陽光打在樹葉間，樹葉落成斑駁稀疏的影子，印在周衍蒼白的面龐上，微微遮掩著他因?yàn)榧佣饾u泛紅的面頰，“我……我……”

    見他吞吞吐吐，許盈以為是他不想加入，她有些訕訕，“那什么，你要是不愿意的話，那就————”

    “我愿意！”

    急促的三個字驟然在耳邊炸開，生怕她反悔了似的。

    許盈被嚇到了，她咽下一口唾沫，“那……那好啊?！?/br>
    緊接著，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，“咱們這個幫，是我小時候建的，以前還是很輝煌的，現(xiàn)在……現(xiàn)在式微了，就……就只剩下我一個幫主了。”

    其實(shí)天下第一幫早就解散了，本來就是小時候她跟小伙伴們一起組成的鬧著玩兒的幫派，到現(xiàn)在成員們走的走散的散，就只剩她這一個孤零零的幫主了。

    許盈心虛地瞄了周衍一眼。

    “但是，”周衍直視她，嗓音透過了柔和的風(fēng)，“現(xiàn)在有兩個人了?！?/br>
    許盈一愣。

    他看著她，疏影落在他漆黑的瞳仁里，亮起了熠熠光芒。光芒閃爍到她眼里，她的赧意和心虛漸漸化為烏有。

    緩緩地，她彎起圓圓的杏眼，笑了起來，“那你現(xiàn)在就正式成為咱們天下第一幫的弟子了。”

    “嗯?！敝苎荞娉值攸c(diǎn)了下下巴，拼命按壓著想要上揚(yáng)的嘴角。

    微風(fēng)吹動湛綠的樹葉，簌簌的響聲飛落到兩人身上，像銀鈴一樣輕快悅耳。

    “回來了？”周奶奶放下剪刀，把花枝擺好。

    周衍把書包掛好，蹲到周奶奶身邊，和她一起修剪。

    注意到周衍眉宇間遮掩不住的開心，周奶奶一詫。

    “今天有什么高興的事？”周奶奶問。

    “嗯?！?/br>
    “什么高興的事？”

    周衍抿著笑，又搖搖頭。周奶奶不再問了。只要阿衍開心就好了，他開心，她的心情也跟著好起來。

    次日。

    周衍走進(jìn)教室，朝許盈的座位方向望去。

    恰好與許盈看過來的目光撞上。許盈抬抬鏡框，“早上好?！?/br>
    “早上好?！彼f，隨即捏著書包肩帶去往自己的座位。

    這一邊，劉玲玲驚訝，“盈盈……你跟周衍打招呼？”

    “對呀?！?/br>
    “你什么時候跟他這么熟了？”

    “怎么了？”

    劉玲玲欲言又止，“你不怕他有艾————”

    “閉嘴！”許盈肅色。劉玲玲的話卡在了喉嚨里。

    “他沒有，之前他不是檢查過的嗎？”許盈蹙著眉心。

    “可是————”

    “玲玲，你還不信醫(yī)生嗎？”

    劉玲玲面露難色，糾結(jié)道：“哎呀，反正就是……雖然知道沒有吧，可還是膈應(yīng)啊，怕啊?！?/br>
    “他現(xiàn)在是我朋友，你以后別這么說他。”許盈跟護(hù)犢子似的。劉玲玲心里一梗。

    “好吧?！眲⒘崃崞财踩鶐?，又道：“不過，你怎么跟他成為朋友的？”

    “就……就這樣成了唄?！?/br>
    許盈不愿多說的樣子，劉玲玲也就不多問了。

    中午許盈和劉玲玲去食堂吃飯，沒吃多久，許盈發(fā)現(xiàn)不遠(yuǎn)處一個人坐著吃飯的周衍。

    盡管食堂的座位幾乎都坐滿了，可他周圍卻空著，沒人愿意坐。

    微微的難受爬上心尖，許盈對劉玲玲說：“玲玲，你……介意和周衍一起吃飯嗎？”

    “啊……”劉玲玲糾結(jié)著。

    “算了。”許盈垂首。她不能拋下劉玲玲，去和周衍一起吃飯，不能不顧劉玲玲的感受。

    她耷拉下肩膀。

    劉玲玲戳戳她，“你去吧?！?/br>
    “不去了?！?/br>
    “我知道你和他是朋友，見他一個人在那兒，肯定是可憐他呢，沒事，你去吧?！?/br>
    許盈還是搖頭，然后悶頭吃飯。劉玲玲風(fēng)卷殘?jiān)瓢惆抢觑埐?，說：“我吃完啦，你去吧！”

    見狀許盈似乎是沒反應(yīng)過來。劉玲玲快速起身，“快去吧，我回教室了?！闭f完她立刻去放餐盤。

    雖然劉玲玲不大接受和周衍接觸，但卻不想許盈為難。許盈有些感動，然后端著餐盤去了周衍那里。

    “嗨?！?/br>
    正在吃飯的周衍聽到熟悉的聲音，下一刻對面就坐下了一個人。

    許盈笑吟吟道：“不介意我坐這兒吧?！?/br>
    周衍怔怔的，默了很久才出聲，“不介意?！?/br>
    接下來他機(jī)械地往嘴里塞著食物，余光察覺到來自四面八方的注視，他環(huán)顧四周。

    有人把震驚不解和嫌惡的視線放到了許盈身上。

    周衍握拳，端起盤子就走。

    “你吃完了？”許盈問。明明他的盤子里還剩很多飯菜。

    忖度了幾番，周衍說：“你別和我一起吃飯?！?/br>
    “為什么？”她呆了呆。

    他難以啟齒地動著嘴唇，語氣艱澀，“別人會……我會連累你?！?/br>
    許盈朝四周一望，瞬間了然。她說：“不要在意別人，你也不會連累到我?！?/br>
    他還是要走開，許盈及時攔他，“坐下?！?/br>
    他不為所動。

    “你可是我弟子，你不聽幫主的話嗎！”她叉腰，氣勢洶洶道。

    周衍抿起唇，還是不坐下。

    “你不坐下，我就把你從天下第一幫踢出去！”

    這話讓周衍身形一顫，他立即坐下。

    許盈滿意了，她對著僵硬地坐著的周衍，說：“你是怕連累我，也怕我因此嫌棄你吧，我跟你說，我不在意別人的眼光，不怕你連累我，也不會嫌棄你，你放心?！?/br>
    周衍心底震蕩，仿佛震蕩出了沸騰的開水，guntang的熱流將他整顆心臟泡了起來。

    過了好久，他才勉強(qiáng)能發(fā)聲：“謝謝。”

    “繼續(xù)吃吧。”

    周衍拿起筷子。他握了握筷子，緊繃的額角平展開來。

    下午放學(xué)，許盈又在公交車上碰到周衍。

    也不知為何，大約是和他說上話了，大約是當(dāng)他的幫主了，她沒之前的緊張拘謹(jǐn)了，她笑道：“嘿，真巧?！?/br>
    “真巧?！敝苎苷f。

    “這里有空位，坐這里吧?！?/br>
    周衍坐到她旁邊。

    車子往前行駛，窗外飛快地略過景物。

    鼻端是少年干凈清冽的氣味，眼角余光里是少年蒼白清冷的側(cè)顏，許盈的心跳速度不知不覺地加快。

    她深呼吸，為了轉(zhuǎn)移注意力，忙拿出記詞本背英語單詞。

    等她回了家，許母奇怪道：“耳朵怎么這么紅？”

    “有點(diǎn)癢，撓了幾下?！痹S盈飛快地奔進(jìn)房間。

    她埋到床上，摸摸耳朵，接著長長地吐出一口氣。

    第二天一早，許盈又在公交車上碰到周衍了。

    公交車?yán)锶瞬欢?，她自動坐到他身邊，“早?！?/br>
    “早。”他側(cè)身。

    熟悉的心跳加速的感覺又卷土重來，許盈拍拍心口，忙拿出耳機(jī)聽聽力。

    旁側(cè)，周衍看了一眼許盈。之前在這個時間點(diǎn)在公交車上碰到過許盈，所以他今天特意在這個時間點(diǎn)上車，果然又碰到了許盈。

    他很感激許盈，她是他第一個，也是唯一一個朋友。

    他彎起眉梢，唇畔浮上淡淡的笑意。

    放學(xué)后，許盈和劉玲玲留下來做掃除。許盈彎腰掃地時，倏然發(fā)現(xiàn)周衍拿了掃把，在另一邊掃地。

    “今天沒輪到你們那組做掃除吧?！痹S盈直起腰。

    “我?guī)湍??！?/br>
    “不用，你回家吧?！?/br>
    他沒做聲，繼續(xù)掃。

    “謝謝！”許盈沖他道謝。劉玲玲提著水桶走過來，她撞了撞許盈，低低地耳語，“其實(shí)他人還挺不錯的嘛。”

    “當(dāng)然?！痹S盈偏了偏身，左前方，周衍掃得很認(rèn)真，很仔細(xì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