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引不得不承認，在這樣突發(fā)的大事面前，季褚還是比他鎮(zhèn)定得多，也有主意多了。

    云南當?shù)厮麄兌际侨松夭皇?，但要是留在北京，宋引可找的關系、能夠動員的力量不是在當?shù)乜杀鹊摹?/br>
    宋引思忖幾秒，然后便點頭了。

    “行，那你先去，我在這邊找人聯(lián)系當?shù)氐南馈钸t今晚或明天早上我就過去。”

    說完便拿出了手機，給相熟的幾位世交叔伯打電話。

    ***

    因為知道季褚到了當?shù)乇囟ㄊ且圮噭陬D的，所以江敬便也自告奮勇，要送季褚去機場——

    “你到了那邊肯定有得累，車上先睡會兒吧，別看手機了。”

    大概是因為地震的消息才出來，所以網(wǎng)絡上相關的信息并不多。

    論壇上零星有當?shù)鼐W(wǎng)民的發(fā)言，但也沒有包含太多的信息。

    地震震級不高，城市里受到的影響并不算很大，但季褚仍高懸著一顆心，始終放不下來。

    現(xiàn)在官方還沒有出信息通報，根本沒人知道，宋家的那棟別墅是否在受災范圍內(nèi)。

    更何況，裴凝說了，宋家的別墅三面環(huán)山，平日里是環(huán)境清幽，可碰上這樣的時候，甚至都不需要地震的破壞性有多大，單是山頂落下來的滾石，就足以令人膽戰(zhàn)心驚。

    等紅燈的間隙，江敬問：“你一個人行不行？要不要我陪你去？”

    季褚搖搖頭，“你別去了，管好公司里的事情就行?！?/br>
    江敬有意想讓他放松一下，于是便道：“怎么？怕我給你拖后腿？”

    “不是?！奔抉覔u頭，木然地扯了扯嘴角，然后看向了窗外，“你和我不一樣。”

    因為……他已經(jīng)沒有mama了。

    他在這個世界上所剩的羈絆不多，而每一個羈絆，他都想要好好守護。

    ***

    別墅一樓。

    初蘅正盤腿坐在客廳沙發(fā)里，擺弄著身旁的兩個電話。

    別墅里已經(jīng)整整一天一夜都接收不到任何手機信號、網(wǎng)絡信號了。

    當然，山里的信號不好實屬正常，所以當初奶奶搬到這里來住的時候，初蘅便給她買了一個衛(wèi)星電話和一個銥星電話，方便沒信號的時候也可以和外界聯(lián)系。

    不過……大概是因為之前山里的信號都太好了，所以別墅里的這一個衛(wèi)星電話和一個銥星電話放在樓上落灰了許久。

    這會兒整棟別墅都收不到任何信號，初蘅再將這兩個電話拿出來時，才發(fā)現(xiàn)，這兩個電話好像都因為常年受潮所以有些失靈了。

    宋老夫人倒是十分淡定。

    看著寶貝孫女從吃完早飯起就一直坐在客廳里修電話，她就又是心疼又是無奈——

    “修不好就別修了，你累不累啊？估計就是基站信號故障，等等就好了呀，之前又不是沒有過的?！?/br>
    聽見奶奶的這番話，初蘅只得搖搖頭，然后無奈道：

    “之前我也沒考慮到，你住在這里還是太不安全了?！?/br>
    嗅到了一絲危險的味道，宋老夫人很警惕地看著小孫女，

    “你要干什么？”

    看見奶奶這副模樣，初蘅只得一臉無奈地和她講道理：

    “你自己想想看，這回只是沒信號，也就是看不了電視上不了網(wǎng)而已；等下次呢？要是你突然生病，從山里出去要多久你想過沒？”

    被寶貝孫女這么一通說，宋老夫人一時間也有些心虛，像個偷吃糖被抓到了的小孩子一般。

    但她還是嘴硬道：“哪有你說的那么夸張，醫(yī)生定期來給奶奶檢查身體，都說奶奶的身體好得很。”

    初蘅嘆一口氣，然后道：“身體再好也是七十多的人了……有人和你一個年紀，已經(jīng)腦溢血住院了?！?/br>
    宋老夫人聽見，愣了愣，才反應過來孫女說的是前夫。

    對于這個前夫，雖然兩人之間有幾十年的感情，可是這些年不見，宋老夫人對于他的感情早就淡薄了，如今記得的，也只是他的冷血。

    念及此，宋老夫人不甚在意地揮了揮手，對于前夫腦溢血住院沒有表現(xiàn)出太多同情心，“他自找的，人做多了壞事，就是要遭報應的?！?/br>
    她有時候是會糊涂，可親生兒子英年早逝、最寶貝疼愛的小孫女流落在外吃了十幾年的苦，這個死老頭子也脫不了干系。

    她心里的那本賬都記著呢。

    見奶奶這副模樣，初蘅也忍不住側過臉，笑了。

    “是。不過你現(xiàn)在花的錢，也是這個壞蛋賺的?！?/br>
    “哎呀?！彼卫戏蛉伺牧伺膶O女的腦袋，“別說這個老東西了，破壞我心情?！?/br>
    她將初蘅手中的那個銥星電話扔到一邊，然后道：“以后生不生病不知道，不過現(xiàn)在我們家就有一個醫(yī)生……所以你先別cao心那么多了，趕緊先來吃午飯?！?/br>
    等宋老夫人將初蘅一路拉到餐廳來時，汪鐸也將廚房里的最后一大碗湯端上了桌，然后將身上的圍裙解了下來。

    宋老夫人笑瞇瞇的：“今天我們蘅蘅有福氣了，可以嘗嘗我們小汪的廚藝，是不是呀？”

    汪鐸便是先前宋老夫人口中的醫(yī)生。

    他是賀老夫人的外孫，這幾天正好休了年假，便陪著母親一同來探望外婆。

    聽見宋老夫人的調(diào)侃，汪鐸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初蘅，然后微紅著臉移開了視線。

    除了初蘅，餐桌上的另外三個女性長輩都在互相交換著眼神偷笑。

    初蘅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你們那天偷偷商量著要介紹我和他相親……談話全程我都聽見了好嗎？

    賀老夫人在旁邊笑著道：“我們家汪鐸也是附中畢業(yè)的，好像是比蘅蘅高一級吧？你們倆當年難道沒見過嗎？”

    初蘅默默地搖頭。

    附中一個年級那么多人，她連同年級的都認不全，更別說是高年級了。

    汪鐸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，然后笑著道：“初蘅當年在學校里很出名，她不認識我，但我認識她?！?/br>
    一聽這話，汪母也來了興趣，問兒子：“我看蘅蘅當年應該是你們學校的?；ò?？”

    只是沒等汪鐸點頭，初蘅就先否認了：“那時候我們學校的?；ㄊ顷懮忌??！?/br>
    頓了頓，她又道：“就是那個明星?！?/br>
    “哦哦?！蓖裟阜磻^來，“我前段時間還追了她的電視劇呢。”

    汪鐸笑了笑，然后道：“初蘅出名，是因為成績特別的好。”

    一聽這話，宋老夫人立刻笑道：“就是就是，我們蘅蘅剛才還在修衛(wèi)星電話呢。有幾個男孩子有她這樣的本事？”

    初蘅感覺奶奶似乎在極力地推銷自己，她喝了口水，然后無奈道：“我又沒修好?！?/br>
    這也能吹噓？

    等到吃過了午飯，又陪著幾位長輩聊了一會兒天，然后她們便很默契地都回房間睡午覺去了，只留下初蘅和汪鐸在樓下。

    初蘅坐回到了客廳的沙發(fā)上，繼續(xù)修剛才的那個銥星電話。

    汪鐸也跟著她來到客廳，在旁邊的小沙發(fā)上坐下，一邊看著她修電話，一邊道：“你平時工作是不是很忙？”

    初蘅頭也不抬，對答如流道——

    “很忙。可以結婚，但沒空懷孕，懷孕就要被開除。哦，就算不開除的話，輻射也很大，說不定生下來怪胎?！?/br>
    汪鐸一愣，過了好一會兒，他才無奈笑道：

    “蘅蘅，我是醫(yī)生?！?/br>
    初蘅停下手中的動作，一時間有些尷尬。

    哦，她忘記了，眼前的人不是倪舟——也就只有倪舟相信她說自己每天都要和火箭衛(wèi)星接觸、懷孕受輻射會生怪胎的鬼話。

    汪鐸又笑了，神情很溫柔：“我知道我不夠出色，但……想和你做個朋友，這樣不過分吧？”

    初蘅看向他，“你太自謙了?！?/br>
    年紀輕輕就進了頂尖醫(yī)院的神經(jīng)外科，怎么可能不優(yōu)秀呢？

    她決定坦誠相待：“我要結婚了?！?/br>
    汪鐸有些意外，但仍勉強維持著風度，“不好意思，我之前不知道?！?/br>
    初蘅低下了頭，沒再說話，只是繼續(xù)擺弄著手中的那個銥星電話。

    說起她的準結婚對象，她就是一肚子的氣。

    那天不歡而散過后，他已經(jīng)五天沒有聯(lián)系自己了。

    在手機信號通暢之后，她最好能收到他給自己發(fā)來的消息，不然就干脆一拍兩散算了。

    初蘅又對著那個銥星電話擺弄來擺弄去、試了許多的法子，不知過了多久，她終于聽到“噠”的一聲開機聲，然后電話里傳來“沙沙”的聲響。

    初蘅長長地舒了一口氣，電話總算是接通了。

    那么……她現(xiàn)在應該給裴凝那邊報個平安，她隔幾天就要打電話來陪奶奶聊天的。

    只是還沒等初蘅將電話撥出去，外面突然傳來一聲急急的剎車聲，伴隨著汽車輪胎摩擦在沙石路上的刺耳聲音。

    隨即院子外的大門被人敲得“哐哐”響。

    初蘅將手中的銥星電話放下，穿著拖鞋一路走了出去。

    家里的保姆也小跑著過去將院子的鐵門拉開一扇小窗，“外面是誰？”

    外面?zhèn)鱽砟腥耸煜ざ稚硢〉穆曇簦骸拔艺页蹀??！?/br>
    保姆猶疑地回過頭來看初蘅。

    初蘅點點頭，示意她開門。

    下一秒，大門的按鈕被按下，鐵門“嘩”的一聲被拉開，那個熟悉的身影站在鐵門前。

    初蘅抱著手站在別墅門口。

    心里有一絲歡喜，可更多的還是別扭和生氣。

    她覺得自己就像是那個瓶子里的魔鬼，等了五百年終于被漁夫從海里撈了起來，可她現(xiàn)在只想要掐死漁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