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坦坦蕩蕩。

    秦子游更全部心思都被師尊口中的新法訣吸引，從明月高懸，嘗試到月落烏啼，總算讓樹枝重回原先位置。他躍躍欲試，很想再弄壞些什么，再看能否將其復(fù)原。這么一想，低頭，看到自己心口被刺開的一塊。

    秦子游郁悶：從前師尊怎么就光看著自己拿線修補(bǔ)？

    不過待在心里仔細(xì)過了一遍法訣后，他又釋然：兩邊還是不同。師尊方才教的這個，更像是一種回春術(shù)，算來該是藥修的法門。便是對假山，都約莫不起效果，何況是對尋常布料。

    正考慮，恰有一只機(jī)關(guān)小雀飛來，“啾啾”地提醒他們，已經(jīng)到該離開云夢、上靈梭的時間。

    楚慎行站起。

    他說：“走。”

    秦子游應(yīng)道：“好，走！”

    他們身影消失在院中。

    宋安則憑空走出。

    他面色不算好看。

    這也難怪。過往三月，諸事不順。若能好看，才是怪事。

    宋安說：“這楚安，倒是‘正人君子’?！?/br>
    昨夜那番接觸，要是落在他身上，恐怕會是不同氣氛。

    手臂有意無意的觸碰，手指的輕輕摩挲，包括身上一點清雅淺淡的香氣。往后，這些都會成為主角難以忘懷的故夢。

    然而楚安竟然一點也沒利用。哪怕與主角那樣近，也是一本正經(jīng)，去教法訣。

    宋安反思：難道是我太急功近利？——也不對，這么下去，楚安往后要“攻略”，豈不是會被主角誤會，覺得他們只是規(guī)規(guī)矩矩的師徒關(guān)系？

    又想：難道是我之前考慮錯了？……也不對，楚安若不打算攻略主角，那何必與他作對？

    系統(tǒng)提醒：“宿主，主角和另一個任務(wù)者要上靈梭了。”

    宋安說：“知道。”

    他身形一晃，同樣消失。

    待踩上靈梭，楚慎行在青天之上，俯瞰云夢諸澤。

    一切安頓好后，江且歌等人特地來找他一趟，寒暄一番，拉近關(guān)系。

    往后，姬頌也隔三差五地前來晃悠一圈，“偶遇”江且歌等人時，還要做出一點訝然神色。

    轉(zhuǎn)眼，便是二十余天。

    這日，一行人要離開明郡，進(jìn)入真正瘴氣所在。

    第69章 毒瘴

    楚慎行從前亦到過南地。

    在他印象里, 便是明郡邊緣的幾個縣城，都不適宜凡人居住。從靈梭俯瞰，也能看出，進(jìn)入明郡之后，愈往南, 愈有沉沉霧瘴落于四處。

    此地天昏，霧多, 風(fēng)少，故瘴氣凝而不散。又因地氣郁蒸，瘴溶于水，更添一層煩憂。

    莫說凡人, 就是修士長久待下去, 也輕則頭疼腦熱, 重則病而不起。

    又多毒草毒蟲。碰過之后, 身上起疹, 都是小事。若毒蟲鉆入皮膚，游于身體各處，擠進(jìn)丹田……

    楚慎行講到這里, 秦子游打了個寒顫。

    楚慎行含笑, 說：“子游, 你怕了？”

    秦子游瞅他。

    少年搓一搓自己手臂。

    他長大一歲，覺得此刻承認(rèn)自己“怕了”, 實在有些沒面子。尤其是看師尊表情, 恍若又要笑自己。所以秦子游想了片刻, 凝神說：“只要有護(hù)體靈氣在，我倒是不怕這個，”同理，楚慎行也不會怕，“至于旁人……總該有法子應(yīng)對?！?/br>
    否則，那些活在此地的人，該如何生活？

    說著，他又郁悶。

    覺得師尊似乎總對“嚇?！弊约阂皇聵反瞬黄?。

    楚慎行聽了徒兒的話，溫言提醒：“你從前說過，曾與父親去東海之濱。在那里，凡人出海時，亦只能求天公作美?！?/br>
    他們知道海面危機(jī)四伏，知道哪怕運氣好些，不遇上鮫人妖獸，同樣有可能被吞沒在浪濤之中?？扇粝牖?，若想有食物果腹，便只能一次次上船、離岸。

    秦子游一怔，嘆道：“也是。”

    對諸多修士而言，凡人命若螻蟻。而對吳地天子，乃至一郡之首，一縣之令而言，臨瘴而居的人，命也不值幾個銀錢。

    這個念頭，讓秦子游心情郁郁。他總覺得世道不該如此，可若要讓他做些什么，又十分無力。

    師徒二人正講話，忽聽敲門聲。靈梭上用了與凌霄樓類似的陣法，將原先不大的空間擴(kuò)展，又分作百余間小屋，又有中庭，供修士交際。聽著敲門聲響，秦子游眉毛一挑。

    楚慎行看到，唇角一彎，想：子游這些神情，的確與我一樣。

    秦子游跳下窗臺，對楚慎行說了句：“我猜又是姬頌。”

    楚慎行不置可否。

    秦子游往前開門，不出所料。他靠在門邊，看屋外郎君，問：“何事？”

    姬頌看他片刻，像是琢磨這對師徒心情如何，同時回答道：“從前聽聞，你與楚仙師是從北面來。這會兒要入瘴地，或許尚不清楚，此地究竟有何難處。我便想著，是否要向你們講解一二?！?/br>
    他倒是好心。

    楚慎行見徒兒回頭，看自己一眼，似乎在征詢自己意見。

    楚慎行并無所謂。

    過往，他只在程云清話里，對“宣帝”有寥寥了解。知道此人在紛亂傳聞中，“氣死”吳國老皇帝。又從蛛絲馬跡推斷，姬頌對他兄長亦下殺手。

    前一件事，秦子游尚無耳聞。后一件事，卻已經(jīng)讓他徒兒惦念許久。

    楚慎行覺得這也不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