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9節(jié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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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仔細思索過自己最近無紕漏,他們派系中的人事亦無問題后,方才出聲詢問。 容翡跟本不理他,趙鴻之因此也得出一個結(jié)論:看來應(yīng)是私事。若是公務(wù), 容翡斷不會意氣用事。 “聽說小朗要說親了?”趙鴻之忽然丟出一句。 容翡雙眼一瞇, 腳下仍舊未停,周身的氣息卻似乎更冷。 猜對了!趙鴻之一笑, 反倒松了口氣。 “廢話少說, 阿翡, 就問你一句,你對小朗到底有意無意?”趙鴻之非常直接, 決定不跟容翡繞圈子:“當我是朋友,咱們就開誠布公好好談?wù)劇湛茨憷淠?,實在難受的慌。” 容翡仍未理他, 走了幾步,卻慢下來,道:“有意又如何,無意又如何?” 趙鴻之便道:“無意呢,今日我們這談話就當沒有過,你便作為兄長,如對靜兒姝兒一樣,為她尋個好夫婿,護她一輩子?!?/br> “有意呢,還用說嘛,自然是直面內(nèi)心,坦白心跡?!?/br> 容翡眉頭微微擰著,正要說話,趙鴻之又道:“哎,你別再跟我說局勢未定之類的,你考慮的周全沒有問題,但,先不說如今局勢已漸趨大勢,即便最后我們功敗垂成——我是說如果,到那一日,你難道不會后悔,竟不曾擁有過一日?” 容翡半晌未語,眉目間隱隱有股顧慮。 “她向來把我當兄長,只有恩情。” 容翡說道。 就像容府其他人對她的意義一樣,她喜歡著他們,卻僅僅是親情般的喜歡。對他或許感情要更深厚一些,也不過是像兄長般的依賴。這是他一直以來的感受。 “你問過她?”趙鴻之道。 容翡想起明朗面對唐玉釧時的態(tài)度,她仿佛并不在意這個帶著明確目的來的女客,那日他問她生氣嗎,她的回答是不生氣,非常的坦率與真實,沒有摻雜任何其他情緒。 若她對他有半分男女之情,又怎會絲毫不介意? 若她對他有半分其他心思,又怎會答應(yīng)說親之事? 卻聽趙鴻之道:“難道你不曾想過,恩情亦是情?她當你是兄長,你就不能讓她不再當你是兄長么?嘖嘖,你這人向來聰敏過人,陰謀陽謀無人能及,怎么遇到這種事反而不開竅呢?” 趙鴻之扇子瀟灑一搖,搖頭道:“看來上天果真是公平的,這世上無完美之人?!?/br> 容翡未理會他的鄙夷調(diào)侃,只若有所思,仿佛有所觸動。 趙鴻之也知這種事終究得自己想通,否則這世上也無那么多為情所困為情所苦之煩惱了,當下點到即止,最后道:“當斷則斷,當立則立,世事不等人,可別等錯過和失去了才后悔?!?/br> 容翡一直未說話,默然走了一段,趙鴻之忽然想起一事。 “近日幾處來報,皇兄私下在打探小朗的事,不知是未死心,還是另有所謀,知會你一聲,多加留意?!?/br> 容翡微擰眉,目中陰沉,頷首,“知道了?!?/br> 是時不遠處忽然傳來喧嘩叫好聲。 夕陽西下,一群侍衛(wèi)結(jié)束一天值守與cao練,正在校場上放松。年輕男子們聚在一起,哪會安靜待著,摔跤的摔跤,射箭的射箭,各自比劃較量著。 容翡隨意掃過一眼,未打算停留。 趙鴻之咦一聲:“又是陸校尉贏了?這小子,近來功夫見長,性子也不失沉穩(wěn),好好培養(yǎng)一番,將來保不準可堪大用。哎,阿翡,怎的不走了?” 容翡停下腳步,瞇眼朝校場中看去。 這時侍衛(wèi)們亦發(fā)現(xiàn)趙鴻之與容翡,紛紛停下,遠遠行禮。 趙鴻之擺擺手,叫起,讓他們隨意。 都是年輕人,趙鴻之向來又較為灑脫隨和,侍衛(wèi)們便有人叫道:“瑞王殿下,容大人,可要來玩一把?” 趙鴻之倒無所謂,但想必容翡今日定無心情,正要拒絕,容翡卻竟一言不發(fā),徑自走了過去。 侍衛(wèi)們起哄笑起來,繼而稍稍讓開場地。 容翡站在人群中央,略一打量,只見眾人剛所圍之處,正是射箭之所,遠處箭靶上扎滿箭矢,顯然大伙兒已比了一陣。 “誰贏了?”容翡問道。 “陸校尉!”有人高聲答道,指著其中一靶:“十箭連發(fā),箭箭紅心?!?/br> 果不其然,十支羽箭排列整齊,將那靶上紅心處射的不留空隙。 “好箭法!”趙鴻之贊道。 “謝瑞王夸獎?!标懶N旧硇瓮停瑵饷即笱?,一臉憨笑,顯然也頗為得意。 容翡淡淡掃了一眼,繼而道:“勞煩借弓箭一用。” 這竟是要比試一番了?眾人大感意外,立刻有人遞上弓箭。 容家作為開國功勛,本身以武立業(yè),驍勇善戰(zhàn),武將輩出,如今的容國公更是當朝大將,駐守邊疆戰(zhàn)績斐然。容翡亦曾上陣殺敵,御敵無數(shù),然則之后他便歸朝做了文官,眾人更多看見的是他的權(quán)謀詭辯之才,當年戰(zhàn)場之英姿漸被遺忘。 不料今日竟能得以一見,莫不屏聲靜氣,凝神觀望。 容翡身著文官寬袖長袍,自不如武服方便,他卻并不在意,是時雙腳略分,雙臂展開,拉弓搭箭,一陣晚風(fēng)吹來,吹的他衣袍獵獵,烈焰般晚霞以金色線條勾勒出他清冷嚴峻的面容,這一刻,他身上的文官氣息蕩然無存,取而代之的,則是一種仿佛千軍萬馬的武將之風(fēng),勢如破竹,氣勢逼人。 在場眾人不自覺心中凜然,晚霞似火,整個校場鴉雀無聲。 容翡瞇眼,松手。 咻! 箭破空而出,如流星般直射目標之處,那靶心已被陸校尉所射之箭層層覆蓋,然則只聽嗤的一聲,容翡的箭竟破開箭叢,直接將其中一支箭一劈為二,仿若生生殺出一條血路,釘入靶心。 箭矢羽尾兀自劇烈顫動,箭鳴之聲余音裊裊。 片刻后,校場爆出大聲叫好與熱烈掌聲。 容翡放下手臂,將弓箭還回,云淡風(fēng)輕道:“承讓?!焙龆聪蜿懶N?,道:“陸校尉年輕輕輕,功夫了得,但須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,切忌驕傲自滿,得意忘形?!?/br> 他語氣平淡,面上亦平靜如水,陸校尉年紀官職均比容翡低了好幾階,只當前輩贈言,正要感謝,一抬眸,卻見容翡目光冷若寒潭,銳利如刀,緊盯著他,叫他心中突的一凜。 “……是……是……謝大人……提點?!?/br> 容翡冷冷看了他一會兒,未再說什么,轉(zhuǎn)身離開。 待容翡與趙鴻之二人走遠,陸校尉不由摸了一把額頭,竟出了汗。 “哎,陸校尉,你得罪容大人了?” “……沒有啊。” 陸校尉一頭霧水。 “那他怎那般看你?” “……我不知啊?!?/br> “你還是好好想想吧,要真得罪容大人,你可就要小心啰!” 陸校尉愁眉苦臉,實在想不出究竟哪里得罪了這尊大神,苦惱了許多許多日,還去寺廟上了一炷香。 與陸校尉有同樣煩惱的,這世上還有一人。 明朗。 明朗感覺自己得罪容翡了,但到底哪里得罪了,卻完全不知。這幾日里,她明顯的感覺到,容翡不怎么搭理她。 無論她說什么,他都是淡淡的。 甚至有兩日,連晚飯都不與她同吃了。這種情況以前也不是未有過,偶爾他實在忙,怕她等,便讓常德捎信回來告知。但如今卻不一樣。 明朗朦朧的覺得,容翡好像在生氣,他極少對她生氣,少有的幾次,都有緣由,這一次,她卻有點摸不著頭腦,不知他為何生氣。那生氣也仿佛與從前不一樣。 他在想什么呢? 明朗看著不做聲的容翡,總?cè)滩蛔〔聹y他的想法。 他知道容夫人在幫她說親嗎?也許知道,也許不知道。明朗分不清自己究竟希望他知道還是不知道。不知道,意味著他不像以前那樣事無巨細的關(guān)心她了,然而知道了卻從未問過她,卻又更讓人難受…… 他到底在想什么呢? 這些日子,他仿佛總是若有所思。 或許在認真考慮婚事了嗎?畢竟是人生大事,他不可能終身不娶。唐玉釧雖不討喜,但畢竟是老夫人的意思…… “在想什么?” “?。俊泵骼驶剡^神來,對面的容翡正擰眉看她。 明朗吃著飯,不知不覺走了神,筷子懸在半空。 “沒什么?!泵骼拭u頭,低頭喝湯。 “最近是不是瘦了?”容翡卻依舊看著她。 明朗摸摸臉,“……沒有吧。” 容翡便點點頭:“好好吃飯。” “嗯?!泵骼士慈蒴?,不知為何,好像覺得他也瘦了一點,“你也好好吃飯?!?/br> 容翡頷首。 毫無營養(yǎng)的對話之后,兩人忽然又無言,各自默默吃飯。 換做平日,明朗定會忍不住問問究竟怎么了,想方設(shè)法哄的他開心,但她如今自己千頭萬緒,七上八下的,實在沒這個心思。又忽然覺得有點委屈。容翡雖不會哄人,但以前但凡她有任何不開心,他總會千方百計開解她,為她驅(qū)散陰霾。 如今他依舊關(guān)懷她,那關(guān)懷卻太淺了,不足以抵除她這些時日內(nèi)心的動蕩與煎熬,遠遠不夠。 明朗有種說不出的委屈。 “你最近怎么了,悶悶不樂的?” 趙飛飛也察覺到了,問明朗。 “不知道,就是有點煩,有點悶?!泵骼实馈?/br> “煩什么!勸君莫惜金縷衣,勸君惜取少年時。五花馬,千金裘,呼兒將出換美酒,與爾同銷萬古愁!”趙飛飛亂吟一通,攬住明朗肩頭:“莫浪費大好時光,走,jiejie帶你出去玩!” 明朗笑起來,悶悶了幾日,出去散散心也好。 正好馬場新來了幾匹馬,明朗便又叫上容姝兒,三人一起,決定去馬場跑跑馬。 有朋友陪著,心情好似沒那么壞了。 然而,明朗的好心情在不期然看到馬場上另外的幾個人時,蕩然無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