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紹凌亂了：“不是，你這也能算請假？”

    “謝啦，回來請你吃飯，拜拜！”

    某人已經(jīng)飄出三里地了，只有余音繞梁不絕。

    與此同時，江遇也逃了課，買了最接近的一班飛機(jī)票，來到林見汐所在的城市。

    茫茫人海里，他們兩個人仿佛互相吸引的兩只螢火蟲，向著彼此的方向游去，可又大概是真的沒有緣分，世上那么多在人來人往中重逢的故事，他們卻連相遇都觸不可及。

    這是江遇第一次來到林見汐的學(xué)校，但他早已在腦海里將這片土地構(gòu)建過許多次，明明是初來乍到，卻半點不局促。

    他買票的時候什么都沒想，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，他想看見他，無論如何也想看見他，所以他來到這里，他知道林見汐的班級，找到他并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，但他站在教室外等了又等，等到那一腔不知因何而起的熱血冷卻下來，他一邊惶恐于要怎么解釋突如其來的到訪，一邊茫然地想，哥哥為什么還不來？

    他是偷懶了，還是去見別的什么人了？

    江遇心不在焉地隨手拉住一個人，問：“我……請問，林見汐怎么還沒來？”

    那女生似乎早就對這種情況習(xí)以為常，笑瞇瞇地說道：“我也不知道呀，可能是出去約會了吧。你找他有什么事嗎？需要我?guī)湍戕D(zhuǎn)達(dá)嗎？”

    女生是看他長得帥才會多問一句，但她沒想到，問完之后，這個男孩子臉上居然會露出被雷劈一樣的驚慌表情……不至于吧，她有這么嚇人嗎？

    過了好一會兒，江遇輕聲說：“不用了，謝謝?！?/br>
    林見汐下了飛機(jī)才發(fā)現(xiàn)江遇給他打了好多電話，一排紅色未接幾乎要拉不到頭，他深深蹙眉，走到一旁打了回去。

    電話一秒接通，快得讓人懷疑他是不是在那端專門等候鈴聲響起。

    “……哥哥?！?/br>
    林見汐一下放輕了呼吸，他目光沒什么焦點地落向窗外，昏暗的夕陽快要徹底沉沒進(jìn)地平線，但燈光亮了起來，沒有人會再因為沒有太陽而中止奔波。

    他張了張口，想叫弟弟，又莫名其妙地覺得這個稱呼似乎已經(jīng)不太合適了，于是他只好輕輕說道：“江遇……你……哭了？”

    他都快要忘記江遇上一次哭是什么時候了，那是哪一年的事情？是他皮著爬樹結(jié)果從樹上摔下來的那一年？還是玩捉迷藏，他躲到家里鮮少有人去的四樓儲藏室，江遇找不到他、急得到處亂轉(zhuǎn)邊哭邊找的那年？

    無論哪一年，都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，江遇只有小時候愛哭，長大了就越來越有向冷酷冰山轉(zhuǎn)型的趨勢，以至于他都忘了，他是會哭的。

    林見汐空著的手指不自覺地蜷縮、又松開，“你在哪？”

    “我……我在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別哭了啊，乖，我馬上就去找你。”林見汐轉(zhuǎn)身向外跑去，不小心撞了人也只來得及丟下一句匆匆的“對不起”。

    “我怕……我好怕啊，哥哥……”江遇顧不上擦眼淚，反正天黑了，夜晚會蓋住人間一切傷心事，沒有誰會在意一個路人因為什么流淚。

    “別怕，”林見汐無限溫柔地、無奈地說：“我很快就回來了。”

    第19章

    沒接到電話前，江遇再怎么委屈，也不至于哭出來，他早就在漫長的暗戀里學(xué)會怎么自我調(diào)節(jié)了，但是聽到林見汐的聲音，他突然失控了。

    那是一種猝不及防的、強(qiáng)大到他根本沒法控制的失控感，仿佛深夜行駛的火車不自覺偏離軌道，眼看懸崖近在咫尺、卻無論如何也沒辦法拉下剎車裝置。

    當(dāng)他置身一座陌生的城市，周遭都是形形色色來去匆匆的陌生人，他沒有哪一刻比現(xiàn)在更清晰地認(rèn)識到，他只有林見汐了。

    別人在這個年紀(jì)，有父母有朋友，逢年過節(jié)還能在狐朋狗友群里吐槽似乎永遠(yuǎn)跟不上時代的親戚，但他沒有，他沒有受了委屈就能躲起來的家，也沒有朋友。

    他從前不覺得沒有朋友是件寂寞的事，他有哥哥，可是如果哥哥有一天也被搶走了，那他怎么辦呢？

    他到底該怎么辦呢？

    “唔……你現(xiàn)在在我學(xué)校附近？”林見汐有點哭笑不得的感覺：“可是我回來了啊。”

    江遇怔了怔，心跳似乎暫停了一秒，而后又以更加急切的速度跳動起來，璀璨的霓虹燈盡數(shù)在眼前模糊，他看不清、也聽不見，渾身所有的注意力都聚集在一部小小的手機(jī)里：“你為什么回去??？”

    是因為我嗎？

    他下意識屏住呼吸，近乎貪婪地等待著答案，想要聽見，又害怕聽見。

    “因為你啊，”知道江遇在哪，林見汐也不著急回家了，悠哉悠哉地買了一罐飲料，一手拿著手機(jī)，一手捏著易拉罐，修長的手指勾住拉環(huán)，輕輕一拉：“我直覺你在想我，所以特意趕回來了。我猜的對不對？”

    他說話的聲音含著笑意，是典型的哄孩子的語氣。

    所有的貪念塵埃落定，好了，江遇，你已經(jīng)有這句話了，你已經(jīng)得到足夠多了，不要再幻想其他的了。

    江遇喉結(jié)滾動幾下，終于擠出了一個字：“……對。”

    “那現(xiàn)在怎么辦呢，”林見汐問：“小朋友，你是要在那里等我回去，還是我在家里等你回來？”

    “你等我回去，”江遇輕聲回：“行不行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