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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想,這一世的江遇做錯了什么,連夢里都要對他道歉? 沒有吧……他什么也沒做錯,這一世的江遇不喜歡他,不該這么痛苦,也不該向他認錯,要向他認錯的只有那個人,只有留在上一世的那個……江遇。 江遇種種異常串聯到一起,指向的答案讓他不敢繼續(xù)想下去。 他慢吞吞地掰開江遇的手,江遇不僅不肯松,還越發(fā)用力地攥住他。 他的傷口撐不住他這么用力,漸漸有裂開的趨勢,林見汐又聞到了血腥味,但昨天晚上還疼到躲在他懷里哭的江遇此時又像是感覺不到疼似的,死死攥著他,生怕一松手就再也抓不到他了。 林見汐煩躁地喊了一聲:“江遇!” 抓住他的手松了。 江遇猛地睜開眼睛,倉惶地坐起身:“哥哥!” 感知恢復,江遇先是看到了林見汐衣服上點點斑駁的血跡,曾經的噩夢又鋪天蓋地涌現在他的眼前,他瞳孔驟縮,心跳都忘了繼續(xù)。 下一刻,他才感覺到手心傳來的疼痛,他低頭去看,看到掌心崩裂開的傷口,第一反應不是“傷口怎么裂了”,而是劫后余生般的慶幸。 “……你沒事啊,”江遇低下頭,自言自語似的,輕聲說:“太好了。” 林見汐張了張口,沒有發(fā)出聲音。 寂靜的氣氛讓江遇徹底清醒過來,他不安地把剛才說的話在心里重復了一遍。 你沒事啊,太好了。 這不對,他終于認識到最致命的錯誤,一無所知的江遇不該說出這樣的話。 他應該抱怨傷口裂開了好疼,應該好奇哥哥怎么在他的房間里,為什么他的衣服會染上血,無論如何也不該把自己的傷口視若無物。 江遇滿臉空白地抬起頭,對上林見汐的眼睛。 “……哥哥?” 林見汐沉默地往后退了幾步,忽然轉過身,拉開門跑了出去。 匆忙的腳步聲越來越遠。 江遇什么都忘了。 他再顧不上任何偽裝,跳下床就追,他追出門,此時的林見汐已經跑到了玄關,聽到腳步聲,他抬起眼,看了江遇一眼,又拉開了門。 絢爛的白光灑進來,他像是要融化進光里。 “哥哥——” 江遇肝膽俱裂,喉嚨里忽然泛起一股沉沉的血腥氣,他毫不猶豫地跟著追了出去。 奔跑時帶起的風呼嘯著從耳邊卷過,林見汐想了很多,又什么也沒想,不顧一切的奔跑里,人其實根本管控不了自己的大腦,腦子想讓你看什么你就必須得看什么,一幕幕過往像是坐火車時飛快從窗邊后退的風景,排著隊出現在他腦海里,上一世的江遇和這一世的江遇,傾倒一地的沙石,被沙石掩埋住的毫無生氣的臉,年久僵硬的小鴨子,浮浮沉沉的海,瀕臨死亡時乍現的白光—— 錯亂的時光匯聚成毀天滅地的風暴,把所有思緒席卷一空,他忽然被誰推倒在地,他看到了澄澈的天空。 “別跑了……”江遇竭盡全力地按住他,一句話斷斷續(xù)續(xù),聲音沙啞得像是銹蝕的鐘擺:“別跑了……” 林見汐喘息著,他心臟劇烈跳動,耳邊泛起一陣陣刺耳的忙音,快要聽不清江遇在說什么。 “你為什么總是跑這么快啊,”江遇俯身,靠在他的心口:“……我追不上你了,我追不上你了啊……” 沒多久,林見汐感覺到心口的衣服濕了,江遇仿佛要把兩輩子的眼淚全部哭光似的,抱著他哭得劇烈又無聲無息。 推斷的答案變成了現實,林見汐幾乎忘了思考。 他慢慢地、慢慢地抬起手,碰了碰江遇的頭發(fā):“你是……江遇?!?/br> 第40章 生離死別的故人重逢,到底應該說什么? 林見汐什么也說不出來,他思維完全凝固,只有全身的感知細胞還維持著工作,忠實地同步傳達來外界的紛紛擾擾。 空氣里沒有風,陽光多得像泛濫的洪水,奔流而下,瞬間淹沒了這座城市。 他手腕還被江遇緊緊攥著,很疼,這樣的力道和疼痛感,輕易就喚醒被塵封的記憶,但他沒有掙扎,只是安靜躺在地上,聽身上這個人壓抑的哭泣聲。 江遇被巨大的恐懼攝住了心魂,理智全無,只知道不顧一切地抱住這個人,再也不讓他離開,根本沒意識到自己還在哭,“哥哥……” 沒有聽到回應,他六神無主,還以為自己又回到了噩夢里,驚慌地聽了聽林見汐的心跳,那里還在跳動,鮮活、有力地跳著,提醒他,哥哥還活著。 江遇這才蘇醒過來,慌張地松開手,胡亂地擦了擦臉:“對不起……哥哥,我也不知道怎么會變成現在這樣,我沒想過要告訴你的,你別怕,我不會再強迫你了……” 他有太多的話想和林見汐說,可是又什么都不敢說,連問一句“你還好嗎”的勇氣都沒有,渙散的目光落在四面八方,唯獨不敢落在林見汐的臉上。 “你別怕,”他又說了一遍,踉蹌著站起身:“對不起,我不是故意要騙你的,哥哥,你別怕,我不會再讓你心煩了……” 林見汐朦朦朧朧地眨了一下眼,停滯的大腦遲緩地轉動起來,剛要伸手去抓江遇的衣服,江遇就慌亂地轉過身,走了。 他走得越來越快,甚至奔跑起來,生怕停在林見汐眼里多一秒、就會多讓他討厭自己一分一樣,拼盡全力地落荒而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