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9節(jié)
呸。 貓崽從鬼里咬出個硬卡片來,硌了它的牙。它往外一吐,連帶將那團已看不出鬼樣的黑色也吐到了地上,鬼的生命力極強,劉豹用五鬼運財招來的鬼怪并不是真正鬼化形,而是通過媒介引來的化身,所以貓崽嚼了半天純粹過了口癮,半點陰氣鬼氣都吃不到。 與此同時,五鬼沒送到錢財,它與劉豹之間的聯(lián)系就會一直在,所以被啃咬的劇痛才會同步傳到劉豹身上,痛的他懷疑人生。 被吐到地上的黑鬼影顫顫巍巍,堅持固執(zhí)向巫嶸在的方向移動,要把錢送到。但它還沒動哪怕一厘米,就被貓崽再次咬在了嘴里。 不能吃,嚼一嚼也好啊。貓崽剛從蜘蛛身上挪開視線,就看到了盤在窗邊,它正面前的小青蛇。小青蛇探頭探腦往蜘蛛那邊看,擔(dān)憂吐信,沒感受到背后屬于白貓崽的幽幽目光。 這青蛇長的真好啊,油光水滑,鱗薄rou嫩,看似不大,其實全都是rou。鱗片咬在嘴里脆生生的,鱗片下就是滑嫩多汁的rou,每咬一口精純陰氣就會像瓊漿玉液般淌入喉嚨。像青靈蠱這種就連骨頭都是純粹美味的,就跟,就跟,就跟剛破殼的小雞崽一樣嫩。 貓崽從初生到現(xiàn)在貧瘠的記憶中想不到合適的形容詞,它陶醉深吸一口氣,盯著小青蛇嚼鬼都嚼得更起勁了,就像看著主播直播大吃炸雞,自己只能靠啃饅頭解饞的觀眾一樣。貓崽又一次后悔,自己追的太快,拋下貓蠱們拋的太果斷。就它們那速度,想要一路追過來起碼得半個月。 半個月。 貓崽打了個哆嗦,不自覺加快了嚼鬼的速度,惴惴不安。 它不會真要被餓半個月吧! 但見過了小蜘蛛和青靈蠱,要讓貓崽去吃那翻垃圾桶的餓死鬼或者臭水溝里的水鬼,它是一萬個不愿意。還不如在這看著呢。就算吃不到,看著想想味兒也好哇! 還是得想個辦法,讓別墅里的人養(yǎng)他。 也許每天叼點鬼放他門口會是個好辦法? 貓崽竭力搜刮原身波斯貓不多的記憶,波斯貓還住在別墅里的時候,每次在花園里捉到螞蚱之類的小蟲子都會自豪滿滿帶給人類,來炫耀自己的捕獵能力。每次人類都會非常驚喜的發(fā)出大叫,立刻熱情收下它的戰(zhàn)利品,然后喂給波斯貓好吃的rou罐頭。 城市里螞蚱少見,但鬼還是有的。只是它們十分奇怪,都住在人的身體里。 但這難不倒聰明的貓崽,當它有要達到的目標時,它會不遺余力,摧枯拉朽碾碎面前所有的阻礙。就像從苗疆一路追到楊家坪一樣。如果不是里面的人類給它感覺太奇怪,有時候無害,有時候又像是頭披著人皮的恐怖怪物,它早闖進去大吃特吃了,再不濟吃了就跑也好,也不用像現(xiàn)在這樣干耗著。 等著吧,等里面的人真養(yǎng)了它,它一定要把他吃窮,才能解心頭之恨! 貓崽有點喪氣,又有點惡毒的想。突然間,它背后一涼,后頸毛炸起,本能危機感讓它往旁邊一竄想躲開,卻慢了一步。 啪! 巫嶸警覺看向窗外,剛才那聲異響就像鳥類撞上玻璃,但大半夜的怎么可能有鳥?當看到窗邊景象時,巫嶸一愣。 只見白貓崽的臉可憐巴巴被按在玻璃上,波斯本來就扁的臉看起來徹底平了。即便如此它嘴里還叼著黑乎乎的玩意沒放。按住貓崽腦殼是一只厚實的大狗爪子。丑陋恐怖的鬼犬殘暴張開血盆大口,淌血獠牙快觸到貓崽腦殼,巫嶸一看過去,它叭地閉上嘴,乖巧伸舌頭呼哧呼哧,歡快高興地沖他直搖尾巴。 “汪汪!” —— 被準許進入別墅的大狗精神抖擻,很有規(guī)矩蹲坐在巫嶸面前,兩聲輕響,從它身體里掉出胖如小蘿卜的血參和兩個巴掌大的翡翠靈芝。這些靈物都被它體內(nèi)純粹鬼氣包著,半點沒被血腥污染。 “給我的?” “汪!” 巫嶸抬手,大狗溫順趴下,將大腦袋伸到他手下。巫嶸拍了拍狗頭,從地上撿起血參,掰了一條根須。上了年頭的血參斷口琥珀色如蜂蜜,散發(fā)著清香。這支血參更是罕見在鬼域生長而成,對人對鬼來說都是大補。 巫嶸將根須遞給大狗:“你魂體不穩(wěn)?!?/br> 大狗現(xiàn)在的狀態(tài)非常奇怪,像是強橫力量硬是被灌輸?shù)綃雰旱捏w內(nèi),顯得異常違和。嬰兒承受不了這股力量,因此絕大多數(shù)時間它都是以封印力量的幼犬魂形態(tài)存在。以它現(xiàn)在的狀態(tài)不能大量吃進補之物,否則力量與身體的差距將越來越大,到時候就會有暴斃的危險。 但適量吃對它身體是有好處的。 對巫嶸給的食物,大狗不拒絕,它小心翼翼叼過根須,卻又低頭將它放回到靈芝旁邊。 “汪汪!” 這是專門送給巫嶸的。 嘶嘶聲響起,小青蛇趴到了巫嶸手上,繞著他的手臂盤了兩圈,滿心歡喜瞅著血參靈芝看。青靈蠱是巫婆精心嬌養(yǎng)出的靈蠱,力量純粹干凈,是一切鬼怪的天敵。但它最喜歡的,也是和自己同樣清氣純粹,頗有靈性的植物 野外也有極小可能自然誕生出青靈蠱這樣的靈獸,通常都在千年百年的奇花異草旁邊,形成奇妙的伴生態(tài)。傳說不一定是假,只是經(jīng)過口口相傳變得越來越離奇。 靈芝和血參對小青蛇也是有好處的,直接吃掉太浪費,最好將它們種到地里。讓青靈蠱養(yǎng)著,靈物會長的越發(fā)好,伴生狀態(tài)下青靈蠱也能獲益,將因為吃鬼太多消化不了的惡念戾氣轉(zhuǎn)化成純粹陰氣,反哺給巫嶸。從長遠來看這才是最佳方案。 靈芝血參應(yīng)該是用特殊方法保存的,還有nongnong生機。雖然被惡犬一路叼來蔫吧了不少,但有青靈蠱在很快就會精神起來。巫嶸找了個破花盆,從院子里鏟了些土,把血參種了進去。翡翠靈芝要種的話太復(fù)雜,不如留著吃了,明天還能帶到集會上換些好東西。 巫嶸現(xiàn)在沒錢,只能以物換物。 血參剛埋進去小青蛇就無師自通盤進了盆里,尾尖舒舒服服搭在盆邊,就像貓鉆進了紙箱子,愜意的很。說起來貓,巫嶸往門口望了一眼。 白貓崽驚魂未定擠在門邊,畏畏縮縮,一身柔軟干凈的奶毛亂的一塌糊涂,被大狗蹂躪的像在垃圾桶里滾過一樣。它還沉浸在驚恐中,不敢往前邁一步。 這世界上,怎么會有如此骯臟,如此丑陋的怪物! 貓崽雖然是天地怨氣陰氣形成,但也是千百年枉死山林人的怨氣,靈異復(fù)蘇降臨瞬間暴漲的陰氣凝結(jié)而成,純的不能再純,所以才會對同樣純粹的青靈蠱如此垂涎。而大狗與它截然相反,是有天壤之別的絕對反面!惡犬魂受虐而生,身上又有會吸收其他被虐犬類怨氣的符文,它是一只狗,但體內(nèi)有無數(shù)狗的怨念恨意。 為了讓惡犬魂更加兇殘,工廠里的人強迫狗去吃尸坑里的尸體,強迫它們同類相殘,喝血吃rou。惡犬魂就像畸形惡念組成的恐怖怪物,骯臟至極,邪惡至極,和這么臟的東西同處一室貓崽都受不了,更別說剛才還被按來按去,叼來叼去,染了渾身狗味了。 它臟了。 貓崽慘慘淡淡,兩眼無神,沒精打采盯著小青蛇看,這是支撐它呆在這間屋子的最后動力。 好不容易混進來,做了這么大犧牲,起碼得吃一口蛇再走吧。 巫嶸認出這是那天撞車碰瓷,又在寵物醫(yī)院走丟的奶貓,貓性通靈,能看到惡犬魂也不不奇怪。它看起來被嚇壞了,時不時打顫,軟靠在門邊一動不動。收回目光,巫嶸再看向身前全神貫注,仿佛眼里心里只有他一人的大狗。 這頭疑似重生的惡犬魂不是人,沒有那么多復(fù)雜心思,一心一意就想對巫嶸好,能被他看一眼就心滿意足了。巫嶸也不是鐵石心腸,大狗目前狀態(tài)很糟糕,而且雖然與他有若有若無的聯(lián)系,但真正主人還是劉虎,巫嶸不能直接用自身陰氣鬼氣治療它的傷勢。 但大狗看似聽話,實則頑固的很。它不吃血參靈芝,不吃鬼氣結(jié)晶,甚至巫嶸給它血都死擰著脖子,堅決不肯舔一口。就算巫嶸佯作生氣,它畏懼嗚嗚汪汪,卻仍堅持不吃。那雙猩紅眼珠望向巫嶸時充滿溫順依戀,像是要將世上一切最好的東西都獻給巫嶸,只要他肯收下就心滿意足。 而這些好東西它不會碰一口,這不是正常狗該吃的食物,它寧愿餓死也不會吃一點。 雖然早就死了,但在這點上它卻格外堅持。巫嶸也不知道大狗是怎么養(yǎng)成這種性格的,像是上輩子就這樣,帶到這輩子來才顯得格外固執(zhí)。試了幾次,大狗堅決不張口。想了想,巫嶸起身,從冰箱里拿兩個饅頭出來,又拿了個鐵盆。 看到饅頭,剛才還寧死不吃的大狗眼睛亮了起來,尾巴搖出了虛影,喉嚨發(fā)出迫不及待的嗚嗚聲。巫嶸將陰氣灌入饅頭里——就像當時寵物醫(yī)院,他用陰氣化了盆水一樣。然后將饅頭撕成碎塊,扔到鐵盆里。 “吃吧?!?/br> 一聲令下,大狗迫不及待把頭拱進鐵盆里大快朵頤,吃的投入極了,拱的鐵盆叮咣搖晃。兩個饅頭不夠,巫嶸把回來那天買的一袋子饅頭都拎過來,挨個灌入陰氣撕碎。大狗一頓吃了五個后才戀戀不舍住了口。突然它警惕豎起雙耳,扭頭沖門邊咆哮。 “汪哐!” 趁剛才大狗吃飯的時候,貓崽小心翼翼,從門邊挪到電視柜旁。它的眼睛終于從小青蛇上挪開,死死黏在巫嶸手上。 翡翠靈芝!血參根須!半個指甲蓋大的鬼氣結(jié)晶! 散發(fā)著濃重純粹陰氣的血! 天啊,貓崽饞的眼珠都紅了。波斯貓記憶中三層帶花園泳池的別墅被它拋到腦后,貓崽滿心滿眼只有巫嶸。 這才是真正的大戶人家! 當看到惡犬魂挑挑揀揀,這也不吃那也不吃的時候,貓崽抓心撓肝,恨不得以身代之。尤其看大狗拒絕了那么多,最后選擇吃那白饃饃時,貓崽口水都要流下來。 難道它才是比血參,靈芝,鬼氣結(jié)晶和血都更好吃的東西嗎! 貓也要吃! “喵……喵嗚喵嗚” 奶貓被大狗吼得打了個哆嗦,嬌嬌軟軟,可憐巴巴,柔柔弱弱喵了兩聲,藍眼珠像是盛了一汪水,眨巴眨巴望向巫嶸。它害怕般不去看大狗,將嘴里叼著的東西放到地上,小心翼翼沖著巫嶸叫了兩聲。懼怕中帶著親昵,任誰都要沉醉在這海般蔚藍的眼瞳下。 巫嶸擰眉,他原本以為貓崽叼的是老鼠之類的玩意,但現(xiàn)在才感受到淡淡的鬼氣。 只是這鬼氣實在太淡了,若有若無,像是本來就不多,還被什么東西狠狠嘬過一樣。 難道是鬼? “嗚——” 大狗發(fā)出威脅恐嚇的吼叫聲,巫嶸拍了拍它的頭,站起身:“去看看。” 機會來了! 趁一人一狗過來,注意力都在那坨奄奄一息的黑鬼上,貓崽眼中閃過狡詐光芒。它懼怕大狗般躲到邊上,一點一點,向著茶幾的方向挪。在巫嶸俯身撿起黑鬼時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個縱躍,如白色閃電般跳到茶幾上,趁大狗還沒反應(yīng)過來時在最后那個饅頭上狠狠咬了一口。 絕世美味,終于被它吃到……了。 喵? 貓不敢置信盯著饅頭,猶猶豫豫,又咬了一口。 貓崽懷疑喵生。 這玩意,真能吃嗎? ——————【上輩子的分界線】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 ——————【鬼王線曾經(jīng)(加重)發(fā)生過的事,和現(xiàn)在不是同一個時間線】——————— 嗚…… 濃云漫卷,暮色昏沉,血色腥風(fēng)嗚嗚刮過蒼涼大地,掀起血沙塵埃,洋洋灑灑,落到固執(zhí)守在天坑邊的那頭龐然大物上。 鬼犬王要死了。 它癡癡守在鬼氣翻騰的天坑旁,主人跳下去的地方,不吃不喝,一動不動,到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是第十年了。 十年,滄海桑田,血沙在它身上堆了厚厚一層,掩蓋了漆黑漂亮的皮毛。它卻無力清理。十年,即使強悍如鬼王級別的惡犬魂,在天坑怨念日積月累的侵蝕下也飛速衰敗虛弱下來,垂垂老矣。血腥恐怖眼瞳暗沉,似是將要永久閉上,卻又頑固睜著,死死盯著深淵下面。 主人不讓它跟下去,主人說它自由了。 大狗不知道什么叫自由,它只想呆在主人身邊。主人讓它走,大狗跑遠了,又偷偷回來了。 如果主人回來時沒看到它,主人一定會很傷心的吧。 鬼犬王身上怨氣血氣太重,即使成了王也沒有靈智,就是只狗。它不聰明,固執(zhí),忠心,堅定不移。它守在天坑邊上,任憑血沙漫卷,狂風(fēng)呼嘯,一動不動,仿佛變成了一尊石塑。 偶爾它會覺得孤獨,但想到主人在下面,鬼犬王又覺得沒什么好怕的,只要一幻想主人回來的景象,就能讓它在夢中都高興地汪汪大叫起來。 更何況還有只煩人的貓經(jīng)常來搗亂。 一個輕盈白色的身影在血沙風(fēng)暴中出現(xiàn),距離天坑越來越近。嗅到那討厭的貓味,大狗閉上眼,懶得理會。 “喂,傻大個,你這次真的快要死啦。” 無論多么強大的人或鬼靠近天坑,都會被怨念晦氣侵蝕,付出慘痛代價。這十年來有許多人和鬼到過天坑,來了又走,走了又來,到現(xiàn)在已再見不到身影。除了那只討人厭的貓。它是天生地長,由純粹陰氣怨氣凝結(jié)而成的,受天坑鐘愛,不會被晦氣侵染。甚至化成了人形。 這只討厭的貓每次都來,大狗知道,它是垂涎自己體內(nèi)鬼王的力量。前幾年它每次都將貓打的屁滾尿流,奪路而逃。但這些年它越來越虛弱,已經(jīng)打不過貓了。貓每年都來,卻沒有吃它,目光是大狗看不懂的復(fù)雜。 “喂,蠢狗。” 似是以為它沒聽到,白發(fā)貓耳的少年蹲在它身邊,扯了扯狗耳朵,重復(fù)道:“你這次真的要死了。” 是啊,它等不到主人回來了。 大狗費力睜開眼,癡戀望了眼天坑。它像一張生長在地上的血盆大口,貪婪吞噬了不知多少生靈。也吞噬了主人,但主人是不一樣的,主人那么厲害,一定還活著。 它快死了,它想跳下去找主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