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7節(jié)
沒理由浪費時間跟它在這死磕。 看權(quán)杖上的紅線封印還在,沒因為剛才的戰(zhàn)斗再崩斷。巫嶸扔下裂成兩半的苗刀,單手抽出掛在頸間的簡單紅繩項鏈,底下掛著個指甲蓋大的小瓶,里面是暗紅色的粉末。 這是傅清的血,當初將正陽火種植入巫嶸丹田后,傅清第二天就要回龍虎山招魂。雖然兩人結(jié)了陰陽契,但巫嶸靈魂陰性太重。為了預防火種躁動,臨走前傅清留了半碗的血,用正陽火烘干后磨碎,就是這瓶血粉。里面的陽氣比朱砂更純正。 巫嶸忽略了權(quán)杖略顯慌張的‘等等,別,有事可能弄錯了’這些狡辯拖延時間的話,毫不猶豫將血粉倒到了拂塵上。隨著一聲油落到火上的滋啦聲,拂塵瞬間陽氣大漲,就算巫嶸松開手也仍牢牢束縛著權(quán)杖,將它纏繞得死死的。 遺物到手,此地不宜久留。 巫嶸將黃紙包收入懷中,警惕面對著被拂塵鎖死,散發(fā)出生無可戀灰敗氣息的拂塵,緩緩向樓梯的方向后退。 咔嚓。 石頭崩裂的細微響聲,比雛雞敲破蛋殼的聲音還小,不仔細聽得話幾乎注意不到。但巫嶸感知何等敏銳,第一時間戒備望向權(quán)杖處。 不是,不是從那里傳來的。也不是已經(jīng)崩毀的風水塔。 咔嚓…… 第二聲更清晰的裂響聲傳來,這次巫嶸不會再辨認錯。他驚詫低頭,望向碎裂聲傳來的地方——自己的胸前,被權(quán)杖尖端劃破少許布料的地方。突然想到了什么,巫嶸神情驟變,立刻從懷中將石板拿了出來,呼吸隨即一滯。 第二幅畫上也出現(xiàn)了裂痕,比之前第一幅上面的更嚴重。貫穿整個石板的裂痕又深又長,而巫嶸拿出石板的動作是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——它徹底裂成了兩半!但此刻巫嶸的全部注意力都被嵌在石板最中心的一抹翠色所吸引。 石板里面竟然藏著枚翡翠般碧綠澄澈的寶石!忽略它魔魅瑰麗的光澤,光看外形,竟與巫嶸上輩子融入靈魂深處的石片差不多模樣! 無與倫比的吸引力從寶石上傳來,呼喚聲聲,似在催促巫嶸。即使意志力堅韌如他也無法抵抗這源自靈魂深處的呼喚。身體一輕,不知何時巫嶸靈魂出竅,濃黑陰氣自發(fā)凝成衣袍發(fā)帶。他從石板內(nèi)取出寶石,它就像一汪濃縮的清泉,粼粼波光映照在巫嶸蒼白掌心里,流光溢彩,惑人心神。 巫嶸靈魂狀態(tài)下越發(fā)濃黑的眼底翻涌著種種情緒,陌生的戰(zhàn)栗感如風呼嘯而過,靈魂深處掀起驚濤駭浪。有什么被牢牢封印在最底層的東西被驚動般,要從沉眠中漸漸醒來。 如果只是這枚藏在石板里的寶石影響,巫嶸還能保持清醒理智。 但呼喚不止來自寶石。 源自靈魂深處的悸動感,那一刻不停地,呼喚他的聲音。和鬼犬王般忠誠,純粹,完全敞開,似乎已經(jīng)虔誠等待了他很多年。 拿起它。 微弱的聲音滿懷期待響在靈魂中,呼喚下那層看不到的,堅韌無比的封印似乎都在漸漸瓦解。 巫嶸感到自己力量正在瘋長。 原本他靈魂已經(jīng)強大到了極點,但這一刻巫嶸才發(fā)現(xiàn)強原來并沒有盡頭。只要他愿意,只要他接受,他就能變得比任何人都強,強到完全不受規(guī)則契約的束縛,強到能徹底改變現(xiàn)在的生活—— 到那時,無論是陰陽契約還是其他人都再不能控制他,就算殺了傅清也不會遭到任何反噬,他將成為—— …… 殺了傅清?? 思想逐漸滑坡的巫嶸驟然驚醒,就像從噩夢中突然醒來的人般渾身冷汗,心有余悸。之前黯淡躺平的權(quán)杖眼下竟又立了起來,浮在半空中,那枚源于石板的翡翠寶石正鑲嵌在權(quán)杖上,熠熠生輝,散發(fā)出迷惑人心的光芒。杖頭向巫嶸的方向傾斜,而巫嶸的手已伸向前方,就差不到一扎的距離就會將權(quán)杖握在手中! 猛然收回手,巫嶸臉色陰沉,嘴角不悅抿成一條直線。 太強了,這支權(quán)杖的力量實在強到可怕,他差點就真要被迷惑了。 這權(quán)杖不能留。 作者有話要說: 權(quán)杖:??? 權(quán)杖:不就是殺個傅清嘛! 第198章 在巫嶸理智完全恢復后,靈魂力量的暴漲也隨之停止,卻沒有跌落,仍然維持在一個極高的強度。強到巫嶸都有些不適應,這種感覺就像高度近視的人突然戴上了眼鏡,整個世界都變得不再一樣。 魂體下沉,巫嶸回到了身體中。這次身體再沒有崩裂盛滿引起的疼痛感——如果說之前巫嶸靈魂力量強大,卻無法收放自如,甚至會傷到身體,那現(xiàn)在的他已經(jīng)初步掌控了體內(nèi)的力量,收放自如,甚至能完全收斂氣息。 從放到收,多少強者卡在這個階段十數(shù)年,巫嶸不過短短五秒就跨越了這猶如天塹的實力階層,在外人看來簡直難以想象,傳出去不知道會引起多少人的嫉妒羨慕。 且不提這股力量的源頭,巫嶸目光鎖死在權(quán)杖上。只見它像脫力般摔落在地,銀光黯淡發(fā)烏,連帶著鑲嵌到上面的寶石都變得沒有光澤起來,就像塊塑料。 但巫嶸可沒有絲毫大意,他時刻記得權(quán)杖究竟有多狡詐jian滑,幾次妄圖置他于死地。巫嶸甚至覺得之前幾次沒被權(quán)杖誘惑成功是它故意為之,為了讓他放松警惕,全為這最后雷霆一擊。 如果不是和傅清之間的陰陽契感應,巫嶸現(xiàn)在恐怕已經(jīng)握上權(quán)杖,被它吸干鮮血了! 雖然權(quán)杖狀若真的不再動彈,連那股縈繞在上面的浮光都消失不見,但現(xiàn)在石板碎裂,里面那塊寶石不知怎的鑲嵌到了權(quán)杖的上面。正陽火對它無用,老苗刀也壞掉了,總體看來巫嶸仍處于劣勢。 此地不宜久留! 巫嶸將傅清留給他的符篆全都取了出來,以拂塵為陣眼,布了個小型的封印陣法。傅清博古通今,巫嶸跟他一起時間長了,耳濡目染,布置起陣法來也有模有樣,看起來比正統(tǒng)天師也差不了多少。 權(quán)杖全程也安靜倒在地上,除了巫嶸剛開始布陣的時候顫了顫外再沒有動靜,似乎真耗盡了力量一般。 靈物雖強,但畢竟是器物,只有長期在主人身邊才能不斷汲取力量進階,蘊養(yǎng)靈性。如果它真是被傅清南封印在這里,起碼單了有五六十年了。靈性耗盡倒也是有可能,剛才算得上是破釜沉舟垂死掙扎。不然巫嶸這剛?cè)腴T的小封印陣也不能生效。 最后一張符篆落下,無形的風起,刮散了激斗留下的煞氣。 巫嶸看陣法以成,便帶著破碎的石板、苗刀,和黃紙包裹的英雄遺物轉(zhuǎn)身離開。 尋常人都會對靈物產(chǎn)生貪欲,就算是再和光同塵的人在這個世界也會不顧一切變得更強。就憑權(quán)杖之前的表現(xiàn),它絕對能在世界最強靈器中排的上名號,甚至這個名次可能極其靠前。畢竟它被傅清南封印了幾十年,還能保有如此強大的靈性,堪比人的狡詐,強悍可見一斑。 就算它現(xiàn)在的虛弱可能是偽裝,但想要獲得強大的靈器本身就要冒險,沒有誰能忍得住變強的誘惑。 但巫嶸離去時沒有半點猶豫,他仿佛天生就缺少了貪婪這根弦。對權(quán)杖的第一印象也是將來一定要‘毀了它’,而不是得到它,馴服它。巫嶸不指望這種簡陋的封印能控制權(quán)杖多久,也對它會不會掙脫封印,會不會逃跑沒有想法。 從尸洞中出來后,巫嶸立刻向臨時住所奔去。剛才權(quán)杖誘導他對傅清產(chǎn)生殺意,引動陰陽契的時候,巫嶸感到了契約對方的細微波動。 傅清可能醒過來了。 催使巫嶸做出立刻返程決定的不只是這點,他奔跑在一片漆黑的荒涼鬼域中時,腦海中卻跟跑馬燈般閃過一幅幅陌生的畫面。剛才石板碎裂,將板中寶石拿到手里的瞬間,巫嶸腦子里就像被塞進了一個相冊似的涌現(xiàn)出無數(shù)陌生場景。 只不過它被后來權(quán)杖的誘惑壓了下去,又被巫嶸飛漲質(zhì)變的靈魂力量壓到了底層。直到現(xiàn)在遠離尸洞后,那些細碎記憶畫面才再次浮現(xiàn)出來。只是那龐大數(shù)量驟減,那些因為過于久遠而不穩(wěn)定,模糊的畫面全部在靈魂異動中被攪碎泯滅,剩下的全都是最清晰,也是最深刻的畫面。 巫嶸‘看到’最早的石板,那時候的它并非石板,而是一塊裹著寶石的兒拳大的琥珀。古往今來有無數(shù)陰氣怨念融入琥珀中,匯聚到核心,滋養(yǎng)著藏里面的寶石。他‘看到’許多看不清的面孔跪倒在地,虔誠的信仰幾乎凝成實質(zhì),將寶石蘊養(yǎng)的更加澄澈明亮,熠熠生輝。 他還‘看到’了古老的琥珀最終破碎,翡翠色的寶石被一只蒼白的手撿起,和其他顏色的寶石一起被鑲嵌到了權(quán)杖上。那權(quán)杖比尸洞地下室的那桿外形相似,但卻華麗神秘多了,即使是隔著畫面,巫嶸看一眼都覺得心神震蕩。 這似乎是石板,或者說那枚寶石的歷史。毀掉琥珀的是權(quán)杖口中的主人,而且他還收集了其他的寶石。 這些記憶過的很快,巫嶸還沒來得及細看就匆匆掠過。這枚寶石從那以后就被鑲嵌到了權(quán)杖上,后來的畫面幾乎靜止不變。永恒的黑暗,孤寂荒蕪,寂靜仿若宇宙。 這是一段很漫長的時間,漫長到巫嶸主觀意識上快進了這段記憶碎片畫面,仍持續(xù)了很久。 直到它被蒼白修長的手指從權(quán)杖上摳了下來,放到另一人的掌心。 ‘送給我的?’ ‘……’ ‘太珍貴了,我不能收下?!?/br> ‘……’ ‘呼,好吧?!?/br> ‘謝謝你,我會珍藏的?!?/br> 一心多用邊跑邊看的巫嶸皺起眉頭,很奇怪,他直覺認為這里應該是兩個人在對話,但卻只能聽到一個人的聲音。另一個人的無論他多么仔細專注都卻完全聽不到,就像是被完全抹去,只??瞻?。 說話的那人是傅清南。 經(jīng)過幾次幻境,巫嶸已經(jīng)能清晰辨認出他和傅清相比較為低沉平緩的聲音。 權(quán)杖的主人曾經(jīng)和傅清南見過,這是剛才巫嶸從權(quán)杖口中得知的。但從權(quán)杖憤怒不甘的語氣判斷,他原本以為這兩人該是敵對方,至少不該是互送寶石的關(guān)系。 還是說后面又有什么變化? 寶石被傅清南收下后,接下來的畫面是長久的黑暗。巫嶸已經(jīng)看明白這些記憶碎片的畫面是跟著寶石走的,可以把它當成個核能電池的全景攝像機。黑暗畫面可能是它被放入了盒中保存。只不過和之前相比,這段無意義畫面非常短暫,不久后的下一個畫面中,寶石就又被人取了出來,重見天日。 “不可思議,真的不可思議,這世界上竟然有如此強大的寶石,實在了不起!” 激動的中年男聲很陌生,毫不掩飾激動興奮的語氣。 “清南,它說不定能解除你身上的詛咒!不過這不是我擅長的方面了,我可以幫你聯(lián)系老劉——” “咳咳,不,桐教授?!?/br> 傅清南的聲音再次響起,伴隨著咳嗽聲,聽起來要虛弱疲倦很多。 “請您將它嵌入這塊石板中。” “什么?這……好吧,如果你執(zhí)意這樣做的話??上Я?,讓我看看石板……咦?這也是老物件,不過上面的畫不像是老的,這是仿的吧,火柴人,哈倒是挺有靈性……難道是畫《白房子》的那個小家伙畫的?嘶,好重的怨氣,你確定要把寶石嵌到這塊石板里嗎?” “拜托了?!?/br> “好吧,好吧,我就是覺得有些可惜。就算把它嵌到石板里也就頂多能壓制六十年的怨念,等七大天坑再爆發(fā)它就徹底廢了。不如你用它來療傷,到時候也能再做打算。” “拜托了。” “你……唉!好吧,我是勸不了你。你自己想清楚就行。不過先說一點,雖然加上石板后,這洪崖陣法能讓人保持最后一分靈光,不被徹底污染。但這對他們來說是無窮盡的痛苦。瘋狂和理智究竟分不清到底哪個更好,只不過他們最后恐怕會恨你?!?/br> “沒有關(guān)系?!?/br> 傅清南的聲音很輕,卻沒有任何動搖:“大道五十,天衍四九,我只愿為他們保留一線生機,問心無愧?!?/br> “你,你別說了,該死的你又吐血了!” “傅清南,喂,撐住啊!” “傅清南——!?。 ?/br> 嗡—— 從記憶畫面脫離的巫嶸頭暈目眩,幾天幾夜沒休息的疲憊感瞬間涌了上來,腦子里像是有一窩蜜蜂在跳八字舞。寶石的記憶畫面雖然結(jié)束了,但巫嶸心中的疑惑沒有盡頭,他嘗試順著記憶畫面推理,將剛才看到的信息練成一塊。 權(quán)杖的主人曾經(jīng)和傅清南關(guān)系不錯,將寶石送給了傅清南,而封印七大天坑后——該是已經(jīng)封印了七大天坑,傅清南并沒有死,應該是重傷,他秘密托付桐教授將寶石鑲嵌在石板里,作為洪崖陣法的核心。 桐……拋去同姓氏,這位桐教授有可能是桐傅遠的長輩。這樣一來桐傅遠知道石板存在這點就順理成章了。 傅清南費盡心思設下重重陣法,是為了讓某些人不受污染,保有最后一絲清明。合理推測這些人就是封印天坑的英雄們。巫嶸其實一直想過這個問題,七大天坑,九個英雄,一對一的話還多兩個。但封印大天坑這事真正見證者全在坑里了,想要徹底還原當時情況幾乎不可能。 也就是說從大天坑里出來的傅清南知道同伴們會遭到何等折磨,卻暫時無能為力,只能算盡天機留下一線生機,等到后世…… 等等。 巫嶸突然想到一個迫在眉睫的問題。 如果說石板是陣法的核心,那他之前取走石板,豈不是說—— ‘嘶嘶嘶嘶?。 ?/br> 青靈蠱焦急絕望的嘶聲突然在巫嶸腦海中響起,傳遞的信息讓他臉色驟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