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0章

    【喂，你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嗎？】

    被吃掉大半個身子后混亂反倒冷靜下來，他眸光幽深，聲音低沉：

    【就算你吞噬了我，也無法將我融合，更何況世界意志不會讓你繼續(xù)下去的】

    反噬已經(jīng)出現(xiàn)了，混亂看得清楚，凜冽能量凝成的罡風轟然而起，縈繞在兩人身周，那些從蒼穹劈下的閃電落在罡風上竟反被擊潰吹散，半晌后天際不再有閃電落下，天色卻越發(fā)昏暗莫測，泛著不祥骯臟的黑紅光芒，籠罩整處空間的氣氛壓抑的令人窒息。

    繞使強如混亂都本源驚懼悸動，隱約能感受到那沉甸甸壓在身周的恐怖能量。是排斥，世界意識的排斥，整個天坑世界與人間，皆是世界意志完全掌控的疆域。如果將世界意志比作牧羊人，那秩序和混亂就算再強大也不過是牧羊人手下的犬，是它維護世界的工具而已。

    當工具變得不順手了，當然是換一個工具。

    世界意識才是真正的無情無血，絕對理智，一切以世界發(fā)展為最高目的的意識。一切會阻礙、影響到世界發(fā)展的事物，都會遭到它的排斥。

    乃至抹殺。

    但秩序沒有回應(yīng)，沒有一如既往聽從世界意志的警告，沒有立刻停止，而是仍舊沉默的，固執(zhí)的，吞噬屬于混亂的能量。金色與黑色能量交織碰撞，互相撕裂最終融合，原本如陽光般燦爛的金色染上暗沉黑霾，如深淵中暗沉的光芒。

    秩序沒有回答混亂的話，但混亂卻從他的舉動中窺見了秩序的答案。

    【嗬嗬，哈哈哈哈，秩序，秩序，你現(xiàn)在可真是個瘋子，可真的像我?！?/br>
    混亂大半個身子都被吞噬吃掉，只剩半顆頭顱，他不再反抗，收回望向蒼穹的目光，笑聲先是沙啞的，斷斷續(xù)續(xù)的，隨后越來越大，他在狂笑，聲嘶力竭，情緒濃烈到能量都近乎潰散，狂妄囂張的哈哈大笑：

    【我不會消失，你會是新的我。秩序，混亂，哈哈哈哈，哈哈哈哈哈哈！太混亂了，實在是太混亂了，不過——】

    【我喜歡，我真是太高興了】

    混亂僅剩一只的眼睛睜到最大，目眥欲裂，明明能量本源正被撕扯吞噬，他渾身的顏色卻越發(fā)深邃黑暗，仿佛在深處蘊含著更強的能量?；靵y，整個世界都開始混亂起來了，這是混亂從初生便夢寐以求的，刻印在本源深處的最終目標。

    就算實現(xiàn)這個目標的不是他混亂本身，而是秩序，他不在乎！

    【來，吃掉我吧！】

    混亂狂妄哈哈大笑，主動將最后一點本源力量移到秩序面前，神情如癲似狂：【吃掉我吧，吃的干凈一點，讓世界更混亂，讓世界崩潰——】

    咔嚓。

    當秩序吞噬掉混亂最后的本源力量時，似有似無的碎裂聲響徹天地間?；靵y殘存的身形怦然化作濃黑霧氣自發(fā)涌向秩序，如一陣黑色颶風般主動纏繞在他的身周。而一縷rou眼不可見的淺黑色卻悄然沉入地下，再看不到蹤影。

    【一切都將墜入最終的混亂】

    巫嶸張開手臂，主動迎向漆黑肆意的旋風。他的長發(fā)被狂風吹拂翻卷，如輕軟的漆黑綢緞，本能阻擋混亂侵襲的秩序金光被他壓制下去，不甘隱沒，任由混亂入侵。力量暴漲的感覺并不好受，截然不同的兩種力量如冰與火在他本源處碰撞廝殺，仿佛要同墜毀滅。

    巫嶸掌控著兩種本源吞噬融合，沒僵持多久，較弱的混亂本源最終潰敗下來，開始被秩序本源吞噬同化。在融合時巫嶸窺見了混亂本源那些雜亂的記憶碎片，同樣是漫長的，龐大的，包含著無數(shù)雜亂瘋狂偏執(zhí)的情緒。這些洶涌澎湃的情緒洪嘶吼著，叫囂著，最終無數(shù)嘈雜聲音凝成混亂的聲音。

    【混亂再無法停止，沒有終點。秩序，想用混亂來達成你的目的，最終只會落入更深的混亂中】

    如詛咒似預(yù)言的低語在巫嶸耳畔回繞盤旋，最終隨著混亂本源的泯滅而消散。巫嶸神情未變，他知道在融合過程中混亂也窺見了他部分記憶，知道了巫嶸的最終目的，但他的嘲笑與預(yù)言激不起巫嶸任何情緒上的變化。既然走到這一步，一切的后悔或是旁的思緒都是不必要的。

    直到現(xiàn)在的情形，巫嶸仍舊冷靜，自始至終他都知道自己的目標是什么，從未改變?；钕聛恚尭登迥弦不钪?。狡兔死走狗烹，傅清南是世界為了控制他而生出的特殊存在，是為他而生的人，秩序毀滅了，傅清南也將不復(fù)存在。

    巫嶸吞噬混亂，想要與世界意識抗衡。

    罡風漸落，被吞噬的混亂仍舊未完全馴服。如荊棘藤蔓般的黑痕在巫嶸臉龐肆意生長而出，濃郁的混亂能量更激發(fā)出秩序本能反抗，燦金色的紋路長與他另一邊的臉龐，秩序與混亂兩種完全不同的氣勢同時出現(xiàn)在他的身上，帶給他至尊強大的力量。

    他是此間世界最強悍的存在，睜開眼，整個世界在巫嶸眼中的樣子都呈現(xiàn)出最本質(zhì)，最本源的元素能量狀態(tài)，不是世界變了，而是他，正如那些修仙小說中，當主角從普通人踏入仙途后，發(fā)現(xiàn)整個世界都變得更清晰一樣，巫嶸能看到更多的東西。

    吞噬了混亂力量的他，在融合秩序與混亂之力后已能窺探到世界本源。

    秩序與混亂，是世界意識創(chuàng)造世界的源頭。融合了這兩種本源力量，巫嶸只要再進一步，就將成為新的世界意識，徹底掌控自己的命運。因此即便預(yù)感到在如此輕易的吞噬下肯定潛藏著致命的毒藥，世界意識甚至沒有做出過多過激的反應(yīng)，巫嶸仍舊義無反顧。

    他覺察到自己與世界之間的聯(lián)系斷了，不是被世界意志排斥的那種斷裂。這個世界受秩序與混亂的影響太深，在吞噬了混亂本源力量后，巫嶸與這個世界的聯(lián)系已經(jīng)深到極致，就連世界意志也無法再用排斥的辦法將他清除。這也意味著接下來他將受到世界意識更強烈的反撲。

    畢竟一個世界，絕不可能同時存在兩個意識。

    是更慘烈的廝殺，還是分裂，或者說——

    巫嶸戒備提防著頭頂陰沉的蒼穹，各種念頭飛速劃過。就在這時，本源深處傳來的一點悸動令他驟然轉(zhuǎn)頭，望向東北方向。

    混亂與秩序激戰(zhàn)的余波令這處空間極不穩(wěn)定，空間裂縫比比皆是。而東北方向，那道近乎兩人高的空間裂縫深處卻傳來的氣息，卻令巫嶸本源微顫。明明這種形態(tài)他已不再有人類的身軀與靈魂，但這一刻，巫嶸卻無比清晰覺察到源自靈魂最深處的顫動。

    空間裂縫突然擴張，如一閃漆黑的門。一只腳從空間裂縫外踏了進來，微弱的秩序金光幫他抵擋住了空間裂縫帶來的撕裂傷害，緊接著是染血的道袍。

    血跡斑斑的桃木劍，血跡斑斑的道袍，破碎的道冠，散落的鴉青發(fā)絲，冷峻如冰雪般的面容，淡漠的神情。

    久違的重逢，巫嶸卻如墜冰窟。他定定注視著從空間裂縫進入這處空間的人，本源深處的傳來的感應(yīng)令他確認眼前的人正是傅清南，但正因為如此，巫嶸原本高漲堅定的戰(zhàn)意一寸寸冷了下去，如同燃燒殆盡的殘灰。

    跨入這片空間的傅清南向他走來，動作間垂落的發(fā)絲輕晃，露出光潔的額頭，以及額心淺金綠色的紋路。

    那是世界樹紋。

    代表世界意識的紋路。

    果然。

    巫嶸抬起手，又放下，任由傅清南向他走來。他早就知道世界意識無所不知，既然它選擇了傅清南，讓他擁有最特殊的靈魂，自然也會在其中針對秩序做出手腳。秩序早明白這點，從他看到這個特殊人類的第一眼便明白，他為秩序而生，同樣也會是世界意識針對太過強大的秩序的武器。

    但在之前，秩序沒有愛上傅清南，他有絕對的理智，認為世界意識這樣做無可厚非，甚至是十分正確的。

    在之后，巫嶸喜歡上了傅清南，但他因為與混亂同歸于盡導(dǎo)致時間亂流，封印了力量與記憶，不再記得這點。

    而現(xiàn)在，巫嶸明白，這是一個死循環(huán)。如果他不融合混亂的力量，就沒有對抗世界意識的能力，無法消除傅清南靈魂深處的刻印。但融合了混亂的力量，擁有進階為世界意識的可能，就會激地世界意識動用絕殺手段，激活傅清南體內(nèi)的刻印。

    人類是完全無法抵抗世界意識的，即便傅清南靈魂深處仍有和巫嶸的契約也一樣?；蛟S現(xiàn)在的傅清南已經(jīng)被世界意識控制。

    這就是世界意識的手段。冷酷，無情，算無遺策，絕對理智。

    傅清南已經(jīng)走到了他的面前，額心的樹痕越發(fā)清晰，但巫嶸卻沒有動手。他無法動手，他沒有把握在不殺死傅清南的前提下滅掉世界意識的烙印，沒有把握保全傅清南的靈魂，甚至無法判斷傅清南現(xiàn)在究竟還是不是傅清南，有沒有被世界意識完全取代。

    他融合的混亂本源不完整，巫嶸覺察到這點，桀驁不馴的混亂并未完全馴服，無法與秩序本源的力量徹底融合，正是缺少了那一絲的本源力量。

    但現(xiàn)在說什么都遲了。

    蒼穹天色越發(fā)陰霾，寒冷陰沉的狂風呼嘯而過，吹亂巫嶸與傅清南的長發(fā)。飄飛的發(fā)絲在風中糾纏到一起，親密宛如一體，正如此刻站的如此接近的兩個人。最近的距離，同樣也是最遠的距離。巫嶸在傅清南清亮眼瞳中看到自己的面容。

    如本能般，在傅清南走近時他收斂了周身的光芒，無形無態(tài)的能量形體化作巫嶸的模樣。左右臉頰上不同顏色的紋路詭異神秘，暗金色的眼瞳顯明他再不是之前的人類。

    回不去了。

    傅清南面色仍舊平靜如初，無法從他的眼神中窺探到任何神情。他伸出手來，極輕覆在巫嶸的雙眼處。沒有預(yù)料到他的動作，巫嶸心中生出幾分異樣感，卻沒有攻擊，而是順從閉上眼，安靜等待傅清南，或者說是世界的下一個動作。

    看似平靜順服的外表下，巫嶸已強自調(diào)動起秩序混亂的全部本源之力，隱藏于本源核心處，蓄勢待發(fā)。世界意識要殺死他，肯定會攻擊本源核心的地方，那是他最后的反擊機會。等到受到致命攻擊的剎那間，巫嶸將破釜沉舟絕地反擊，嘗試剝除傅清南靈魂上的世界烙印。

    如果剝除不了——

    那就一起死吧。

    感情從來都是最偏執(zhí)獨占，不講道理的存在。最后一刻巫嶸心如冰雪般冷靜，狠厲決絕，傅清南是他的人，也只能是他的人，不是世界的傀儡。他為他而生，最終也該與他共死。

    傅清南的氣息越來越近，溫熱的呼吸拂過巫嶸的喉間下頜，明明他現(xiàn)在是純粹能量體，卻仍覺得這呼吸格外熾熱。

    更近了，巫嶸越發(fā)放松下來，狀若全無防備，順從溫和，實則在平靜表面下藏在玉石俱焚的決絕。當傅清南的攻擊落下的第一時間，他就會立刻反擊——

    傅清南的氣息終于到了最近處，卻出乎巫嶸意料的，并沒有落在他喉間藏著本源核心的要害處。而是落在了他的唇上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這不是攻擊。

    這是一個很輕的吻。

    第281章

    嘴唇被啄了一下的巫嶸愕然睜開眼，發(fā)現(xiàn)視線仍被傅清南的手擋住，下意識巫嶸就要用別的方式去看。他雖然化身仍是人形，但本身已是能量體的狀態(tài)，能量所在的地方皆是他的眼睛。剛才不過是他不想看，屏蔽了視覺而已。

    【不要看】

    似乎覺察到了他的想法，傅清南的聲音隨著兩人之間的靈魂契約傳來。那一貫冷靜的聲音讓巫嶸也再度冷靜下來，平復(fù)情緒追問道：【怎么回事？】

    巫嶸也發(fā)現(xiàn)現(xiàn)在的情況似乎不太對勁，蒼穹之上世界意識壓迫性的敵意仍舊強烈，傅清南身上世界烙印的痕跡也很是清晰，但和巫嶸想象中的情況并不完全一樣。起碼傅清南現(xiàn)在的意識竟然沒有被世界完全壓制這件事，在巫嶸看來簡直不可思議。

    【長話短說】

    傅清南言語一如既往簡潔明了：【我跟桐傅遠合作了】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傅清南的靈魂有問題，早在上輩子九大英雄第一次前往大天坑的時候就被桐傅遠發(fā)現(xiàn)了。

    身為隊伍中的最強者，傅清南在通過黃河沉棺天坑，正式進入大天坑后，本該是被選中前往考驗中，和天族最強勇士去搏斗的。

    憑什么他沒被選中，反倒出現(xiàn)在刻洛修斯廣場上，跟他大天坑主宰一起喝茶？？

    這不科學！

    刻洛修斯，天族語搏斗的意思，就是進入大天坑后那處決斗臺般的建筑，距離大天坑核心的神圣黑塔極近，能通過特殊的晶屏將考驗中的景象全部展現(xiàn)出來。

    桐傅遠本打算喝著茶看著戲，內(nèi)心思忖著如何從‘暗黑秩序’（混亂）那里得到更多好處，怎么折磨對付這些膽敢闖進天坑的人類時，傅清南就這么突然出現(xiàn)在廣場上了！

    這簡直是超乎常理，完全超出桐傅遠預(yù)料的事情！

    桐傅遠立刻就覺察出不對。他壓著翻涌的情緒和傅清南聊了幾句，發(fā)現(xiàn)這人嘴巴實在很嚴，探不出什么消息。再加上他放進考驗中的貴族天族們實在不堪一擊，人類很快就取得了考驗的勝利，被傳送到桐傅遠本體靈魂樹所在是山谷。

    借由早在那里布下的設(shè)置和利奧，桐傅遠暫時控制住了那些人，心里對傅清南特意之處更好奇。人類進入天坑的考驗近乎規(guī)則，只要是人類或被選中的天族，無論多么強大都絕對無法逃離。傅清南如此特殊，肯定有更奇異之處。

    說不定能夠利用。

    桐傅遠想到了‘黑暗秩序’，那邪惡的，黑暗的，和秩序帶給桐傅遠的感覺同樣恐怖，卻截然不同的存在。這段時間崩潰化作爛泥的天族越來越多，而對方卻越發(fā)貪婪可惡，要桐傅遠付出更大代價才肯有所回復(fù)。桐傅遠隱約覺出自己和對方簽訂契約似乎是個錯誤的決定。

    但事已至此，后悔無用，桐傅遠已謀劃著該如何反擊。

    天族絕不可能成為對方的奴隸。

    秩序不是很偏愛這個人類嗎？甚至會跟隨在他身邊。如果把傅清南引到那里，會發(fā)生什么事情？

    秩序恐怕還不知道‘暗黑秩序’的存在吧，最好他們能打起來，打個兩敗俱傷。

    桐傅遠心中涌動著暗黑的念頭，卻越發(fā)謹慎，面上和善微笑，感嘆道：“人類真是強大啊，這場考驗是你們勝利了。按照約定，大天坑將封印六十年，在這段時間里，天族不會入侵人間?！?/br>
    “但是，封印大天坑需要祭品。”

    貪婪的惡魔露出森森獠牙，需要祭品的不只是大天坑，還有‘暗黑秩序’，將強者遭受折磨后墮落產(chǎn)生的黑暗濃烈情緒獻祭給他，一定會讓‘暗黑秩序’滿意。

    “七大天坑，總共需要七個祭品?！?/br>
    “那么，你們準備讓誰留下來？”

    他當然不會現(xiàn)在就對傅清南動手，說不定現(xiàn)在秩序就跟著傅清南的身邊，萬一節(jié)外生枝可就沒意思了。以傅清南的性格，他肯定會主動選擇成為祭品，留在大天坑，等到那時他再慢慢研究傅清南靈魂的特意之處。傅清南身為人類最強者，被折磨后產(chǎn)生的黑暗情緒絕對最是美味，一定能吸引到‘暗黑秩序’的注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