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8節(jié)
血,漫天滿地的血。 她一步一步走近,浴缸里的血水漫了出來,沾濕了她的鞋子。 浴缸里的人蒼白得像刷了白漆,仿佛已經(jīng)沒了氣息。 極致的蒼白與極致的鮮紅相映襯,下一秒化成兩道藤蔓,一瞬間纏繞住了許盈,使她動彈不得。 “嘩啦!” 她的包落在了血水里。 天空粘稠得像漿糊,似乎下一秒就會啪嗒一下掉落下來。 許盈神色渙散地虛望著天空,轉(zhuǎn)而將收回視線,將視線放到病床上。 病床上,周衍無聲無息,皮膚慘白得如同抽走了所有的血。 她凝視他,凝視著已經(jīng)斷子絕孫,身體機(jī)能毀壞,失去了原本的臉,殘了一條腿,失去唯一的親人,割腕差點死掉的他。 光線凝滯在她臉上。 周衍睫毛顫動,徐徐撐開眼皮。 他與她對視了很久。 他說:“你救了我?” “嗯。” 他氣若游絲,唇瓣干裂,“為什么要救我。” “你為什么要自殺?” 周衍半垂長睫,苦笑,“我難道不該死?” 他再也得不到許盈的原諒,唯一的親人死去,他再也找不到活下去的意義。 許盈說:“你奶奶死前有遺言,我忘了告訴你?!?/br> 她去見他就是要告訴他,周奶奶的遺言,沒料到正好碰到他自殺。 周衍一愣,艱澀地發(fā)音,“奶奶她……說了什么?” “她說,讓你好好活下去?!?/br> 聞言,周衍滯住。隨即,他嘴唇蠕動著,“好好活下去……” “好好活下去……”他笑著笑著,流下眼淚。到如今他又如何能好好活下去。 “這是你奶奶的遺愿?!彼酉逻@句話,走出病房。 “遺愿……”周衍囈語般重復(fù)著。 他倒在枕頭上,用掌心蓋住臉。 他肩膀抖動著,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漏出指縫,一顆一顆地浸濕了床單。 第二天周衍出了院。 他坐在小院里,小院里一切如常,沒有一絲變化??赡莻€熟悉的慈愛的身影卻再也不見了。 刻骨的疼痛席卷了他,他蜷縮著身體,抱緊懷里的照片。 他哽咽著對周奶奶的遺照說:“奶奶,我會好好活下去,我會好好活下去。” 他洗干凈全身,穿上干凈衣服,刮掉胡子,拼命地往嘴里塞食物。 他不知自己有沒有吃飽,只是拼命地吃東西,想要把肚子撐滿,直到他吐了出來。 他看著滿地吐出來的食物,接著繼續(xù)吃。 彼時,許盈目不轉(zhuǎn)睛地凝視客廳里放著的紅色玫瑰花。 鮮艷的紅讓她想起那天周奶奶渾身的血,讓她想起周衍泡著的滿浴缸的血。 她揉捏太陽xue,對許母說:“媽,你覺得夠了嗎?周衍他無法再生育,身體機(jī)能毀壞,失去了原本的臉,殘了一條腿,失去唯一的親人,割腕差點死掉,你覺得,夠了嗎?” 許母神色復(fù)雜,她嘆了口氣,“我怎么覺得不重要,關(guān)鍵是你怎么覺得?!?/br> 許盈眉目幽深,腦海里是周奶奶死前說的話。她讓她幫幫周衍。 隔日,她敲響了小院大門。 見是許盈,周衍微怔。 “我有話要和你說?!彼f。 “進(jìn)來吧?!彼浦照龋o她讓路。 她進(jìn)了院子,目光停留在他身上。 他還是蒼白羸弱,風(fēng)一吹就會倒似的。她直接開門見山,“周衍,我原諒你了?!?/br> 空氣寂靜下來。 涼風(fēng)吹醒了周衍的神識。他驚顫,不可置信道:“阿盈,你……你原諒我了?” “嗯。” 那一瞬間,周衍腦子里噼里啪啦地炸開煙花,巨大的喜悅讓他渾身止不住地發(fā)抖。 他什么也聽不見了,腦子里只回蕩著一句話,她原諒他了。 她原諒他了。 激動的狂喜占據(jù)了他每一寸神經(jīng),然后,他聽見她說:“我原諒你了,以后我們兩不相欠,你也別再出現(xiàn)在我面前,以后就當(dāng)陌生人?!?/br> 處于狂喜之中的周衍情緒冷卻了一些。不過轉(zhuǎn)瞬,他的情緒又guntang起來。 沒關(guān)系,她原諒了他就好。只要她原諒了他,他就還有機(jī)會,還有機(jī)會和她重新在一起,盡管她現(xiàn)在只是原諒他,但不再愛他。 絕望里生出了微弱的希望之花,燃燒起了丁點的火苗,微弱的花,丁點的火苗,足以讓他重新?lián)碛猩囊庵尽?/br> 許盈看著遮掩不住喜悅的周衍。她沒告訴他實話。 她其實沒有原諒他,應(yīng)該是沒有徹底原諒他。 大約,她有那么一點的原諒。 可是她累了,不想再糾纏,不想報復(fù)了。 她想,就這樣吧,從此以后她和他就是陌生人。 “阿盈……”周衍胸膛起伏著,眉眼間又重新?lián)碛辛松鷼狻?/br> 許盈沒再說什么,她剛要轉(zhuǎn)身,心臟卻沒由來地劇烈一痛,鋪天蓋地的眩暈罩下來。 失去意識前,她耳邊是周衍焦急的呼喚。 “阿盈!” 作者有話要說:來了來了,本文最大伏筆要解開,也要完結(jié)了 第77章 “查不出來原因?”聽到醫(yī)生的話,周衍驚顫。 “怎么會查不出來原因!”他慌急地抓住醫(yī)生。 醫(yī)生眼中帶著些許困惑和訝異,“暫時查不出來,是沒有理由的昏迷?!?/br> 周衍心亂如麻,突然想起了什么,“是不是因為之前的車禍!” “她出過車禍?”醫(yī)生頓了下,又說:“再檢查一下吧。” 檢查了一番后,醫(yī)生有些問:“她出過很嚴(yán)重的車禍?” “對?!?/br> “她出車禍后恢復(fù)得很好,現(xiàn)在她的身體很健康,已經(jīng)恢復(fù)到正常人的狀態(tài)。”如果不是有醫(yī)療記錄作證明,她簡直就像沒有出過嚴(yán)重車禍一樣。 聽到醫(yī)生說許盈身體很健康,周衍心中高興的同時又有些疑惑,出車禍后,醫(yī)生說過她的身體受到了嚴(yán)重的損傷,身體恢復(fù)不了正常人的狀態(tài),以后不能太過勞累。 但是現(xiàn)在醫(yī)生說她身體很健康,和正常人一樣。 雖然疑惑,但是他更多的是高興。阿盈她的身體完全恢復(fù),完全和正常人一樣了。 只是高興過后他又皺起了眉,“既然很健康,為什么會昏迷?!?/br> “很健康,但毫無理由的昏迷?!?/br> 周衍神色沉下去。 他火速聯(lián)系全國最權(quán)威的醫(yī)生給許盈檢查身體。 檢查結(jié)果出來,仍然查不出來原因。 周衍失魂落魄地守在許盈身邊。她安靜地睡著,如果不是胸脯微弱的起伏,她就像一具沒了呼吸的死尸。 許父許母指著他罵:“為什么會昏迷不醒!是不是你做了什么!” “對不起,我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。”周衍痛苦地哽咽。 “都是你!都是你!”許母捶打著他。他一聲不吭地忍著,只默默地守著昏迷不醒的許盈。 許父轟他出去,“滾!你給我滾!” 他不動。許父拉著他,拽著他,推著他。 許盈昏迷了一天一夜,他就守一天一夜,一天一夜不吃不喝,不休不眠,原本身體就羸弱,此時更虛弱,他體力不支,很容易就被許父拽動了。 他緊緊抓著床,指甲幾乎要刺進(jìn)床單里。 許父用力推搡,一腳踹向周衍的左膝。劇痛讓周衍松開了手掌。 許父乘勝使力拽他,砰地一下把他推出了門外。 門轟地摔上的時候,周衍左腿沒站穩(wěn),身體歪倒在地。 他顧不得左膝的疼痛,爬起來拍門,“讓我進(jìn)去!讓我進(jìn)去!” “讓我進(jìn)去!”他苦苦地哀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