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7節(jié)
“阿嶸。” 第26章 “阿嶸,近來過得怎么樣?” 對面氣勢雖盛,但語氣十分和藹,有些上了年紀(jì),聲音卻仍很洪亮,聽起來像是個豁達(dá)開朗的性子。 “這些天從西江那邊回來,怎么也不跟我聯(lián)系。” 話語間帶了一點埋怨,像是長輩對待欣賞的后輩,舍不得放重語氣,既希望他主動過來看看,又繃著面子不肯直說,于是旁敲側(cè)擊,更顯出幾分關(guān)系上的親近。 巫嶸當(dāng)然能認(rèn)出這個聲音來,他放下手中撕了一半的鬼。 “豹哥。” “哎,你這小子,出去一趟心都野了?!?/br> 對面朗聲大笑,打趣道:“早說了劉虎這混賬玩意不頂事,這小子白吃這么多米,全長個子不長腦子,就是個混不吝。以后啊你遇到他不用看我面子,該揍就揍,讓他長長記性,別次次老讓著他。” “誠兒這次直播效果挺好,那小子遇到你算是遇到福星了。和鬼影視頻簽約這事不急,你讓他做好準(zhǔn)備就行了,這事穩(wěn)的?!?/br> “豹哥?!?/br> 巫嶸聲音淡淡:“陳誠打算去別的平臺直播。” “那感情好?!?/br> 對方絲毫沒有生氣的意思,反倒樂呵呵的,很高興欣慰的樣子:“我早就知道誠兒他有主意,去別的平臺也好,好男兒志在四方嘛。” “窮家富路,剛開辟新事業(yè)手頭總是緊的。這樣,我給你五十萬,里面二十萬你給誠兒,剩下的自己留著。聽說你近來剛收復(fù)了鬼,買點香灰補補。好小子,未來可期啊,豹哥我這輩子果然就沒走過眼?!?/br> 嘟。 電話斷了,市郊一棟豪華別墅中,一面容與劉虎有幾分相似的中年男人放下手機。他塊頭很大,估摸有兩米,身形卻不顯得臃腫,反倒給人以憨態(tài)可掬的無害感。他兩鬢已經(jīng)斑白,耳垂很厚,眉毛比常人更濃,雖然有一道疤痕穿過右眼,劃到顴骨處,但卻并不顯猙獰,那雙總是笑瞇瞇的眼更顯和氣。 但睜開眼,斂去笑意時,那雙細(xì)長眼里閃爍著獸類般冷酷寒光,隱約能窺見他冰山下與和善截然相反的一角。 盯著已掛斷的通話幽幽看了會,劉豹臉上又掛起笑容,背著手,慢悠悠走向書房深處。轉(zhuǎn)動機關(guān),書架移開,暗門出現(xiàn)。狹窄水泥階梯蜿蜒向下,一進(jìn)去便有潮濕泥土特有的氣味撲面而來。越往下走,溫度越低,旁邊墻壁上甚至出現(xiàn)細(xì)密水珠,仿佛這階梯是直通冰庫一般。 走到底又是一扇門,和周圍簡陋階梯墻壁相比,這扇厚重嶄新的安全門顯得格格不入,它隔音極好,站在階梯上沒半點聲音,開門后才傳來男人有氣無力的慘叫聲。 入目滿地刺目猩紅,血腥氣重的令人作嘔,伴隨著野獸啃食rou塊的吞咽聲,門后的房間簡直堪比人間地獄。像是習(xí)以為常,劉豹眉頭都沒皺一下,微笑著走進(jìn)血泊中。 房間正中吊著個人,他頭低垂著,赤裸上半身肌rou因疼痛而痙攣,口中發(fā)出有氣無力的呻吟聲。他身上到處都是血,左側(cè)肩膀仿佛被野獸撕裂殘忍撕裂血rou模糊,有一長發(fā)及腰,不辨男女,身段柔軟的人不顧血污親密依偎在他懷中??雌鹑崆槊垡?,走近就能看清他頭伏在男人頸側(cè),津津有味吮吸鮮血,時不時將傷口撕扯的更大。 猩紅舌頭曖昧殘忍舔在傷口,露出白森森犬牙,他咬下一塊rou來,嚼碎了吐在手中,像母獸投喂小獸般將rou末遞到被吊著的男人右臂上,漆黑兇惡的惡犬紋身上。紋身竟如真的惡犬般張開大嘴,咬住他手中的rou末,嚼也不嚼的囫圇吞下去。當(dāng)紋身吞下rou后,被吊著男人的左肩凄慘傷口奇跡般又長好了。 “他們說你死后,會成為厲鬼呢?!?/br> 長發(fā)男人話語含笑,細(xì)聲細(xì)氣,蔥根般纖細(xì)白皙的手指在他滿是鮮血的胸膛上曖昧畫圈:“可是你的血嘗起來,怎么和別的男人一樣腥臭呀。” 他話語間透著委屈嬌氣,讓人情不自禁升起一股保護(hù)憐愛的欲望:“你究竟有什么特殊點,能引起特警的注意呢,嗯?竟然連我有也看不出來呀,就是因為你,害的崽崽現(xiàn)在就沒有血rou吃餓肚子,你好壞呀~” 他說著,尖尖指甲從男人胸膛滑到腹肌上,留下一道血痕,最后又重回心口處,點了點,若有所思:“還是說,在死亡的危機下,你才會蛻變呢?!?/br> 他的聲音仿若有魔力般令人意動神搖,被吊著的男人被他挑起下巴,目光恍惚,呼吸急促,臉上泛起潮紅,病態(tài)奉獻(xiàn)喃:“殺了,殺了我,我愿意獻(xiàn)給您……” “胡仙?!?/br> 自進(jìn)來后一直沉默旁觀的劉豹終于開口,溫和中有一絲不容拒絕的強硬:“劉虎他明天就要去總部參加特訓(xùn)了?!?/br> “嘁,真掃興?!?/br> 長發(fā)男人懶洋洋起身,一舉一動間盡顯媚態(tài),如狐貍一般,看的還在被魅惑中的劉虎眼睛都直了,哈喇子順著嘴角往下流,捆住手的鎖鏈繃緊,他像一頭竭力想要表現(xiàn)自身強壯的公牛,呼哧呼哧直喘粗氣。長發(fā)男人目光卻只欣賞自己尖尖手指,漫不經(jīng)心: “劉老疤,我也沒那么多閑工夫。供奉呢,也不是你們家的最好吃。我看呀劉虎算是廢了,他身上的血甚至還沒昨天到警局交錄像的小證人好聞,壁虎尚且斷尾求生,畢竟我跟你們老劉家也有一段香火情呢,這是我給你最后的忠告。” “好自為之吧。” 男人說罷撩了撩長發(fā),輕笑著離開,輕柔語尾消散在空中:“這么多年,我也該換家供奉了。那小證人的血,可真香啊…… 砰。 安全門打開又關(guān)上,劉豹看向仍癡癡望著男人離開方向,恨不得追上去的劉虎,臉色終于陰沉下來。 啪! 重重一巴掌扇到劉虎臉上,蒲扇大掌打的他昏頭轉(zhuǎn)向鼻血狂噴,幾巴掌下去他臉腫脹成豬頭,細(xì)縫小眼終于多了一分清明。 “沒用的東西!” —— 別墅中嘩啦啦水聲終于停下,洗干凈渾身血污的劉虎擦著頭發(fā)大步走出,雙眼通紅,渾身都是桀驁戾氣。 “氣死我了,氣死我了!” 咣當(dāng)一聲,擺設(shè)的青花瓷瓶被他一巴掌扇到地上。回想起剛才自己的丑態(tài),劉虎咬牙切齒,眼中全是血絲。 巫嶸,巫嶸! 如果不是巫嶸小子壞事,他怎么會落到如此丟人的境地。 可惡,實在可惡! “大哥,不能放過巫嶸那小子。” 越想火越旺,越想氣越盛,他劉虎什么時候受過這種委屈! 像一頭被激怒的公牛,劉虎怒氣沖沖闖進(jìn)書房,剛進(jìn)門看到眼前景象,他怒氣一頓,驚疑不定:“大哥,你怎么把五鬼運財符取出來了?!” 花梨木書桌上有一上了年頭的三足青銅圓香爐,青煙裊裊。香爐前一字排開五個小酒杯,酒杯中裝的卻不是酒,而是米。 劉豹龐大的身軀擠在扶手椅中,兩眼微瞇,口中左手食指與中指間夾著一張符篆,竟是極為罕見的紫符。 “天蒼蒼,地蒼蒼,五鬼在何方?太公壓來五方鬼,押來五方生財鬼。” 一個凌厲眼神便讓莽撞劉虎自覺噤聲,靠門邊站。劉豹咒念到一半時原本關(guān)嚴(yán)的窗戶突然被大風(fēng)吹開,灌入屋內(nèi),咯啦啦聲響從桌面?zhèn)鱽?,實木書桌竟然在不停顫動,酒杯里的米跳來跳去。大風(fēng)吹得劉豹指尖符篆唰啦啦作響。 但奇異的是,香爐上的煙氣不受大風(fēng)影響,仍筆直向上,到一指高度后突然攔腰截斷,像是被什么東西吞掉了一般。 屋中陰氣極重,氣溫驟降,凍得剛洗澡出來的劉虎面色發(fā)青,卻一句抱怨都不敢說。等到劉豹念完最后一句:“日日財,月月財,年年財,五路五方財,有財來,無財去,急急如律令”,紫符自燃化成灰燼,被他撒到米上??耧L(fēng)消散,氣溫回升,劉虎才終于大著膽子開口: “大哥,您這是給誰送錢啊。” “巫嶸?!?/br> “什么??。 ?/br> 劉虎面容驚怒猙獰扭曲,他在暴怒中失去理智,沖上去重重拄著桌子沖劉豹咆哮:“為什么!那小子害的咱們成了什么樣,大哥你怎么還給他錢!是不是就算他真殺了我你也不管——” 嘎達(dá)。 冰冷槍口抵著額頭,劉虎話頓時僵在喉嚨中,他不敢置信死死盯著對方,喉結(jié)移動,渾身都在發(fā)抖。在他暴怒注視下劉豹目光平靜,仿佛他不是在用槍抵著自己血親弟弟的頭。平靜之下潛藏的黑暗更令人不寒而栗。劉虎先是暴怒,牙咬的咯吱作響,二者僵持半晌,最后劉虎先撐不住,像是xiele氣的皮球,認(rèn)輸?shù)皖^。 “大哥。” “冷靜下來了?!?/br> 劉豹收槍,語氣淡淡,如什么事都沒發(fā)生般自然指揮劉虎收拾桌面。利落處理好煙灰香爐,酒杯米粒,劉虎還是想不通,滿腔不忿疑問回到劉豹身邊:“大哥,你告訴我,為啥要給巫嶸錢啊?!?/br> “是,他是你小弟,但現(xiàn)在咱們兄弟倆都當(dāng)上養(yǎng)鬼人了,要不是他壞事還能更進(jìn)一層!大哥,我記得你也不好這口啊,怎么獨獨對他這么好!” “阿虎?!?/br> 劉豹神情莫測,半晌慢悠悠道:“有時候我真希望,阿嶸是我的親弟弟?!?/br> “起碼不是頭蠢貨。” “大哥!” “阿嶸這樣的人,早晚都會有出息的。你看的只是他的現(xiàn)在,我投資的是他的未來。” “那個窮小子能有什么出息!” 劉虎不服氣,拳頭捏的骨節(jié)作響:“他養(yǎng)的不過是個殘疾鬼,我一口就能吞了!” “四年前我剛遇到他的時候,他不過是個細(xì)瘦伶仃,被人判定畢生都只會是普通人的小孩?!?/br> 劉豹語氣悠然,摩挲自己食指上的戒指:“他找上來,要跟著我干。旁人說這小子瘦的像狗,我卻覺得他眼神兇的像狼,那眼中火燒般的神情令我難以忽視。我甚至覺得他像一頭嗜殺的鬼,能毫不留情將任何人拖入地獄?!?/br> “我跟他說,你看上我身邊哪個位置,自己去挑戰(zhàn)。贏了就留下來,輸了滾蛋。” “然后他挑上了阿文,擊敗了他,利落到連我都沒想到。所以阿嶸留下來,阿文以前是最能打的,阿嶸比他更能打。” 劉虎忍不住插嘴:“阿文當(dāng)時養(yǎng)的鬼受了傷,和普通人沒什么兩樣,而且要不是他中途發(fā)了羊癲瘋,巫嶸根本贏不了!” “阿文是養(yǎng)鬼人。” 劉豹語氣淡淡:“就算他養(yǎng)的鬼受了重傷,他還是能打過當(dāng)時幫里所有人。偏就在阿嶸挑戰(zhàn)的時候犯了羊癲瘋,獨獨輸給了他。這是為什么?” “阿嶸要么有運氣,要么有秘密。這種人就像被困淺灘的幼龍,總會一飛沖天的。我給他的不過是點小利,但他念著我的恩情,將來回報的可是數(shù)百上千倍?!?/br> “但現(xiàn)在,都被你毀了?!?/br> 劉豹幽幽望向劉虎,刺破他色厲內(nèi)荏的外表:“我原本選的犧牲品,可不是陳誠?!?/br> “我……” 劉虎還想梗著脖子嘴硬,卻最終在劉豹的目光敗下陣來,最后悻悻道:“……是我換的又怎樣?!?/br> 還不是因為荀安。 這句話他沒說出口。劉虎養(yǎng)鬼犬的秘密除了他大哥誰都不知道,惡鬼犬雖兇,卻是最容易反噬的鬼,但凡能正經(jīng)當(dāng)養(yǎng)鬼人的都不會選擇去養(yǎng)惡鬼犬。偏就那晚荀安發(fā)癲,指著他說將來會被惡犬咬死,劉虎能不慌嗎。 劉虎當(dāng)時慌了神,把荀安那小子直接扔了出去,等他回過神連忙派人去找的時候,卻發(fā)現(xiàn)荀安已經(jīng)被抓進(jìn)局子了。劉豹出遠(yuǎn)門開會,聯(lián)絡(luò)全斷,劉虎也沒個可商量的人,自己一個人越想越急,越想越慌,工廠不敢去,家不敢回,生怕被特警抓了去。 他想起荀安說‘巫嶸的狗’,覺得肯定跟這小子脫不了關(guān)系,又去找巫嶸。結(jié)果非但巫嶸正巧離開,他去老梁壽衣店找人時還看到幾個便衣警察巡邏,更嚇得劉虎三神無主,六神不定了。多方壓力下,他才會做出將犧牲品換成黃毛,從而威脅巫嶸的昏招。 “大哥,事已至此,你再欣賞巫嶸也沒用了?!?/br> 有主心骨在,劉虎智商終于回歸,他硬邦邦道:“反正現(xiàn)在巫嶸已經(jīng)的罪狠了,你那么欣賞他,應(yīng)該知道要是讓這種人成長起來,與我們?yōu)閿车南聢霭??!?/br> “明天我就去特警總部訓(xùn)練了,可您還留在這,黃毛可一直認(rèn)為直播是你派去的任務(wù)。有他吹耳邊風(fēng),你說巫嶸還會信你嗎?!?/br> 不如干脆毀了,猶猶豫豫婦人之仁,到時候真成了小說里給主角送菜的愚蠢反派。 “有警局的人盯著,正是要緊的時候,挑現(xiàn)在動手,是嫌拘留所住的不夠久嗎?!?/br> 劉豹老神在在,端起沒熱氣的茶,輕抿一口??此@樣子劉虎心里有底,換了一副笑臉殷勤去給劉豹錘肩膀,低聲下氣道:“大哥,我蠢笨你知道,有些話你不說清楚的話我領(lǐng)悟不到,要是再壞事可不好了?!?/br> 劉豹瞇著眼,慢慢將這一杯涼茶品完,這才抬起右手。只見他手腕巧勁一擰,手心一翻,一張淡紫色的符篆又出現(xiàn)在他的指尖。