娘子只有數(shù)面交情，還是在來姑蘇之后方續(xù)上。

    兩人溫言細(xì)語講話，提到再過幾日，宮中會(huì)擺宴，三品以上官員皆能入宮，與天子同樂。

    前些日子，新帝封百官，趙光得了從一品的驃騎大將軍，正春分得意，趙夫人也因之成了從一品浩命夫人。她有意無意，說起新帝賜下的諸多賞物，滿意地看到劉夫人眼里流露出艷羨目光。兩人又講好，到那時(shí)，最好找個(gè)機(jī)會(huì)，讓自家女孩兒露臉。

    陛下還年輕呢。從前欲平天下，沒有精力。往后，卻不一樣了。

    等從將軍府出來，劉夫人坐在馬車?yán)铮裆珴u淡。劉興若活著，此時(shí)，她就是皇后?？上⑴d死了，還是那種死法。劉夫人想一想，都覺得面上宛若火燒。她盡力讓自己忽略這些事，只想以后。可這一日，趙夫人一再“提醒”她。

    這些念頭，在劉夫人看到杜漪時(shí)，又盡數(shù)散去。

    劉夫人帶著幾分得意，挑起唇角。整個(gè)姑蘇城，她再也沒見到比杜漪更惹人心憐的小娘子。就是陛下，原先也多看她一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