露莎連忙扶住她，和露莎同時伸出手的還有一個年輕人，他的雙臂有力地架住女孩, 對露莎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，兩個人在不驚動其他人的情況下，合力將這個傷心過度的女孩拖到最后一排座位上躺下。

    一番檢查和救助后，年輕人松了口氣，道：“她沒事，只是暈倒了。”

    他在一旁的座位上坐下，顯得精疲力竭，亂糟糟的頭發(fā)讓他看起來缺乏打理，蒼白的臉色和黑眼圈顯示他很久沒休息，而身上皺巴巴的西裝則透露他的風(fēng)塵仆仆。

    “你能想象有人會為我的叔叔這么傷心嗎？”他以一種古怪的語氣，對露莎道。

    露莎嚇了一跳，忙道：“請節(jié)哀?！?/br>
    “節(jié)哀……”年輕人沉思片刻，搖搖頭道，“我倒沒什么哀傷的，只是看這么多人為他難過，感到很吃驚罷了。”

    他看向露莎，伸出一只修長的手，柔和地道：“幸會，我叫弗蘭克，如果有什么無禮的地方，我很抱歉，作為一個三天沒休息的社畜，突然得到噩耗又急急忙忙地趕過來，我的禮節(jié)已經(jīng)和精力一起蒸發(fā)了?！?/br>
    “我叫露莎?！?/br>
    露莎也伸出手，謹(jǐn)慎地握了握他的指尖。

    “好名字。”弗蘭克疲憊地笑笑，“請坐啊，不用站著。普通場合下我會請你喝杯咖啡，不過我猜來這里的人都沒有這個心情——你也是為貝爾克來的嗎？我倒是不清楚他到底做了什么。”

    “不，”露莎坐下來，直白地回答，“也不全是，我——主要還是為我自己來，和她們……不太一樣?！?/br>
    如果弗蘭克非要問的話，她是不會回答的。

    她需要得到信仰的指點(diǎn)，在一片迷茫的情況下。

    “為自己的什么呢？”

    弗蘭克的語氣里含著對陌生人的友好關(guān)心。

    “嗯，我父親不是教徒，他的工作違反教義，我是繼承他的事業(yè)，還是聽從宗教的指點(diǎn)?！甭渡瘜⑺榘l(fā)別在耳后，皺著眉說，“我和他的關(guān)系不好，很不好，但他又是在做我認(rèn)為是正確的事，可法律和宗教一起說這些事是錯的，我不知道該怎么說……”

    你在說什么啊。露莎腦中理性的一面說，跟一個陌生人說這些，難道不知道言多必失嗎？

    感性的一面則說，有什么關(guān)系？反正只是萍水相逢，對陌生人說話很容易，這些困惑難道能說給那些把你從學(xué)校里綁架出來的人聽嗎？而且你已經(jīng)模糊信息了。把自己困住可出不了結(jié)果。

    露莎深吸一口氣，總結(jié)：“想保持父親的事業(yè)是真的，發(fā)現(xiàn)自己想得很好，能做得很少也是真的。我本來以為來這里，在教會的氛圍下，我可以冷靜下來?！?/br>
    “是嗎？我可以冒昧地問一句嗎？你為什么會信教？”弗蘭克雙手交叉，放在前真的椅背上，顯得很有興趣。

    露莎愣了愣，不過既然他們已經(jīng)開始聊天，東拉西扯也無所謂，她回憶道：“很久以前，有一場考試，一場對我來說很重要的分班考，只有考試成績決定我能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，在成績發(fā)布之前，我心里很慌，想和誰聊聊，但我是個情緒不穩(wěn)定的怪人，遺傳了父親，我想。我沒什么朋友。

    “為了平復(fù)心情，我出來散步，不知不覺走進(jìn)教會，發(fā)現(xiàn)這里很安靜，我坐在最后一排?！?/br>
    她指了指角落的位置：“就在那里，站在臺上講話的是貝爾克先生，他說著很多我不感興趣的東西，什么‘仁慈’‘寬恕’之類的。我只是閉著眼睛想，如果我能得到好成績，我就相信你?！?/br>
    “看來你得到了?！备ヌm克說。

    露莎點(diǎn)點(diǎn)頭，吐吐舌頭：“十年來成績最好的一次。”

    聽完，弗蘭克突然捂住嘴，悶悶地笑起來，他笑得太夸張了，最后只好弓下腰，把腦袋探到座位下面，以免自己的不合時宜引來默哀者們的不快。

    露莎看著他的表現(xiàn)，納悶自己到底說了什么好笑的笑話。

    當(dāng)弗蘭克花了好長時間，重新抬起頭時，他的眼角甚至帶著笑出來的淚花。

    “這是我聽過的最實(shí)在的理由?！彼林劢钦f，“我喜歡這個理由，可比我叔叔的好多了?！?/br>
    “貝爾克先生嗎？我以為虔誠的信徒都是無理由的?！?/br>
    “不，不，你聽我說，”弗蘭克大大地吸了口氣，仿佛在平復(fù)心情，道，“我叔叔貝爾克以前是個教授，物理學(xué)教授，資深物理學(xué)教授，你可以按照在學(xué)校的經(jīng)驗(yàn)想象他是個什么樣的人。

    “我有個堂妹，我叔叔的女兒，她很漂亮，無法言喻地漂亮，從小就備受寵愛，我喜歡她，我mama待她像親女兒一樣，而且她的母親因?yàn)殡y產(chǎn)去世，只留下她，你盡管想象她在家里的地位，我只能說‘眾星捧月’這個詞就是為此發(fā)明出來的。

    “在她十六歲，一個深夜，她和男友一起回家，在路上，被三個小畜生欺負(fù)了。”弗蘭克的臉色陰沉下來，目露兇光，說完，他沉默下來。

    “我很抱歉?！甭渡f，有些坐立不安，她后悔接這個麻煩的話題，她可不懂該怎么安慰陌生人。

    “沒關(guān)系，很久之前的事了?！备ヌm克的語氣卻不是這么表達(dá)的，他繼續(xù)說，“警察把他們抓起來的時候，他們只是說著‘找點(diǎn)樂子’‘乏味’‘年幼無知’‘被蠱惑吸毒’‘神志不清’之類的鬼話。把毒品賣給他們的人不想把事情鬧大影響銷量，于是出手幫忙脫罪，他們被判‘意外傷害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